当时他的大儿子迈克十三岁,正准备进英国的寄宿学校。老马丁已经在伦敦的缅甸石油公司找了个好位子,这要感谢丹尼斯·撒切尔的美言(当时他妻子玛格丽特刚刚成为保守党主席)(狐狸:这说的就是后来的撒切尔夫人一家子)。老马丁一家四口——父亲、马丁夫人、迈克、特里——于圣诞节回到了英国。
特里的才气当时已经引人注目。他一路势如破竹轻松通过了比他高两个甚至三个年级的考试。可以想象,如果这么继续下去,会有一系列的奖学金支持他上完中学以及牛津剑桥。不过他想继续从事阿拉伯研究,所以大学在校期间他就申请了亚非研究学院,1983年,经过一次激动人心的面试,于同年秋,马丁以大学尚未毕业的学生身份加入了亚非研究学院从事中东历史研究。
他专擅于古兰经与前四任哈里发时期的历史研究,三年就得了个优等,然后花再两年拿到博士学位。继而他又用一年休假时间去开罗著名的阿兹哈学院继续古兰经相关研究,回来后27岁的他就得到了一个讲师位子,这可是一种荣誉,要知道,亚非研究学院在阿拉伯领域可是世界上最严格的学校之一。三十四岁时,他被授为高级讲师。现在,NSA来找他的求助的这个下午,他四十一岁,作为访问学者要在乔治敦大学呆上一年,因为今年春天他的生活中发生了大问题。
米德堡的使者在一处演讲报告厅找到了他,他正在这里做一场关于古兰经教义之当代意义的报告。
很显然,从会场那个的侧廊上就能看出学生们喜欢他。大厅被塞满了。他使人觉得他的讲座是对等的人在进行一场长时间的友好交谈,他很少去翻看书本,而是脱掉夹克,在人群中来回走动,矮胖的身体上散发这希望与人们交流知识、共享知识的热情,他是以平等身份引起人们的注意,而非居高临下把学生们放在一个没知识没水平的层面上。用句外行话说就是,少讲而多留时间让学生提问。当米德堡的人悄然出现在侧廊时,他的讲座正到这个阶段。(狐狸:本段,意译,意译,汗)
第五排一个穿红色衫的人举手提问。“您为什么说返回用‘原教旨’这个词来指代恐怖分子的哲学?”
自911后,公众对阿拉伯、伊斯兰教、古兰经的关注如暴风雪般席卷全美,任何相关问题的讨论都会迅速偏离纯理论领域而转到过去十年来西方世界受到的大量冲击。
“因为这属于用词不当,”教授答道。
“该词是指‘回归基本原则’。而在火车、公共汽车、商场放炸弹的人并不会回到伊斯兰的基本原则。他们是在写他们自己的本子,然后反过来试图去寻找将他们战争正当化的古兰经段落。”
“所有宗教中都有原教旨主义者。基督徒修士誓言坚守清贫、自制、童贞、服从,这些人就是原教旨主义者。所有的宗教都有苦行禁欲者,但他们并不鼓吹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戮男人、女儿、儿童。原教旨是个关键词。使用这个词来判断所有的宗教及其中的各个宗派,你会发现,希望回归基本教义并不是恐怖主义,因为包括伊斯兰教在内没有什么宗教的基本教义是鼓吹杀戮。”
侧廊里,米德堡来的人试图引起马丁博士的注意。教授扫了一眼门口,注意到那个留着短发,身着老式衬衫、黑西服的年轻人。这人身上很有官方气息。他拍拍腕上的表。马丁点了点头。
“那么您会如何称呼当前的恐怖分子呢?圣战主义者?”
这是更后面一个年轻的热心女子。马丁博士从她的面貌判断她父母肯定是来自中东:印度、巴基斯坦、也许是伊朗。不过她头上并没带包巾来暗示自己是严格的穆斯林。
“即使‘圣战’也是个错误的字眼。当然,‘圣战’是存在的,不过它有规矩。这个词要么是指个人为成为更虔诚穆斯林而作奋斗——这种是完全无害的,要么是指真实的神圣战争——为保护伊斯兰教而进行的武装战斗。恐怖分子们宣称他们进行的是后者。可他们玷污了书上提出的规则。”
“首先,真正的圣战只能是由一位总所公认、尊崇的正统古兰经学者来宣布。本·拉登和他的助手们则素以他们的不学无术而声名狼藉。即使西方真的攻击、伤害、羞辱、污蔑了伊斯兰教乃至全体穆斯林,也依然是有要求的,古兰经明确规定这些内容。”
“禁止攻击和杀害那些没有对你显出敌意或予以伤害的人。禁止杀害妇女和儿童。禁止绑架人质,禁止虐待、拷打或杀死俘虏。基地恐怖分子们同时违反了全部的四条基本规则。而且,不要忘了,他们所杀死的穆斯林还远多于基督徒、犹太教徒。”
“那么您怎么称呼他们的‘战役’?”
侧廊上的人着急了。将军给了他命令。他可不想延后复命。
“我会把它们成为‘新圣战’,因为他们发明了一种违反了神圣的古兰经法乃至真正的伊斯兰法。真正的圣战并不野蛮,而是他们所作所为却是野蛮的。哦,下面,恐怕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开始收拾书本资料。前排响起掌声。这时一个白T恤、满脸雀斑的学生挤出来问。
“所有的人弹都宣称他们将成为烈士。他们怎么解释这个?”
“大错,”马丁博士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被愚弄了,尽管他们中有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一场真正的圣战中为伊斯兰教战死而成为殉教者、或所谓烈士是完全可以的。但这也是有原则并在古兰经中明确指出的。战士绝不可死于自己手中,即便是他甘心去完成一个不归的任务也不行。他绝不可预知自己死于何时何地。”
“自杀明属此类。自杀也是被明确禁止的。穆罕默德在世时就曾断然拒绝为一个自杀者的遗体祈福,尽管此人是为了摆脱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那些杀戮无辜者与自杀的人要去的是地狱,而非天堂。欺骗他们走上此路的虚伪教士与阿訇也要与他们同去。嗯,现在,恐怕我们要重归乔治敦世界吃汉堡了。感谢大家的关注。”
人们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马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穿好夹克,走下侧廊。
“很抱歉打扰了您,教授,”米德堡的人致歉道。“不过上面需要古兰经协会回米德堡。车在外面。”
“急么?”
“昨天的事,先生。急得很。”
“什么事?”
“抱歉,先生。”
当然如此。“须知原则”是不可动摇的铁律。如果你用不着了解你要作的事,他们干脆也不会告诉你。马丁的好奇心必须等一下了。车是普通的黑色轿车,不过车顶上有根通讯天线,因为他们需要随时与基地联系。司机是个下士,不过尽管米德堡是个陆军基地,下士还是穿着普通便装而非军服。没必要张扬。
司机打开后门,马丁博士钻了进去,护卫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一行人驱车出城去上巴尔的摩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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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方很远的地方,那位正把谷仓似的大屋改成退休后家园的老兄在果园里的篝火旁伸个懒腰。他太喜欢现在的样子了。他都能在岩石、雪堆间睡觉,这苹果树下的柔软草地上当然也睡得着。
篝火的燃料不是问题。现在他足有能烧上一辈子的烂木板子。烧水的铁皮罐子在红色余火上咝咝作响,他准备好好来杯热茶。奇奇怪怪的饮料从它们各自的角度也不错的,可一个当兵的一天辛苦工作后所想要的就是一杯热茶。
事实上他花了一下午修房顶,而且还到Meonstoke的店铺给周末的活计备了料。
显然人人都知道他买下了那所大屋而且要自己修理。行啊。人们对那些揣着支票本来炫耀、来装阔佬的伦敦富人向来人前礼貌招呼,背后耸耸肩膀。可这个自己动手修房,而且在自己果园里搭个帐篷就睡的单身汉,对他的信任可在村里传开了,是个好人啊!
照邮递员的说法,他好像没什么邮件,只有过几个浅黄色的官方信封,而甚至这些他也要求送到Buck的Head public house,省得邮递员还要走常常的泥泞小径——邮递员做了赞赏的手势。这些信都是写个“上校”的,不过他在酒吧买酒或在商店买报纸买吃的时从没提过这个。他总只是微笑着,彬彬有礼。本地人对此人越来越多好感中也夹杂着淡淡的好奇。许多新移民都是冒冒失失的家伙。这个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在Meonstoke定居?
那天下午,他在村中散步,他去看了安德鲁街的古代教堂,遇到修道院长吉姆·福利牧师,聊了一阵。
这位退伍军人开始觉得他该在自己选好的地方享受生活。可以踏着烂山地车沿着南安普敦公路下去,到Droxford的农产品市场上买绿色食品。可以去探究自己在屋顶上看到的无数小路,在找出来的小酒馆里尝尝麦芽酒。
可两天后,他要参加安德鲁街上那古老石影里的晨祷,他会一如往日地祈祷。
他要为自己杀死的人与他们灵魂虔诚祈祷,请求上帝的原谅;他要为自己身边倒下的所有战友虔诚祈祷,愿他们永远安息;他还要感谢上帝,让自己从未杀死妇女或儿童,也从未杀死任何平静生活的人;他要祈祷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赎清原罪,进入天国。
然后,他会回到山上,继续辛苦的劳作。那里还有千多块砖瓦要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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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AS是国家安全局的建筑群,而它只是米德堡这个美国境内最大军事基地里的一小部分。米德堡基地座落在95号州际公路以东五英里处,正在华盛顿和巴尔的摩中间。基地有一万军人和两万五千名平民雇员。它本身就是一座城市,拥有一座小城市该有的所有日常设施。“特务”的地盘在基地角落一个戒备森严的安全区,马丁博士以前也没去过那里。
载着马丁的车静静地驶进政府计划外开辟的基地,一路无碍,直到安全区前。在大门口,检查了通行证,透过车窗对了下英国学者的脸并由随行陪同者作了担保。车又行驶半英里,停在一幢巨大主建筑的侧门前,马丁博士和陪同者进了楼。门口是一张军人守着的桌子。经过更多的检查,电话确认,按指纹,虹膜识别,终于能进了。
又穿过一道道漫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一扇没有标记的门前。陪同人员敲门进去。于是马丁最后发现自己身在熟人之间,都是相认的朋友,古兰经协会的同事跟伙伴。
像众多的政府会议室一样,这里没什么特色,纯是功能性的。没有窗子,不过有空调保证空气的清新。圆桌,靠背椅。一面墙上有大屏幕,以备需要是显示图像视频。旁边桌上还放着咖啡和点心盘来对付美国人的大胃。
会议的主持者并无寒暄,开门见山地做了自我介绍,这两人是非学术界的情报官员。一个是NSA的副局长,有将军亲自指派而来。另一人是华盛顿国土安全部的资深官员。
与会的是包括马丁博士在内的四名学者。他们彼此都认识。还在他们被选入这个既无名、又非公开的古兰经专家委员会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各自的出版著作或研究会交流活动而彼此相识了。其实,古兰经研究的圈子并不算大。
特里·马丁向众博士问候致意。哥伦比亚大学的Ludwig Schramme,兰德公司的本·乔立,以及布鲁金斯学会的“哈利”·哈里森——这人的前名是怪怪的,不过大家都叫他哈利。(狐狸:真的很怪么?)年纪最大,所以资格也最老的是一脸大胡子的本·乔立,他无视副局长促起的嘴唇,抽出一只恐怖的石楠制大烟斗点上,这烟斗是他素日所好,一点起来就像秋日里的野火(狐狸:野火烧不尽,呼呼。)。头顶上的威斯丁豪斯空调全力转了起来。
那位副局长直入正题,说出了为什么召集这次会谈。他发了两份文档,都是针对同一份文件的,一个是从基地财务官笔记本上弄出来的阿拉伯语原件,还有一份是局里阿语部的翻译。四个人直接拿起阿语版默默地读起来。乔本博士喷云吐雾,国土安全部那人缩缩身子。差不多的时间里,四个人都看完了。
然后他们又读了英文本看看落下了什么及此来的原因。乔本抬头看向两名情报官员。“嗯?”
“哦……怎么了,教授?”
“把我们弄来,是有什么问题么?“”这位阿拉伯问题专家问道。
“问题是那个,”副局长倾身向前,点点一段英文翻译说,“那儿。它是什么意思,他们讨论的是什么?”
四个人都在阿语本里看到了那段古兰经引文。他们用不着翻译。那段文字他们过去都看过好多遍并用各种可能的方法研究过了。可那时是学术文章,这次是现代书信。两封信里,一封引用了三次,另一封只引了一次。
“Al…Isra?肯定是什么东西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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