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看着苏沉欢那春/心荡漾的笑容,凌乱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道:“若两人为异性,那人自然是倾心思慕另一人,才会处处与她作对,引着对方注意的。”
苏沉欢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两人为同性呢?”
侍女眼珠子抖了一下,“兴许,兴许……”
这要她怎么说?!
“兴许什么?说。”,苏沉欢呵道。
“兴许……那男人,也是思慕另一个男人……”,侍女说这番话时,冷汗都打湿了背脊。
苏沉欢愣了一下,施醉卿处处跟他作对,难道是思慕他?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不成?
苏沉欢顶着月牙白的长衣,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子淡淡的似檀香般的暗想透入了鼻翼下,他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
任你施醉卿再嚣张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爷的锦袍之下,哼哼……
以往的苏沉欢,要是知道有个男人对自己有那心思,他非得弄死对方不可,可对方若换成施醉卿,他竟然隐隐的有些雀跃。
只是想到施醉卿身边的寂璟敖,就觉得有些刺眼。
侍女看着自家的少侯爷一会满脸春风,一会又一脸杀意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带上门后,迅速的召集了伺候苏沉欢的几个小侍女回合,几人凑着脑袋缩在墙角下满脸放光。
“你们猜少侯爷方才问我什么了?”
“快说快说。”,别看苏沉欢平日里一副翩翩君子稳重成熟的样子,也只有跟着他多年的小侍女知道,他是个有多幼稚的男人,平日里逮着了身边侍女问上几句,那问出的问题别提多雷人了。
“方才少侯爷问我,一个人总是捉弄另一个人,那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说那是个什么意思?”
“冤家呗。”,回答苏沉欢提出的问题,一定要另辟蹊径,不能按照老套路,不然苏沉欢铁定直接踢了你,“那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我就是这么回答少侯爷的,可少侯爷,那两人都是……男人……”
几个侍女一同石化,“……少侯爷……喜欢男人?”
“估计没错,你们难道没瞧见今儿一早少侯爷便吩咐厨房做了些特殊的糕点提着出去?准是捉弄他的冤家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跟着少侯爷去敦商时,有人说少侯爷的屁股大,少侯爷还逮着我一个劲儿的问他屁股是不是很大呢,现在想起来,哪有女人会不知羞的盯着男人的屁股瞧,咱们少侯爷分明是被歌男人调戏了嘛……”
“那人瞧上了咱们少侯爷的屁股,敢情也是喜欢咱们少侯爷的,少侯爷不是单相思呀……”
“谁让咱们少侯爷这么勾人,勾着了男人也不奇怪。”
“你们说那人是谁呀……”
“能被咱们少侯爷瞧上,一定是个极好看的厉害人物……”
一个侍女大叫一声道:“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呀,静渊侯府可就指望着咱们少侯爷传宗接代,少侯爷怎么能走那条路呀……”
苏沉欢丝毫不知,自己问了那么一句话,已经让他身边的侍女们浮想联翩了起来,第二天便是老皇帝的大寿,他让侍女为他精心梳妆时,侍女拿着诡异的眼神儿频频瞧他,还让他呵了几句。
皇帝寿辰,普天同庆,那排场筵席自是不必说了,施醉卿去时,人已是到齐了,唯独太极国的皇帝却迟迟不曾现身,听说老皇帝身子有些不行了,群臣有些惶恐起来,太子厉丹朱差人去探究竟了。
施醉卿往寂璟敖身旁侧了侧,“我出去一会儿。”
“别乱跑。”
“我这么大个人了,你害怕我跑丢了?”,施醉卿戏谑一笑,寂璟敖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在我跟前,我总是不放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施醉卿撑着寂璟敖的肩膀起身,“我保证早点回来。”
施醉卿借口如厕,一个小宫女便领着她走,只是走着走着,当那小宫女再回身时,身后却没人了。
而另一厢,被宫女晾在宫道上的少年却是一脸茫然,他自己寻着点足迹走了段路,却发现越走越偏,虽看着豪华,但却跟冷宫似得,半个人影都没有,还偶有带着微微酷暑的微风拂来,但那样的风对于宫廷来说,与鬼风无异。
正在这时,他突的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迅速拐进了一道宫门,那宫门看着挺偏的,应当是道后门,他正想上前去问个路,哪成想那人进去之后,却没了影子,他疑惑的走在这看不到方外之天的宫墙之中,长廊也似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怎么走都走不完,他正泄气,陡然便听到了一声女子娇媚如蜜般的笑声,“你这混账东西,可算是来了。”
随后是一声男声响起。
他听那声音便觉得不对劲,只以为是哪个宫女与侍卫趁着无人在此地私通,却不承想那男人道:“你如今是皇贵妃之尊,这宫里人多眼杂的,好歹顾忌着些,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我们也少见面了。”
男子似乎有些忌惮,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给拉开了,女人不满,“你放心,宫里的奴才我都打发去大殿忙着了,这会儿没人会打扰我们,我们都半年都没亲近了,你便是不想我么?”
男子听女子如是说,也松了一口气,将女子揉在了怀里,“想,怎么不想,想得都快害了相思了……”
两人温情密语了一番,那男子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沉,“你都安排妥当了?”
☆、676。第676章
“那是自然。”,女子的语气中也满是冰冷的笑意,“现在那怪物可是恨厉丹朱入骨,我给了她如此好的机会,她怎可能不下手。?”
男子慎重道:“可千万别将咱们拖累进去了。”
“你尽管放心,为了今日,我筹备多时,绝不可能功亏一篑,今日厉丹朱必死无疑,到时厉丹朱一死,你便看准了时机杀了那怪物,死无对证,不管是二十年前的事还是今日之事,便永远石沉大海了,老皇帝身子本就是脱不了几天了,他最喜爱的太子死了,只怕也得活活的怄死,咱们就等着一箭双雕、坐收其成吧,也省了你我之后的事儿。”,女子说着,软软的依进了男子的怀里,“等这厉世皇族都没人了,咱们再扶了霁儿上位,到时候我为太后,你为摄政王,这太极国的天下,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男人似乎也看到了那在向自己招摇的无限前程,笑了起来。
门外的少年神色变了变,他自小生长在深宫里,自然见过不少你倾我轧的事,可是,如果里面的女子是太极国的皇贵妃,老皇帝看着是快要死得了,她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还能说得过去,却为什么要置自己的亲儿子于死地,厉丹朱是太子,老皇帝一死,厉丹朱登基,她不照样是太后吗?
少年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在大周那个宫廷漩涡里的处境,大约是感同身受,他对厉丹朱突然有些同情起来,只是现在,他听到了如此重大的秘闻,若是被发现,这二人定不会放过他的。
少年忙后退,准备离开,却退的有些急了,撞倒了廊台上的盆栽,盆栽落,瓷瓶破碎的声音顿时让屋内安静了一下,随后男子慌忙披上外衣出来,只看到了一个闪入了假山中的背影,男子目光阴鸷,女子神色慌张的走出来,“怎么办,那人必定是听到了,我们……今日的计划,要不要做罢?”
“你慌什么?”,男子拳头紧握,“别自乱阵脚了。”
随后男子低头,看见破碎瓷片和泥土中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珠,男人若有所思道:“计划照常。”
少年一路狂奔,跑出假山后,来不及松口气,迎面便撞上一人,待站稳脚跟后,抬头便见一身云色锦绣华袍的施醉卿。
施醉卿整了整自己衣裳,“这不是大周国的皇长孙殿下,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这太极国宫中,还有什么鬼怪不成?”
“我、我、我内急……”,他随口揪了一个借口。
施醉卿哦了一声,看样子不怎么在意他到底是内急还是被鬼走了,干脆利落的闪边走人,那少年跟着她,施醉卿回身,眸子一眯,那少年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跟着我做什么?”
“我……迷路了……”
施醉卿于是笑了一下,“你是指望我带你走出去不成?真是不凑巧,我也正好迷路了。”
少年一愣,施醉卿又突然将目光放在他的头顶,施施然说了一句,“你的金珠掉了一颗。”
少年抬手一摸,面色骤然一白,一定是落在方才的地方了,这下好了,给人落下把柄,倒时候那对狗男女寻着金珠找到他,还不知道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少年想着,动作果断的将金冠扯了下来扔进了莲花池里,那满头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他那张惶恐不安的清秀脸庞,果真似个羞怯的娉婷少女,比之那满池的莲花丝毫不逊色。
施醉卿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我说你在怕什么?你爷爷死了你爹上,你爹死了你上,要是你爹比你爷爷死了,还是你上,说来说去,你都是大周国未来的皇帝,怎么我瞧着你倒是比奴才还一惊一乍的呢。”
少年脸上有些晦色,大约这天下没有哪一个皇长孙活的像他这般心惊胆战的,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自己的小命。
施醉卿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可真是八字天生就不祥,一参加寿宴就会遭遇无妄之灾,上次在敦商,是独孤信要置他于死地,这次又是自个找麻烦的。
施醉卿瞧着日头是差不多了,准备按原路返回,她又不可能真跟面前这小子似得白痴,走个路都能将自己给绕晕了,不过有些时候,说自己迷路了,往往是最合宜的借口。
荒寂的绿荫小道上,本来人迹飘渺,此时却出现了一个灰色宫装的中年宫女,那宫女先是对两人盈盈下拜,施醉卿便道:“太极国宫墙巍峨,本督初来乍到,原是想着找个好点的地儿瞧瞧这宫殿景致,竟反倒是迷路了,烦请姑姑给指条明路。”
那宫女垂着头,唇畔勾起一丝冷笑,指了一个方向,“两位往这条路直走,然后拐个弯,便能到大殿了。”
“是吗?”,施醉卿扬了扬眉头,“还是有些不明,不如姑姑带我们前去如何?”
“两位远道而来是客,本该是如此的,但奴婢是奉了主子的命去取些东西的,主子还等着呢,若是耽搁了,奴婢这条小命只怕就没了。”
“原来如此,那本督便不再为难了。”,施醉卿说完,便按着那条路走了,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施醉卿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看到了那宫女唇间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冷笑,少年顿觉心惊肉跳,想要提醒施醉卿那人的异常,“喂……”
施醉卿根本不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往直走,而且那路是越走越偏僻,上年秋冬凋零的落叶还堆积在道路上,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少年无法阻止施醉卿,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施醉卿走,前面就是一片小小的树林,绿荫成片落下,有鸟儿轻快的在枝头鸣叫,那树缝斑驳,隐约还能看见一座灰蒙蒙的宫殿,施醉卿还想往前走,却蓦然被人拉住,“施醉卿,前面就是禁宫,入半步者,死。”
施醉卿侧身看向突然出现的苏沉欢,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但那表情看起来一点也没什么被解救的诚意,苏沉欢觉得心堵,“你迷路了?走吧,我带你回殿上去。”
☆、677。第677章 像谁
少年看着那树林深处的灰色宫殿,原来那里是禁宫,如此说来,方才那老宫女果然是居心叵测,想将他们引入禁宫之中,随后任意加害吗?
两人跟着苏沉欢走,那少年走在最末尾,方才靠近那宫殿,他有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就像暗处有一双绵长的眼睛在盯着他一样,即便看不见那目光,他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像是在看你又不像是在看你的目光,让他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了的,可是一旦远离了,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错觉,那刹那,他的眸中竟然闪过一抹奇异的湛蓝色。
那种如同深海般湛蓝湛蓝、却又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
到了大殿外,苏沉欢顿住了脚,后面的两人便跟着停下,苏沉欢别有深意的看了施醉卿一眼,那样子有点古怪,“施醉卿,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了。”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将施醉卿也愣了一下,“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知道。”,苏沉欢丢下这句话就入席了,留下施醉卿不明所以。
什么叫她不容易?难道苏沉欢现在才有种好男儿不该和太监计较的觉悟吗?
施醉卿刚在寂璟敖身边坐下,那一头就有太监高喊皇帝和贵妃驾到。
太极国皇帝这些年将精力扑在政务上,殚精竭虑,又有当年歌后的事为打击,很是显老,而他身边搀着他的皇贵妃花意浓虽入宫多年,却因保养得当,容颜身段胜似少女,只那妆容及其沉红色的宫装将她衬的雍容华贵,端庄国色。
花意浓暗暗看了入席的花士衡一眼,花士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随后花士衡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慕身旁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已重束了发冠,英姿绮丽,神色间看不出一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