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藏头遮尾的躲在这大漠之中,就是因为仇人太多,往日里杀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旅小官劫财快活倒是没什么,可这施醉卿……
老板娘斜着一双明眸嗤笑道:“在这大漠之中,什么达官贵人我们没杀过、没吃过?你们还怕什么?”
老板娘展开桌上的一幅画,那画是用上好的印花暗纹染色花纸所绘,质地细密均匀,光滑无比,摸着便如同一匹千金怀素纱,色泽鲜明,洁白如玉间那隐隐绰绰的暗纹仿若便是一幅最好的祥云刺绣,滴不留墨。
这幅画经过千里跋涉到达大漠,画上的人却未经风霜,一双若妖狐般魅惑世人的眸子以不可一世的姿态慵懒地扬着,仿若在嗤笑看画之人的痴态,那菱唇微张,红得滴血,艳而不俗,三千青丝束于那镂空的九龙吐珠鎏金嵌紫宝石金冠之中,若偏偏贵公子,华贵不凡,一袭尊紫色怀素纱内衬如玉的素纱,恍然间仿若看见那流川山脉于他的周身行走,让人赞叹不已。
不需要精雕细琢的妆容刻意描绘,他便是那美人中妖人,美得不似凡尘之物,亦不是九天仙境之尊,当真是妖,当真是鬼而魅……
几人第一眼看见那画上的男子,只觉得心里狠狠的一荡,这美貌的男子,当真是能令人心魂游离……
随即几人回过神来,却疑惑道:“这不是……不是今日入住上房的那美貌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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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沙漠之狼
有一人震惊地道:“这就是那闻名遐迩的九千岁?”
将画像上的人与今日看见的那男子联想在一起,形象便愈加的鲜明起来,想起那男子似笑非笑却如寒冰利刃、蛊毒飞艳的眼眸,森气毕现,像从阎罗殿来到人间的牛头马面,令人止不住的发寒。
“没错,这便是都护使大人派人送来的画像,我方才借着送汤的名义去试探了一番,那几人谈吐不凡,武功卓绝,腰间有东厂的腰牌,只可惜几人太过谨慎,我近不得身,方才那厅堂里几个男子,倒像是从大都而来,那老大以前显然是见过施醉卿此人,差点嚷嚷出来,幸而我让人即使拿住了他,严加盘问之下,他也那人,就是施醉卿……”
“老板娘……”,有人打了一个寒颤,语带几分惧怕,“这真的要动手……?”
“不必废话,要做的便跟着老娘干,不做的便自行离开,我这龙门客栈,容不下孬种。”,老板娘冷着脸站起来。
一个短衫打扮的男子忙陪着笑说道:“老板娘别气,别气,我等自然是听从老板娘的差遣。”
老板娘这才又坐了回去,缓缓说道:“自从都护使大人调任上京,便屡屡遭到这阉人的算计,先是驳了都护使大人修筑陇西长城的折子,致使犬戎更加肆无忌惮骚扰大夏边境,都护使大人的兵力在陇西更是损失惨重,后又以都护使大人纵容犬戎进犯为由,夺了都护使大人手中的二十万兵马,这番步步紧逼,实在欺人太甚——”,老板娘说着,一掌拍在桌上,她稍稍平复了怒气,继续接着说道:“我等都是得了都护使大人的庇护才能在这大漠之地安身立命,都护使大人对我等并不薄,若是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又如何报答都护使大人的恩惠?”
“可……老板娘,东厂势力遍罗天下,若是让东厂的督主死在这大漠之地,东厂岂能不知?到时,我们岂不是要再亡命天涯?”
“这不是大都,而是漠北,施醉卿的势力伸不进这漠北之地,他武功再高又如何,我们人多势众,以车轮战也能将她拖死,再说了,我方才,可是精心熬制了一锅美味骨头汤送去,只要他们喝了,哼哼……”,老板却轻哼了几声,继续道:“到时候,再将他抽筋扒皮,炖成了肉汤,兄弟们再尝尝鲜,指不定这九千岁的肉,可比那五大三粗的男子有嚼劲儿,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东厂再大的能耐,也查不到我这龙门客栈,再说了,大都有都护使大人照应着,我们定然能置身事外。”
众人神色已有几分动摇,老板娘喝着茶,不动声色瞧着他们,过了许久,才有人踌躇着道:“老板娘可是决定了要在今夜下手?”
“下手要趁早,不能让他们有了防备。”
几人点了点头,已经算是答应了。
老板娘笑了一声,在为首站立的男子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放心,等我们完成这桩大事,都护使大人必定对我们刮目相看,都护使大人已承诺我,只要杀了施醉卿,便八抬大轿抬我进府做平妻,到时候我弄死那个贱人,顺理成章做了大人的正妻,兄弟们跟着我,一起飞黄腾达。”
几人相视一笑,拱手,“还望老板娘多加提携才是。”
老板娘几声大笑,将那画从桌上捞起来,丢出了窗外,那画像被狂风卷去,想必很快便会被黄沙淹没。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画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黄沙中兜兜转转,始终不曾落入黄土,那一抹紫色在飘飞间,宛若真人款款行走漠土黄沙之上,翩翩雅姿,卓尔不凡间,风华无人可挡。
那远处黄沙之中,铁马蹄尘北,万马齐喑,折戟沉沙,狂风更加肆虐,有问鼎于大漠之气势,近了一看,那却不是纵惯沙场的战马良驹,而是……
狼——
在大漠风沙走石的掩映下,奔腾呼啸,那仰天长啸的凄厉狼嚎震撼亘古洪荒,纯黑色的毛发粗硬如利刃,将大漠之中清冷高贵的盘圆之月刺得遍体鳞伤。
那一双双如宝石般幽绿的眸子,成了铺天黑地之中的夜明珠,将那一片大漠照得如同白昼。
那群狼之中,有一匹毛色纯正的汗血宝马,纵横大地行空阔,啸聚黄河气势宏,那一匹马,在无垠的沙漠之中追风逐日,与狼共舞,气贯长虹。
那狂风猎猎,吹起了马上之人的赤黑色的银黑狐毛皮大氅,他面覆一张玄铁鬼魅般的面具遮住了五官,一双似狼一般充满掠夺的眸子黑黑沉沉,深邃无边,像是要把这遮天蔽日的大漠也吸进了眼中。
天狼之王为他开路,狼子狼孙为他垫后,霸气天成,舍我其谁的,便如同号召饕餮神兽的王者。
忽地,他扬起右臂,从凌乱的黄沙飞舞中捞过一卷画轴,冷戾血腥的眸子瞥见那一抹紫色,他蓦地勒住了缰绳,马儿长啸,群狼也当空嚎叫不断,停在了他身旁,仰望盘月。
他绽开那画轴,群狼幽绿的眼睛照亮了这大漠,他看见那画上风华绝代的一袭紫衣,倏然绽开一个笑意,那笑意从他深邃的眼绽放,勾到了眼尾,直到眉梢。
笑意阴吒至极,狠戾森然……
为首的大漠狼王顿时抖了抖浓密的毛发,幽绿的眸子跟着也颤了颤……
那男子往远处望了一眼,那眸中射出的光便像一束催命的绫练,不知是要扼住谁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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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醉卿脚步很轻,轻得仿若不是人间之物,而似地狱幽魂一般,她手中所掌控的东厂势力有多大,旁人无从知晓,她心中却再清楚不过。
都说大漠之地是苍秦王的天下,事实诚然是如此,可东厂之人,最擅长的不就是隐形?流入汪洋,便随波涛大起大落,飘进漫漫黄沙之中,便陪黄沙磅礴成山。
进不到苍秦王固若金汤的势力范围,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之外,却还是能来去自如的,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值得让她大费周章调动人手来对付而已。
☆、35。第35章 你是谁
进不到苍秦王固若金汤的势力范围,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之外,却还是能来去自如的,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值得让她大费周章调动人手来对付而已。
去古月国做人质之前,施醉卿早与穆晋玄相识,且为穆晋玄所用,她天性聪慧过人,极得苏直的喜爱,在苏直的一干义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苏直常伴圣驾,身边便时常带着她,她在贵人们眼前露面的机会也不少,在宫中更是左右逢源。
十岁之时,她便已暗中动手逐步架空苏直的权利,苏直有所察觉遂却并未下手杀她,而是向老皇帝举荐,让她陪同小皇子去古月国为人质,离开大都三年,她虽是无法再出手夺取东厂大权,穆晋玄却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她回来后,执掌东厂这个庞大的暗查监刺机构,听他调令。
以前,施醉卿自然是唯穆晋玄是从,只是现在嘛……
施醉卿勾唇一笑,穆晋玄如今羽翼渐丰,也开始忌惮她了,他让她来这大漠之地,便是想借苍秦王的手除去她,而将他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净,若是她当真命硬,从大漠回到了大都,那么到达大都之前,想必这一路上穆晋玄会给她更多的惊喜。
施醉卿冷然而玩味的笑意一直挂在唇角,这一次回去,头等要做的事儿,就是将东厂之中穆晋玄的势力连根拔起,让他这辈子休想再对她任取任夺。
她推开门的刹那,便察觉到了异样,她眸色瞬变,脚下微微一顿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内。
屋内一片漆黑,施醉卿熟轻熟路地走到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淡茶,“阁下想必是等候多时了?”
她话音一落,屋内陡然亮起十几颗幽绿的宝石,施醉卿心中暗忖,她不过出去散散步,一回来,周身竟然睡了一屋子的狼。
施醉卿便抬头去看那倚着黑狼皮毛坐在床上的人,而狼眼又瞬间闭上,她只看到了一张阴森可怖的面具——
他身上混杂着无数的血腥之气,却不是他的,施醉卿揣度,此人必定刚从一场杀戮中抽身,能无声无息进入她的房中,又能让大漠之中最残忍嗜血的禽兽听从他的差遣,绝非常人——
那人的气息,诡异可怖,一双眸子穿透黑暗,一瞬不瞬地盯着施醉卿,天不怕地不怕的施醉卿,竟觉得如芒在背,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
每当皇尊在黑夜中用着那双残暴的眸子盯着她时,她就是这种感觉,施醉卿鬼使神差地,菱唇抖了一下,试探地叫了一声:“皇尊?”
那男人姿态极其的凛冽,他站起身朝施醉卿走去,施醉卿止不住地一步一步后退,男人的手臂轻轻一捞,便将她勾进了怀里,她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更是……反抗不了……
这个男人,像是对她施蛊一般,叫她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她回过神后冷厉地问道。
他粗粝的掌心拂过她的眼,她的鼻梁,在她的唇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恍然大悟一般说了一句,“原来长这般模样。”
他的声音,很冷,比寒冬腊月里大漠的风沙更冷更渗人,低沉醇厚,却带着那么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阴戾之日。
磁性久久不散,勾得她耳膜发软,施醉卿浑身僵硬,这个声音……和皇尊,如出一辙——
“你到底是谁——”,这个男人,让她感到了那久违的害怕和恐惧,那是不由她自我掌控的情绪,太过可怕了——
“你会知道的……”,他说着,放开了她,狼啸声在屋内低低呜呜的,显然是刻意压制的,他身姿在月下一闪,下一刻早已没入了黑夜的黄沙之中。
施醉卿脚下一软,掌心狠狠地撑住桌面才不至于跌坐在地,“皇、尊——”
这两个字,代表了太多的深意,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也是一个……难忘而不敢忘的的噩梦——
“你没事吧?”
身后储慎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烛台上的蜡烛同时燃气,灯火乍亮,施醉卿脸上的惊慌急急收起,却还是让储慎安看见那一星半点的端倪。
“我能有什么事?”,施醉卿佯装淡定地说着,不悦地瞪着储慎安,“储慎安,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进主子的房间,你不知道先敲门么?”
储慎安那深沉的眸子就盯着施醉卿看,像是早已看透她的坚冰一般的伪装下那支离破碎的心脏。
看得施醉卿发虚。
储慎安这个人,一直都不再她的掌控之内。
看来,她是应该仔细查查储慎安的来历,别哪天他磨快了柳叶飞刀刺入她的胸膛,才追悔莫及——
施醉卿思忖间,忽觉得头晕眼花,她用力地甩了甩头,走到了床边时,已无力地顺着床沿倒了下去。
储慎安刚抬了一步朝她走去,脚下也虚晃了几步,他掌心撑在桌上强忍了几许,最终还是抵不住药性,也跟着倒在地上。
屋内阴风煞煞,半晌之后,门被推开,一截亚麻色的裙裾拂过微染黄沙的地面,同色绣蝶花的绣花鞋微微一顿,便立在施醉卿得身边。
老板娘勾唇一笑,她蹲下身,手中轻佻地抚着施醉卿令人心醉的脸庞,带了三分遗憾和惋惜说道:“真是可惜啊……”
可惜这样美的人儿,今晚就要命丧这茫茫大戈壁之中了。
客栈的几个伙计相继走进来,觅儿双手双手立在门旁,描着金色蟠缡纹线路的黑色千层底牛皮短靴?轻轻一勾,便将门带上。
老板娘带着几分得意说道:“都说施醉卿如何如何的厉害,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觅儿瞟了昏迷在床沿的施醉卿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随即不屑的轻笑一声,“若是施醉卿当真只有如此能耐,区区化功散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