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阙神色更黑,被施醉卿这话故意扭曲歪解,他原本只是想要夺取圣旨的意图就变了味。
众臣看着宗政阙的目光越来越不对,这么赤~裸~裸的就对即将为帝的公主下手,无视殿中这么多大臣,无视千金公主金枝玉叶之身,此后岂会善待他们这些旧朝遗臣?
“怀宁王,你当真是大胆,皇上圣旨传位公主,公主就是君,你就是臣,哪有你不敬的余地——”,谢阁老厉声呵斥,心中似有打算。
千金公主却宽怀大度道:“怀宁王也许只是一时情急,谢阁老言重了。”
宗政再不甘不愿,也还得做做样子,“是臣一时僭越了,谢公主不见怪。”
说着,宗政阙对董英使了一个眼色,董英便收敛了哭声,乖乖的让禁卫军押下去。
殿外传来重重的木板闷声和董英的惨叫声,董英也原以为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承想,宗政阙根本无心救他。
他虽然是个奴才,可平日里就是个享受的,哪里挨过这么重的板子,没几下下去,人酒不行了。
禁卫军怕他说出不该说的,中途又将他的嘴塞了起来。
在这寒冬腊月凄厉的狂风中,机关算尽的老太监董英,杖毙而死。
千金公主听着董英的惨叫声缓缓落下,对着那无尽的苍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
父皇,你一生中最恨背叛,到头来却被身边最信任的背弃,女儿如今就将这人,送到您的身边来,生生世世为奴伺候您。
死了一个董英,对宗政阙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只要能成大事,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垫脚石。
千金公主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殿中众人,扬声说道:“三日后,本宫在此,加冕登基。”
“公主……”,有人吃惊,似没料到千金公主还真想做皇帝。
千金公主将圣旨扬了起来,“先皇甚至在此,谁敢有异议,下场便如董英——”
那人噤若寒蝉,立时便不再开口。
“臣等领旨。”,宗政阙率先做了表率。
他宗政阙,难道还都不过一个快死的女人?
即便是耗,他也能耗死这个女人——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听不能撑到三日后——
千金公主站在殿上最高的地方,威仪四射,群臣伏地参拜,她对施醉卿独孤信道“三日后,还请督主和大冢宰赏脸,前来参宴。”
独孤信找了个理由推迟过去,他心中暗忖,谁知道三日后这敦商会不会翻天覆地,此时不离开敦商,难道要将自己卷进敦商的漩涡风暴中?
千金公主本就无心理会独孤信,自然没有多加挽留,只是客气了几句而已。
她又看向施醉卿,施醉卿道:“本督只怕也无缘得见公主加冕为帝的风采了。”,她解释道:“大夏国中急信传书,本督需要回去处理些公务。”
“那饶华便不在多留了。”
她知道,施醉卿是准备动手了。
施醉卿颔首告辞,负手而去。
从她到这大殿来,统共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大大出乎宗政阙的意外,在他的潜意识施醉卿,凡是施醉卿出现,必定寸草不生,可施醉卿什么都没做,好似她来,就是为了来秀上一圈的。
宗政阙随后也立刻告辞,出了宫门。
戒贤与施醉卿一前一后离开皇宫,一路上低声交谈。
宗政阙盯着他们的身影,对身边人道:“施醉卿此人诡计多端,决计不能让让她离开了敦商,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截杀在敦商。”
这个时候,宗政阙已经不想去想杀了施醉卿之后惹怒大夏国的后果。
……
李舒栢自醒来后,一直喊打喊杀,被上官黛规劝这,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这几日皇帝出丧,千金公主一直忙于丧礼的事,两人也未见上面,今日听说了千金公主要登基的事,他想到她的身体,心中微微沉了沉,起身去了浮生若梦。
千金公主躺在榻上闭眼假寐,深色狐裘裹着她的身子,显得她身量愈发的娇小羸弱,不堪一击。
听有脚步声,千金公主睁开眼,笑了笑,眼眶微热,“表哥的伤,都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李舒栢坐到了榻边,千金公主肤色苍白透明,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李舒栢将她的袖子微微往上提了提,看着那毫无血色的皮肤,心中一疼,温柔的神色也暗沉了下来,他将千金公主的手腕放进狐裘里,起身似要离开,夹杂着盛怒的火焰。
千金公主见他神色不好,忙拉住,“表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宗政陵,让他把金元神砂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表哥,你不用去了。”,千金公主默了默,“金元神砂不再驸马的手里。”
李舒栢陡然回身,“你说什么?”
不在宗政陵的手里?
千金公主动了动唇瓣,为防李舒栢找宗政陵的麻烦,只好如实说道:“我将金元神砂送人了。”
李舒栢脸色愈加的难看,千金公主紧紧的拉住他,仰着脸,似小时那般天真而温和的语气,“表哥,我用一颗完整的金元神砂,来换取宗政阙手下岌岌可危的敦商山河,这很值。”
“你将金元神砂给了谁?”,李舒栢阴鸷问道。
千金公主不答,“这件事表哥就不要管了。”
李舒栢陡然捏着千金公主的肩膀,“饶华,你知不知道金元神砂是你的救命丹?你将它送人,那你呢?”,他难掩自己的愤怒,“我当初为了的得到金元神砂远赴伽梵,灭了卓家满门,甚至因此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嫁给了一个女人,你却如此轻易的金元神砂送给了宗政陵,如今还……你将我的幸苦置于何地?”
☆、281。第281章 晚了
“表哥,对不起,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千金公主心中愧疚,“我却连舅舅都保不住,让你痛失亲人……”
李舒栢望着她泫然欲泣的眸子,心里微微一软,他知道,他不能怪千金公主,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法了。胧裕女
她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饶华,你是表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出事,否则表哥就什么都没有了。”
“表哥,没有了饶华,你还有胧裕女皇。”,千金公主微微一笑,“表哥在给饶华的信中,时常提到胧裕女皇,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饶华知道,胧裕女皇在表哥心中,一定是不一样的。”
李舒栢的表情不自在起来,轻轻嘀咕起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当初表哥成亲,饶华也没能前去祝贺表哥,更无缘得见伽梵女帝的风采,真是遗憾,但饶华想,她一定如人们传说的那般,是个优秀的女子,让表哥牵肠挂肚,否则表哥不会在受伤昏迷的时候,叫着连载受伤昏迷的时候,都叫着她的名字。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李舒栢茫然,“我昏迷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我去看表哥的时候,表哥拉着我的手,一直叫胧裕……”
李舒栢面色微红若不是千金公主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想着的人,竟然会是……她……
“饶华知道为下嫁伽梵国一事而耿耿于怀,但是表哥,人活世间只为一个痛快,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饶华看的出来,表哥心中是有胧裕女皇的,饶华不希望表哥为了所谓的尊严而忽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千金公主轻轻地劝告起来。
伽梵是是女子为天,当初李舒栢曾许诺胧裕女皇,只要得到金元神砂,他便娶她,那时胧裕女皇并未登基,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开口娶她自然说的没什么负担,可后来胧裕登基为女帝,这性质可就变了,嫁的人变成了娶,娶的人最终变成了嫁。
尽管金元神砂是李舒栢用不光彩的手段从卓家得到的,胧裕女皇当时不知情,李舒栢最终还是遵守了承诺,忍着天下人耻笑的目光,嫁给了胧裕女皇。
这对于当初年轻气盛的李舒栢,的的确确是一个抹之不去的侮辱,可后来……
后来……
“你别管表哥的事。”,说起这个话题,李舒栢便想到了胧裕,这才不过离开几天,心中竟然就想念得慌,他想,自己果然还是抵不住那女人的温情攻势给陷进去了,当初因为男人的承诺嫁给她,如今却有些心甘情愿了。
李舒栢心中暖流滑过,见千金公主对着他淡淡的笑,微微收拾了游离的心神。
千金公主笑而不语。
两人低声的交谈起来,无非是些年少时候的往事,期间千金公主笑容始终挂在唇角。
站在门外的潇湘,听着里面传来的那低低柔柔的笑声,也微微的低头一笑,随后离开。
茜蓉正从外走进院中,王者潇湘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屋中,李舒栢抬手去揭千金公主的面具,“让表哥看看,”
千金公主没有躲,任由他拿开面具。
这世上她唯一能坦诚面对的,大概就只有李舒栢了。
李舒栢看着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虽然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却压抑不住的难过和愤怒。
难过自然是为千金公主,愤怒自然是针对宗政陵。
他的拳头几乎将白金面具捏碎,杀气腾腾。
千金公主怕他冲动起来冲出去惹出祸端来,拉住他的手道,“表哥,人活不过一副皮囊,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早已看开了。”
李舒栢努力压下怒气,他将手掌覆在千金公主的面上,掌心中刺人的凹凸嶙峋几乎刺疼了他的心脏,。
曾经倾国倾城,让天下男儿拜倒裙下、让天下女人羡慕嫉妒的皇室公主,华贵赛千金,一笑百媚生,如今却是面满脸疮痍,刺疼了李舒栢的眼,刺疼了李舒栢的心。
他的掌心在她的脸上,逐渐察觉出异样来,李舒栢手掌微顿,下意识地捉起千金公主的手臂。
千金公主始料未及,连挡也来不及,当那手臂之上同样疮痍的累累伤痕映入李舒栢的眼底,李舒栢大惊失色,“你竟然……”
他先前就觉得疑惑,金线引之毒蔓延全身,怎可能只在她的脸上,原来她竟对自己用了如此残酷的方法……
李舒栢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惊和心疼。
千金公主云淡风轻一笑,缓缓将袖子滑下。
李舒栢大约想不到,当初那个为了博得皇帝欢心,拼命练女红,每被针扎一下就眼泪兮兮地拱到他怀里撒娇的千金公主、那个最怕疼的千金公主,竟然能忍受这种连男子都无法承受的人生巨痛。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恼恨自己现在发现这一切……
什么都晚了……
李舒栢将千金公主拥进怀里,七尺男儿,眼中竟有了泪意,他当亲妹妹捧在掌心疼爱的公主,为何宗政陵不懂得珍惜?为何他当初态度不能强硬一点阻止千金公主的情窦初开?为何……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宗政陵,你何德何能——
饶华为你受此痛苦,你凭什么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寡待她?
李舒栢放开千金公主,看样子似乎是很平静,但千金公主知道,李舒栢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一旦愤怒起来,完全就是不管不顾,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
“表哥,不要去找宗政陵。”,千金公主不曾放开李舒栢的手,神色幽幽闪过苦涩,“这么多年,我早已看淡了,你便让我安安静静的离开吧,我不想再看见他。”
这些日子,她对宗政陵,是能避则避。
她在乎的不是那张脸,而是宗政陵异样的眼光,说到底,宗政陵就是她一生中无法逃开的劫数。
☆、282。第282章 千年的永别
李舒栢盯着她的脸,勉强笑了笑,算是答应千金公主,他问道:“饶华,帮你植皮的人是谁?”
“是戒贤大师。”,千金公主顿了顿,道:“潇湘与茜蓉都是女孩子,下不去手。”
是啊,连别人都下不去手,她却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李舒栢若有所思,片刻他将千金公主按回榻上用狐裘裹着,道:“饶华,好好消息,表哥出去一趟。”
“表哥,你别找宗政陵。”,千金公主始终不放心李舒栢。
李舒栢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放心,表哥不找他。”
他神色几分凝重和深沉,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离开浮生若梦,他的确不曾去找宗政陵,而是径直往公主府外走。
公主府的大门外,官兵将此围得水泄不通,严密监视公主府,不准任何人进出,宗政阙美曰其名是保护千金公主府,实则居心路人可知。
李舒栢被拦在门内,本就浑身都是气,此刻被阻拦,心中更是愤怒,险些便动起手来,幸得上官黛及时出现阻止了他。
“皇夫,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上官黛拉着李舒栢到了一旁,低声道:“女皇现在已到了金墉城,皇夫便耐心等待几日,宗政阙虽忌惮你,但绝不敢动你分毫。”
李舒栢关心的却是:“她怎么来了。?”
“女皇心中不放心皇夫。”,上官黛谆谆劝道:“皇夫,切莫一意孤行,让女皇担心了。”
“我此刻有急事去一趟法门寺,谁也拦不住。”,李舒栢被上官黛此番一劝,想到胧裕女皇,心里本平静了一些,但想到千金公主,他又不得不去一趟法门寺,找戒贤问个清楚。
这一次,李舒栢执意前往,上官黛也劝不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