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月殿的宫侍领命纷纷退下。
蒙斯醉身边的近身宫侍却犹豫着。
“你也退下吧。”蒙斯醉缓缓开口。
那宫侍方才领命退下。
很快,大殿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蒙斯醉看着蜀羽之会儿,随后,缓缓起身,岂料方才一起身便挨了一个巴掌。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蜀羽之面色狰狞了起来。
蒙斯醉抚了抚发疼的半边脸颊,声音却仍旧是淡淡:“本宫不明白你这话何意。”
“不明白?!”蜀羽之嗤笑不已,“不明白?蒙氏,你真的不明白吗?!”
蒙斯醉看着他,“欣儿一事本宫无话可说,本宫今日来便是代欣儿赔罪的……”
“赔罪?!”蜀羽之目光冰冷,“你的确是该赔罪,只是不是代替蒙又欣,而是你自己!”
蒙斯醉默然。
“怎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吗?还是你还有一点良心?”蜀羽之嘲讽道。
蒙斯醉缓缓开口:“本宫的侄女醉酒误事,本宫……”
“够了!”蜀羽之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在这里装作无辜吗?蒙氏,你真的将所有人当成瞎子当成傻子吗?!你真的以为你的计划很完美,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吗?!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不用你宫中的人,你以为你能够胁迫住徽儿,这件事便可以天衣无缝吗?!你在后宫经营二十多年,本宫也在这后宫待了二十多年!在这后宫的人脉势力,本宫并不比你差,甚至还要高你许多!
你以为你的诡计真的不漏痕迹吗?!”
“痕迹?”蒙斯醉仍是缓缓道,“那你发现了什么痕迹了?既然你发现了,还何须跟本宫说?直接告到陛下面前就成了!翊君,你不想四皇子嫁入蒙家,难道本宫便想让欣儿娶他吗?”
蜀羽之双眸欲裂。
“欣儿早便定了亲,年后就要成亲了!”蒙斯醉继续道,“你说一切都是本宫算计的,那本宫为何要这般做?本宫为何要那自己的亲侄女的终身幸福去换一个残疾且不受宠的皇子?”
“是啊!”蜀羽之压制着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本宫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当日那便是再痛心也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人的豫贤贵君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徽儿他没有得罪过你,本宫也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徽儿对待本宫?!娶了徽儿,这对你们蒙家有什么好处?!徽儿根本不可能给你们带来利益!构陷皇贵君?便是你构陷成功了,陛下怎么可能会为了徽儿而发作皇贵君?挑拨我和皇贵君之间的关系?便是我们势成水火,这对皇贵君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蒙斯醉轻轻一笑,“正如你所说的,既然四皇子根本不可能给本宫带来利益,本宫为何会做这些事情?!”
蜀羽之盯着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本宫不知道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本宫可以告诉你,你绝对得不到你想要的!上苍是公平的,人只要是做了恶,那便一定会得到报应!你最好祈求这一辈子陛下都一如既往的相信你!现在,领着你的东西滚出本宫的承月殿,从今日起,你我二十多年的情谊就此一刀两断,你最好祈祷徽儿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否则本宫定然不会轻饶蒙家!你也是当了父亲的人,当年二皇子的事情你如何做,来日,本宫便可以做的比你更重百倍!”
说完,拂袖离去。
他恨他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不能。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陛下的态度,更是为了徽儿!
蒙家,蒙氏,你们若是敢不善待徽儿,我蜀羽之定然与你们不死不休!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蒙斯醉低着头,静静地站了许久,方才起步往外走去。
夜里的风雪越发的猖狂,仿若要将这座冰冷的皇宫给吞噬一般。
蒙斯醉迈着麻木的双脚回了流云殿,进了寝殿,却见永熙帝静静地坐在了外室的花厅内,他愣了一下,随后,缓步上前,“臣侍见过陛下。”
永熙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沉静,眸子幽深,在眸底深处,似乎有着某种光芒闪烁。
“陛下来了许久了吧。”蒙斯醉缓缓说道。
永熙帝还是没说话。
蒙斯醉看着她,静默会儿,“陛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永熙帝还是没说话,而是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抬手轻轻地抚着他仍是红着的半边面颊,“去哪里了?”
声音淡淡。
蒙斯醉顿觉心口生出了一道撕裂般的痛,可神色却是平静,“承月殿。”
“羽之打的?”永熙帝又道。
蒙斯醉应道:“是。”
“疼吗?”永熙帝又问。
蒙斯醉应道:“不疼。”
“可是朕疼。”永熙帝却道。
蒙斯醉眼底闪过了一抹颤抖,随后,仍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帝王。
永熙帝扶着他的面容,力度一点一点地加大,“你可知朕又多疼?”
蒙斯醉没有回答。
“很疼很疼。”永熙帝继续缓缓道,“比当日你说你不过是玩弄朕的事情更疼!”
“翊君方才说找到了证据,却说陛下信了臣侍而不信他。”蒙斯醉却笑了,缓缓说着,“如今看来翊君怕是错了,陛下并不相信臣侍。”
永熙帝没有回答。
“陛下若是不信,臣侍也没有法子。”蒙斯醉继续道,“只是臣侍儿子便是这般毁了一辈子,臣侍如何还会这般对待别人?”
永熙帝还是没说话。
“罢了,既然陛下不信,那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吧。”蒙斯醉仿佛已经不在乎一切似的,淡淡道。
永熙帝还是仅仅是看着他。
蒙斯醉也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眸光却已经不再直视她的眼眸。
寝室内很安静。
可却有着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破裂着。
许久,永熙帝方才开口,声音染着明显的沉痛,“朕一直没有怪过你,因为不管礼王再错,也不是你的错,所以,这些年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体谅你,原谅你,甚至纵容你,朕一直不让自己迁怒于你,可是这一次……”
抚着他脸颊的手倏然收了,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朕的儿子朕可以无视,可以厌恶,甚至可以不认,可是,却容不得别人来作践!”
“蒙氏,这是最后一次!”
话落,永熙帝起步离开,从他的身边走过,没有半丝的停留,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蒙斯醉愣愣地站在远处,泪水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他的眼眶,然后,一点一点地汇聚,最后,滴落了下来。
“啊——”
一声厉喝之后,他仿若是崩溃了一般,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他一直认为她对他绝情,却不想她真正的绝情她从来便没有领受过。
这时候他忽然间想起了许多年前永熙帝对水墨笑的警告,不得伤害她的孩子祸害她的江山,原来,这底线不仅仅是对水墨笑有用,于他,也是如此。
结束了。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
“父君……”司予昀缓步走到了父亲的身边,跪了下来,“父君,你还有儿臣。”
蒙斯醉抬头看着女儿,却只是笑着,凄然地笑着。
“父君,你没有错。”司予昀继续道,“母皇从来便没有真正相信过姑母,这般多年来她一直再防着姑母!东南如今已经大好了,西南目前为止还母皇的掌控之中,而西北,便是母皇的下一个目标,也是最不放心的地方,母皇岂会安心交给一个你不能全心信任的人?!
司徒雨便不同,即使母皇扶起了司徒家,但是在母皇这一朝,甚至是下一任皇帝,司徒家都只能依附皇家生存,也便是说,司徒家会成为母皇和母皇所选皇帝手中的利刃!
母皇将东南和西南的军队调往西北,外表看似增加了姑母的权力,可这些也不过在为将来司徒雨去西北做准备罢了!司徒雨是战功赫赫,可是她的家族不成,要真正取代姑母,除去军功,还需要一个能够与蒙家抗衡的家族,至少不能低于蒙家许多的家族做后盾!
母皇将四皇子嫁去司徒家便是为了扶植司徒家,只要司徒雨能够取代姑母,蒙家于朝廷于母皇便没有任何作用,那时候蒙家的下场将会比当年水家蜀家更加的凄惨!
父君,你没有错!”
蒙斯醉仍是没有回话,只是笑的更加的凄然。
“如今母皇虽然震怒,但是并没有发作父君。”司予昀继续道,“虽然我们也处于险境,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这一次他们这般做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至少阻止了皇家和司徒雨结亲!
便是将来母皇用其他的方式来和司徒家结亲,但是皇子下嫁以及皇家娶司徒家的男子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下嫁皇子是施恩,而迎进司徒家的男子,便是让将来皇家后嗣的血脉中融入司徒家的血脉,如此一来,司徒家便不是那般好用了!
“父君,如今已经这样了,我们要做的便是稳住,唯有稳住了自己,方才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来!父君,不管母皇如何,儿臣都会一直在父君身边的!”
她曾经试图利用母皇对父君的宠爱而得到更多的利益,可是这般多年她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母皇将父君宠上了天,她也无法从中得到更多,如此一来,何必为了这些虚荣而蒙蔽了眼睛?
皇家的路,从来都是浴血走出来的!
蒙斯醉没有说话,只是却合上了眼睛。
从他做出了那个决定之后,他便没有选择。
……
十二月初一,西戎国主使节向永熙帝辞行。
永熙帝当着满朝文武给了西戎国主使节一句话,“朕的皇子,都是朕的掌中宝,若是有人胆敢伤之,窥视之,朕绝对不会轻饶!”
众臣以为这是永熙帝对西戎国当头棒喝,只有李浮明白其中的深意。
西戎国使团面色发青,额上隐隐可见青筋暴动,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李浮亲自送了西戎国使团出京城,看着西戎国使团越走越远,一直悬着的心方才轻轻放下。
……
进入十二月,天越发的冷了。
皇宫也开始准备了过年的事宜,除此之外,还有四皇子的婚仪。
朝和殿内
水墨笑看着面色仍是难看的蜀羽之,“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十五那日,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你放心,该有的都会有的。”
蜀羽之没有说话。
“事情已经这样了。”水墨笑劝道。
蜀羽之仍是没有说话。
水墨笑只好将话题绕回道婚礼上,“内务府已经安排好皇子府了,离靖王府不远,规格依照你的位份定的,虽然及不上其他几个皇子的,但是也是不错,不过你若是有其他的要求,本宫也可以照做。”
蜀羽之还是没有回话。
“至于嫁妆……”水墨笑叹息了一声,“真正算起来四皇子的嫁妆和他几个皇兄的嫁妆插不了多少,内务府依着规矩安排的,你给的,还有靖王正君给的,足够四皇子一辈子好好的过了。”
“上玉牒的事情呢?”蜀羽之终于开口了。
水墨笑看着她,“当日撤了四皇子的玉牒是因为他残疾,如今既然没事了,那上回玉牒也是理所应当,你放心,这件事本宫可以做主。”
“陛下的意思呢?”蜀羽之又道。
水墨笑看着他,“陛下很忙。”
蜀羽之面色一凛。
“翊君。”水墨笑缓缓道,“陛下心里也不好受。”
蜀羽之冷冷一笑。
水墨笑见状,心里生出了不安,“翊君,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对陛下生了怨怼之心!”
他手中掌控着后宫的暗势力,若是他生了怨怼之心,那往后后宫便多事了。
“其实陛下也不是不信你,只是……”
“臣侍明白!”蜀羽之打断了他的话,“凤后放心,经过了徽儿这件事臣侍也看明白了,臣侍手中的权力是陛下给的,便是她给了我,也并不意味着便不能再掌控!”
之前是他身在局中所以看出清,可事后仔细想想,还不清楚吗?
水墨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明白就好。”随后又说了些婚仪的具体事情,方才试探性地提道:“这两日流云殿传出了豫贤贵君染了风寒的消息,交泰殿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蜀羽之冷笑一声。
水墨笑见状,便不再多说,“好了,基本就是这样,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本宫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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