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必多礼。”良贵太君开口道,那声音像是弥漫了一股凉意。
永熙帝又蹙了蹙眉,“让良贵太君久等了。”
“陛下能来,是本宫的荣幸,进去吧,膳食都摆好了。”良贵君道。
永熙帝点头,起步进去。
良贵太君也跟着进去。
“陛下坐吧。”良贵太君上前道。
永熙帝点了点头,入了坐,膳厅内的烛火并不明亮,不过她还是看清了桌上的膳食都是素食,不过却没有询问。
良贵太君对身旁的宫侍点了点头,那宫侍会意,上前端起了酒壶然后倒起了酒来。
永熙帝并未闻见酒味,眉间又不禁蹙了蹙。
“这不是酒。”良贵君解了疑惑,“本宫今日不想沾酒水,便让人用水代替了,还望陛下必要见怪。”
永熙帝看了看他,“您喜欢即可。”
“菜也是一些素菜,酒用水代替。”良贵太君端起了面前装着水的酒杯,喝了下去,“陛下不介意便好。”
永熙帝更是不知道良贵太君想做什么,端起了面前的水也喝了下去,“良贵太君可是有话想跟朕说?”
良贵太君的目光扫了一眼她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沉默半晌,然后方才道:“凤后可曾告诉陛下本宫昨夜梦见了先帝一事?”
永熙帝点头:“凤后的确提过。”
“陛下你知道吗?”良贵太君缓缓道,“本宫已经很多年未曾梦见过先帝了……如今忽然间又重新梦见了他,本宫想,许是先帝想念本宫,希望本宫去陪她了。”
永熙帝沉吟会儿,“良贵太君多虑了,如今你身体康健,如何会有事?”
“前几年本宫曾经病过了一场,原以为便要去陪先帝,没想到却熬了过来。”良贵太君笑道,伸手为永熙帝夹了一筷子的菜,“也便是这件事让本宫明白了世事无常,如今本宫虽然康健,但是,说不定明天便醒不过来了。”
永熙帝蹙眉,却未曾开口。
“本宫十来岁便嫁给了先帝,可是陪伴先帝的日子却不长,先帝去后,本宫的确有过一段时间魔怔,给陛下添了许多的麻烦,好在陛下宽宏,未曾与本宫计较,还善待本宫的孩子。”良贵太君继续道,“本宫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歇歇陛下,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本宫贸然请陛下来,便是不想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这般,将来本宫去见了先帝,先帝或许都不会原谅本宫的。”
“良贵太君,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了就是。”永熙帝道,“你是先帝的君侍,便是真的长辈。”
良贵太君笑了笑,随后端起了被宫侍斟满了的杯子,“本宫在这里以茶代酒多谢陛下。”
永熙帝举杯应了。
这顿晚膳虽然来的突兀奇怪,而且气氛也是有些怪异,但是,两人却还是平和地用完,晚膳之间,良贵太君说了好些的话,都是一切自责内疚还有感激的话。
永熙帝听着听着,虽然认识觉得良贵太君的行为有些异样,但是,他的理由却是说通了。
晚膳过后,良贵太君仍是留着永熙帝。
暖阁内,烛火仍是不明。
“良贵太君年纪大了,晚上烛火燃多一些。”永熙帝见了对良贵太君身边的近身宫侍吩咐道。
那宫侍还未回答,良贵太君便先一步回道:“陛下别怪他们了,便是因为本宫年纪大了,所以方才不想燃这般多烛火,这样挺好的,本宫看着心里舒坦。”
永熙帝见状,便不再多说。
“本宫有件礼服想送给陛下,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接受。”良贵太君忽然间道。
永熙帝道:“长辈之礼,朕岂能不受?”
良贵太君笑了,随后便从旁边的榻上拿起了一个包袱打开,“这是本宫为陛下缝制的衣裳,其实,这是一年前缝制的,所以可能有些旧,也不是什么正事的衣裳,就是一套常服。”
永熙帝接过了那衣裳看了一眼,虽然烛火不亮,但是却还是看了一个大概,说了两句客套的话之后,便受了。
良贵太君很是高兴,随后又道:“明日本宫想去太庙祭拜先帝,陛下可以穿着一套衣裳陪本宫一同去嘛?”
永熙帝一愣。
“若是先帝见到了你能够穿着本宫做的衣裳,又与本宫一同去祭拜的话,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良贵太君继续道,“陛下,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心愿,如今这个……也算是去见陛下之前最后一个心愿吧?”
永熙帝沉默着。
“若是陛下不愿,那本宫也便……”
“明日早朝过后,朕会去。”永熙帝开口道。
良贵太君惊喜地站起了身,“真的?陛下,谢谢你,你肯去,将来本宫见到了先帝,先帝也一定不会再怪我怨我的!一定会的!”
他如今这些怪异的举动便真的像是临死之人似的。
永熙帝虽是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或许,从良贵太君抬出先帝来,她便是信了他两分,而且,良贵太君的请求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不利,所以,她应了下来。
又坐了会儿之后,永熙帝便离开了。
良贵太君亲自将人送到了宫门前,那态度便像是对待康王乐王一般慈爱,直到永熙帝的轿辇消失在了夜色当中,这份慈爱的微笑方才消失,随后,转身返回了暖阁,方才坐下,便叫来了近身宫侍:“东西都处理好了?”
那宫侍回道:“回主子,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奴侍不明白……”
“你无须明白,只要照着做就是了!”良贵太君冷冷地道,昏暗的烛光更是映衬着他的面容阴沉不已,“记住,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是……”
……
永熙帝方才回到了交泰殿,便看见了水墨笑正等在殿外。
“陛下回来了。”水墨笑迎上去。
永熙帝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臣侍不放心。”水墨笑直言道。
永熙帝失笑一声,“好了,没什么事情,回去吧。”
“陛下今晚……”
“朕今晚还有些事情处理,明日再去看你。”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
水墨笑见状,也不再多言,他是担心良贵太君会做什么,不过如今既然她安然回来了,便作罢了,若是再纠缠下去,也怕是会平生波澜,“那臣侍告退,陛下也早些休息,莫要忙的太晚了。”
“嗯。”永熙帝点头,随后让人送水墨笑回去。
……
次日早朝,最为人所关注的还是司予执在东南的事情,早朝一开始,御史台的御史便连番攻击,同时也又其他的大臣基于各种原因附和。
荣王极力维护,但是势单力薄。
礼王偶尔插两句,虽然也是维护,但是态度却带着畏惧。
康王仍是屏气凝神,将自己藏在了人群当中,希望永远不要被注意,若不是担心露出破绽,她甚至不想来上早朝。
端王让人告知她,那件事她会处理好,可即便如此,她的心仍旧是无法淡定,尤其是在司予执在东南的不消停之时。
这番争吵最后在永熙帝的发怒之下结束,随即商议的都不过是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
早朝结束之后,永熙帝便回了交泰殿。
此时,良贵太君派人来请。
永熙帝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便让宫侍拿来了昨日良贵太君所送得那套衣裳换上,衣裳的确不新,但是也不算是旧,不过料子和纹饰却不是上好的。
昨夜永熙帝未曾仔细看过,如今着在了身上方才注意到,随后看向了旁边的冷雾,“良贵太君宫中的日常供应可都是一如从前?”
“是。”冷雾回道,“两位贵太君宫中的供应都是依着宫里的规矩来定的,两年前,凤后着了内务府将良贵太君的日常恭迎提了一个等级,以皇贵太君之供应奉养良贵太君。”
永熙帝蹙了蹙眉,沉思了起来。
“许是良贵太君弄错了料子。”冷雾见了永熙帝身上的衣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良贵太君不缺好料子供应,只是却未曾用作给陛下做的衣裳上面。
永熙帝抬起头,“起驾去太庙吧。”
也罢,终究不过是面子上的客气罢了。
念在先帝的份上,她能够给他的,也便给了他就是了。
……
太庙内,良贵太君见了永熙帝来了满脸的欢喜,随后的祭拜之中,在先帝的牌位面前说了许多诸如昨夜的那些话,整个祭拜几乎进行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
“多谢陛下全了本宫的这个心愿。”良贵太君满目的感激,“陛下有朝政要忙,本宫便不耽误陛下了。”
永熙帝看了他会儿,然后方才点头,“良贵太君是先帝的君侍,是朕的长辈,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开口便是了。”
“本宫心里想的都已经实现了。”良贵太君笑着道,“不过……若是陛下能够穿着这身衣裳一天,本宫会更加的心满意足。”
永熙帝并不怎么相信良贵太君无所求,只是他不说,她也没有必要继续开口,至于他的请求,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良贵太君亲手为朕做的,朕自然不能辜负了这份关心。”
“只要陛下能够穿着这衣裳一日,本宫便心满意足了。”良贵太君笑道,“本宫还有些话想私底下和先帝唠叨唠叨,便不耽误陛下了。”
永熙帝没有再说什么,起步离开太庙。
在永熙帝离开了之后,良贵太君便屏退了随身的宫侍,命人关闭了奉殿的大门,整个大殿随即阴暗了下来,良贵太君站在先帝的灵位面前,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先帝画像,脸色快速地转为苍白。
大殿内静悄悄的。
静的让人心生恐惧。
“你不要恨我!”良贵太君攥紧了拳头,面容苍白,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艰难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死……那些吃食,那套衣裳……我都吃过碰过……若是她染上了……我也逃不过……陛下……我不是想害你的女儿……我从未害过你的孩子……可是,我不能看着你的女儿杀了我的女儿……冉儿她即便是错了,可是,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逼的吗?难道便不是你逼的吗?当年若不是你这般丢下她不管,若不是你什么都没有给她,她如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有我们的儿子!他堂堂皇子却在于家受尽委屈!若是当年你给他指一个好人家,他便不用受这般多的苦,更不用惹出这样的事情来!陛下,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心爱的男子你心爱的女儿,你根本便忘了,你还有其他的女儿和儿子!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所以,你不要恨我!要恨便恨当年你心狠,你偏心!”
……
永熙帝以为良贵太君即便那时候不提,但是后来也是一定会向她提条件的,但是一连过了两日,良贵太君却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让人派人来。
不过永熙帝却传出了永熙帝陪同良贵太君去太庙祭拜先帝,良贵太君亲自做了一身衣裳给永熙帝,而永熙帝也穿了一整日。
若说良贵太君那些举动得到了好处,那便是如今宫里宫外都传着良贵太君很的永熙帝敬重的传闻,而康王和乐王也因此而水涨船高。
当然在这传闻当中,永熙帝也是得到了一个孝名。
这样也算是双方都得到了好处,只是永熙帝却隐隐觉得此事并非这般简单,这样的不需要明明白白求但是却同样得到了好处的手段也是高明,可是,以她对良贵太君的了解,他未必使的出如此手段来。
正当永熙帝想深究这件事之时,一封来自东南的秘折让她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件事。
东南一事她大约猜测到源于当年她的疏忽,可是却不想,除却了当年的后遗症之外,她居然还养出了一头贪婪的豺狼。
……
将近十月末的东南却仍未褪去夏末的炎热。
尤其是在越州的城府锦城。
在锦城的城府衙门内,司予执面色沉郁立在了所在厢房外的廊下,从京城到越州,在从越州私下游走东南几州,东南一行不但让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更让她身上沾上了一层杀戮之气,便是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却让就是让人望而生畏。
人人都说二皇女杀戮成性,东南上下无不惧怕且怨恨,尤其是那些没有被正式定罪却已经丧命的官员亲眷,便是连当地的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
因为司予执所杀的有不少都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百姓开始用嗜杀成性,阴鸷阴沉,甚至人面兽心来形容来自当朝的二皇女。
而谁也不知道,司予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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