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嘴角阴险地勾起幅度,靠近兰颜耳边,悄声道:
“我已经叫白白对你施了禁语令,你得感谢我……没让你一开口就学狗叫。”
兰颜大惊,捂着脖子噼里啪啦地“说话”就是发不出声,熊喵见有人和自己一样不能在公众场合说话,当即高兴地拽屁股。
兰颜暂且放过熊喵幸灾乐祸,气势骇人地回头盯住白白。
白白早缩到了白黎后边,怯生生地道:“姐姐对不起,二哥是九洲总管,他下的命令我必须得听。”
兰颜翻了个大白眼,知道再挣扎也是徒劳,只得乖乖坐下来踢桌脚。
月如央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道:
“那几位客官在这里稍作歇息,我马上上去安排房间。”
睚眦颔首,月如央福了福跨步要走。
却听白黎道:“且慢!”
月如央回头未语,只定定地盯住白黎。
白黎道:“老板可曾去过祥福村?”不然为何如此面善。
月如央不假思索地摇头:“闻所未闻。”
白黎咂咂嘴,蹙眉道:“那为何……”
“公子,”月如央打断白黎的话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时候人与人相似,造成您的误会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罢,便款步离开。
白黎却踌躇起来:为何……这人知道我想说什么?
吃罢饭,兰颜便回房休息。
没一会儿,就听有人敲门,原以为定是该死的睚眦来求饶,可开门一看,竟是老板娘月如央。
月如央微笑道:“兰姑娘,听说你嗓子不大舒服,现在可好了?”
兰颜试着发了发音,觉得嗓子很痒,咳嗽两声,居然真说出话来:“好……好,好多了!咳咳!”
兰颜奇得看向月如央,真怪了,开门前还无法说话。
月如央一如既往地笑笑,大方得体道:“既然好多了,兰姑娘可否请我进去坐坐?”
兰颜忙让出道来,把月如央请进去。掺过茶,月如央从怀间掏出一把扇子来推到兰颜面前。
“兰姑娘,扇缘是乡间小店,没什么好送的。”
兰颜放了茶壶,推辞道:“老板娘,你太客气了。我们萍水相逢,怎能胡乱要您礼物,还是收回去吧。”无事献殷勤,定然有诈!
月如央似乎看穿了兰颜的心思,重把扇子递到兰颜面前道:
“兰姑娘莫误会,凡在本店住上房的,我们都会赠送把扇子。因知您身子不大方便,所以我才亲给送来了。”
听罢,兰颜脸一红,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兰颜接过扇子道:“既然这样,就却之不恭了。”
此刻,兰颜才细细看清这把扇子——是把圆形的宫廷扇,做工甚为细致。扇边全由粉色细线密密锁边后才用白色纱布裹住。扇中是一相貌颇为秀丽的白衣女子正拿着把透明宫纱扇在赏桃花。可与其他赏花图不同的是,这白衣女子竟是梨花带雨地在落泪,面色愁离,说不出的凄惨哀情。
兰颜转转扇子,被扇面上的两句题词给深深吸引住,默默念道:
待到君归时,花开正繁盛
“这倒怪了,”兰颜笑道,“既然是‘花开正繁茂’,那就说明他等待的郎君已经回来了,还哭什么?”
月如央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是把扇子,兰姑娘何必深究?无双城是个小县城,为扇子提上两句无伤大雅的词,也不过是为讨讨过往风雅之人个欢心罢了。”
解释颇为勉强,但兰颜还是笑笑地颔首。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扇子倒是做工细致,这女子也像活的似的,跃然纸上。”
月如央啐口茶道:“那是自然,无双城之所以能被奉为‘扇城’就全靠这点手工活,兰姑娘别看这小小一把扇子,得先由画工描边、填色,然后再以针为笔,以纤素为纸,以丝绒为色绣出来,费功夫着呢!”
“对,对!”兰颜拿着扇子又瞅了瞅,发现这个白衣女子竟甚为面善,刚想开口,却见月如央起身道:
“既然扇子送到了,那如央就出去了,兰姑娘好好休息。”
兰颜诺诺应了,又把月如央送到门边,一开门,却发现正准备敲门的白黎,两人都异口同声道:
“白黎?”
“月如央?”
月如央礼节性地对白黎福了福,款步离去。
兰颜这才把白黎叫进屋。白黎蹙眉道:
“嫂子,她来做什么?”总觉得这女子神神秘秘,像有问题。
兰颜重新倒杯茶道:“来送扇子,说是住上房的都给送把扇子。”
“扇子?”白黎眉头几乎蹙到一块。
“嗯,”兰颜招呼白黎坐下后才道,“倒是你,不是你们还在用饭吗?怎么上来了?”
白黎拍拍脑袋道:“差点忘记了,我怕你腰还没好,刚才差小二给你买了点跌打膏。”
说罢,白黎便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瓶子来。
兰颜见了,心下一暖,好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做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商量,我的腰不打紧,倒是你,又胡乱花钱了。”
白黎刚松开的眉头又蹙到一起:“嫂子,别老叫我‘孩子’,和我同龄的好多人都成亲了。”
兰颜点头安慰道:“好好,以后不叫你孩子了。”
白黎垂下眼睑,本想和兰颜说上两句体己话,可一埋头就看见刚才月如央留下的扇子。
“这是?”
兰颜拿起扇子,“就是刚才老板娘送的,好看吗?”
白黎一见扇子,脸色立马煞白。
扇中女子头梳芙蓉髻,耳戴珍珠耳环,显得华丽无比。虽与上次见时不一样,可那身白衣纱裙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恰是上次梦里的神秘女子。
“这不是……”
“你也觉得像?”兰颜笑着转转扇子,丝毫不觉白黎的反常,“我也看出来了,这个扇中女子和老板娘月如央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听了这话,白黎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月如央就觉得很熟悉。
兰颜用手在白黎面前晃晃,“怪不得什么?白黎!”
白黎着实吓了一跳,“啊”了声才回神。
兰颜啐道:“啊什么?在问你话呢,白黎,你最近是不是哪不舒服?我怎么总觉得你怪怪的……”
“嫂子!”兰颜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起身的白黎打断。
“怎么了?”
白黎踌躇片刻,抿唇道:“这扇子……给我可好?”
兰颜眨眨眼,想不通前因后果,只点头道:
“既然白黎喜欢,那就……”
话未说完,白黎便拿起扇子低语道:“谢谢嫂子!”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兰颜坐在凳子上发愣,白黎一个男子拿把宫廷扇做什么?而且……为何白黎一见扇中女子就颇为紧张,还有,为什么扇中女子和老板娘月如央长得这么像?
第五十九章
兰颜在房间里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下楼找还在吃饭的睚眦商量。
到了大厅,发现睚眦、白白也各得一把纸扇,熊喵因被认定为宠物,没能拿到赠品扇子,只垂着眼皮看白白在自己面前献宝。
白白卖弄着纸扇,晃了晃又扇风道:
“熊喵,漂亮吧?哈哈!”
熊喵眼睛撇了撇,白白干脆折了扇子递到熊喵眼皮子下炫耀。
于是,悲剧发生了……
熊喵耷拉着眼皮盯了盯竹扇子,咔嚓一声,张大虎口咬了下去。
“啊——”白白惊得大叫,用手去扯被熊喵咬在嘴里的扇子,可是为时已晚,熊喵连着纸对着竹扇子啃咬了起来。
“呜呜——”白白望着手上抢救下来的半截扇柄,再看看熊喵抱着纸扇啃得欢快的模样,干脆跺脚嚎啕大哭。
兰颜道:“不许哭,多大的人了!”
白白一见兰颜来了,立马扑上去抱住兰颜腰道:“姐姐,熊喵又欺负我!”
兰颜戳戳白白的脑袋道:“活该!谁让你在它面前炫耀的,你不知道它的最爱就是竹子吗?”
睚眦见兰颜能说话,甚是奇怪。
“你竟能自己解了咒语?”
兰颜摇摇头,欲言又止。望望四周后道:“待会再说。”
睚眦笑着晃晃手上的纸扇,对白白道:“五弟别哭了,我们现在上街去,我给你买把新的。”
话分两头,兰颜这边寻思着和睚眦商量,那边白黎回了房,就紧闭窗门对着扇子发呆。
看着白衣女子跃然纸上的模样,白黎脑海里突然跳出个荒唐的想法:这女子会不会从扇子上自己走下来?
如此踌躇,白黎便对着扇子轻轻唤了两声:“姑娘!姑娘!”
……
白黎竖着耳朵,连自己的紧促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房内一片寂静,扇子也丝毫没动静,扇面上的白衣女子依旧凄凄惨惨地哭着。
叹口气,白黎觉得自己这自说自话的模样傻透了。正手足无措,就听外边传来敲门声。
“白黎——”是兰颜。
白黎莫名的心虚,抵着门问道:“怎,怎么了?”
门外兰颜奇怪,和睚眦对视一眼道:“你怎么了?”
白黎支支吾吾,“没怎么,有点累,想歇会。”
“哦,那我们要去市集逛逛,你去吗?”
“不去了,我歇会儿,嫂子慢慢逛。”此刻兰颜他们离开才正合他意。
外面寂静片刻,才再传来兰颜声音:“那好,你好好休息,别乱跑啊!”
“知道了。”
听见兰颜和睚眦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白黎长长地舒口气,一回头,却被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
“咳咳,房内哪来这么大的风?”白黎一边自语一边揉着眼想去关被风刮开的窗户。
可一睁眼,却见窗户死死的关着。倒是窗户旁,多了个娉婷多姿的白衣女子。
白黎倒抽口气,只觉头皮发麻,又狠狠地揉揉眼,再撑开眼皮,这白衣女子竟对着自己款款笑吟:
“你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白黎退后两步,怕惊动没走远的兰颜,只得悄声道:“你到底是谁?引我到无双城来做什么?”
白衣女子笑:“公子莫怕,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我本名姓白,叫沐莲。”
白黎定定神道:“前几日是你入我梦中,引我来此的?”
白沐莲点头微笑:“还要多谢公子,如果不是你我也无法摆脱扇中结界。”
白黎心中已经断定她是妖,便故作镇定地坐下来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白沐莲见状也就近坐在床边娓娓道来:
“几百年前,我是这无双城里富豪白府的大小姐,死后魂魄在这阳间游离,可阳间阳气没几日就折磨得我奄奄一息,在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眼见就要魂飞魄散之时,我遇见了扇缘的老板娘月如央。她怜我身世,又见我们两人长相颇为相似,便与我结为姐妹,将我的魂魄锁在这扇中保我安全。”
白黎蹙眉,“既然这样,你就该安分守己,现在出来可是想害人?!”
白沐莲摆手,“我怎敢!可是……被关在扇中也不是个办法,沐莲不是扇子,也会思会念……”
白黎见她说得凄凄惨惨,声音也渐渐软下来:“那你到底想如何?”
闻言,白沐莲当即跪下来,叩头哭诉道:
“公子,还望您慈悲为怀,助我投胎重新做人!”
白黎大骇,想去扶她起来,又怕她使诈,只得僵在原地说:
“你想投胎做人我能理解,可为何偏偏要我助你?”
白沐莲头摇得头上首饰叮当作响,“公子,如若谁都能助我,我早投胎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白黎未语,示意白沐莲说下去。
白沐莲擦擦眼泪,抽泣道:
“月如央怕我到人间扰世,在扇上布上厚厚的结界,使我无法出来。前几日,我突然发现结界有所松动,便趁机跑了出来,那之后就在小树林遇见了公子。被月如央抓回来后我反复琢磨,发现原来是公子身上的怨气破解了结界。”
“怨气?”白黎望望自身四周,毛孔全竖地大喝道:“你胡说!我一个大活人怎会有怨气?”
白沐莲平静地说:“公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喜欢那个兰姑娘吧?”
白黎被这么突然一问,刚才的害怕惊慌全抛在了脑后,只呆呆地埋头不说话。
白沐莲知说中他心事,察言观色地站起来解释道:
“你在兰姑娘房中的时候,我就发现结界有所松动,可当你一离开兰姑娘房间,结界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直到刚才她敲门,我才趁机逃出来。”
白黎咂咂嘴,讪讪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白沐莲也不客气,“定是这兰姑娘拒绝了你,所以每次她接近你,你身上便回发出怨气般的能量,也恰是这股能量削弱了扇中的结界。”
白黎沉吟良久,才抬头低语道:“那你是想借这股怨气助你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