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来见林清源,她想,她会很喜 欢'炫。书。网'这里。
回身,那张大床静静横在房间中央,床罩上有精致的暗纹与蕾丝花边。它就那么与苏青对视着,泰然镇定,趾高气扬,仿若一个公主,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这注定不是她能睡的床,苏青暗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苏青有片刻的怔愣,紧接着,脑子里那根弦开始紧绷。来得好快,她不过来了五分钟光景,林清源那边就赶过来了。
可他没有钥匙吗?为什么还有按门铃。莫非,这也是他所谓英式绅士风度的体现?苏青暗自嘲讽,都做到了这般田地,何必再来这些虚假的客套。
商人所谓的风度,永远只会用在小事情上,或者说,与自己利益不相冲突的事情上。
苏青慢慢走到门前,等着门把手望了半晌,门外的人似乎也没了耐性,铃声大作。苏青无奈,抬手开门。
门才开了条缝隙,便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推开来,苏青不妨,被门板撞到,生生后退了一步。
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人捉住。苏青又惊又痛,可当抬眼看到来人时,整个人瞬间石化。
当然不会是林清源,在人前,那个高傲的贵族到死都不会抛却他虚伪的风度。可是,这样野蛮粗暴的处事作风,也不是同为贵族的江容天该有的啊!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就是他!
正当她发呆这空挡,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出门外。苏青这才惊醒过来,反手攀住门框,试图阻止他突然狂躁的举动。
“你干嘛?放手!”苏青一手抓着门框边缘,一手还在江容天如铁钳般的掌中,她试图挣脱,却不得法。
“放手?”江容天满面怒容,猛地回头盯住她,额上青筋突起,眼里仿佛看得见那一星星的小火苗。
被他这么一望,苏青心里禁不住一抖。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摸样,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暴躁到抓了狂。
江容天停下拖曳,回身,他没系领带,白底蓝条纹的衬衫扣子开了几颗,露出小小的一块胸膛,黑色的西服外套有些皱了,头发稍显凌乱,一绺额发微微垂在额前。这些,都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完全不像平时的江容天。
加上此时好不加以掩饰的暴怒,样子实在有些骇人。苏青不禁缩了缩脖子,避开他凶恶的眼神。
“怎么,让我放手,好让你去爬上林清源的床?钓上了他儿子,还想去给老子暖床?”盛怒之下的江容天似乎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着怎样伤人的话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朝着苏青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抬起眼,恶狠狠的剜看着他,她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有句话是,爱越深,恨越痛,果然没错。
江容天似乎被她的眼神威慑到,呆了一呆,苏青猛的一甩手,挣脱开了他。
“江董!”苏青的声音冷冷的,有着金属的光芒,“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想你无权过问我要做什么。是,我现在就是要去爬上您老子的床,那又怎样?如果你想阻止,也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拿我说事。他,毕竟还是你父亲,而我们只是陌生人,不是吗?”苏青说着这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
手腕再次被攫住,江容天身子靠过来,将她抵在门框上,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迷人的豹子,用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接下来的问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青不答,也不看他,砖头看向屋内落地窗外,渐渐升起的旖旎夜色,眼神凄迷。很美,真的很美,却为何透着落寞孤单与凄凉呢?
“不说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做很好玩?”江容天将脸再近一分,口中的气息喷在苏青耳边,似有若无,荡起她颊边的几缕发丝,飘来荡去。
苏青头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砖头看着他。此刻,他们如此之近,却又咫尺天涯。
“我说!”苏青淡淡开口,声音荡漾在门廊金色的光点中,“江董,你,是寰宇的董事,时间多宝贵,您为我劳心费神,我就一小小的公司职员,实在当不起!您和我苏青,不过,是陌路人!”
没人知道,苏青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痛与怨愤说出这番话的。是的,她卑微,她贫贱,她平凡无奇,可她还有自尊,她可以在诸如林清源这样无关的人面前卑微,却唯独不能容忍她最爱的男人轻贱侮辱自己。
好 久:炫:书:网:,两人都没了声息,苏青倔强的昂着脖子,手死死的抓住门框,江容天有些怔怔的,仿佛自己在做梦。
而梦境里,他的念想,被彻底撕裂。
半晌后,江容天的手终于自苏青肩上,缓缓滑落。他轻轻摇着头,嘴唇翕合。
“陌生人?呵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退开一步,忽然扬起嘴角笑了,眼里却有亮光,“你早已把我从你生命里剔除了,我却还总幻想着,自己还住在你的心里。真是错的离谱,很可笑吧?”
他忽然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真是滑稽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还是你在心里早笑够了?”
苏青有些无措,她心里没有笑,她只感到心很疼,疼得鼻头发酸。
“苏青,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江容天侧着头,眼中状似无物。
当然有,而且会疼,疼到甚至想将它挖出来。苏青望着他,心里回答道。
“陌生人——”江容天终于止了笑,再看向她时,眼神已然清明,霸气而沉稳,让人止不住怀疑,那个状似疯癫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苏小姐,你说的没错,我们,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试过彼此,一直都是陌生人。你要做什么,可以继续。请原谅我打扰了!”
说着,潇洒转身而去。
苏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追逐着那个快速的移动的高挺背影,经过长廊,大厅,迈上电梯,沉入向下,消失不见。
她愣了足有一分钟,走回房间,带上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落地窗前,搜寻着。
终于,那个身影出现了。他一身黑色西服,仿佛就要融入夜色之中。苏青的眼紧紧攫住那个小黑点,手不自觉的抬起来,触上落地窗,追逐着那个影子。
他上了车,还是那辆黑色的宾利。车没有马上开,过了那么两分钟,才缓缓启动,驶上大道,融入车河。
苏青收回手和眼神。
房间里很安静,夜色荡漾,无声无息,这让她忽然感到不安,甚至惊惶。她匆匆奔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喧嚣划开这一刻的沉静。
卫生间同样奢华,她却无心欣赏,脑子里总在想着什么,却又总想不起来。她似乎感到了某些东西正在渐渐远离她,那些本以为早已失却的东西。
她两手按在洗漱台边角,人就这么滑了下去,身子蹲清冷的洗漱台边,额头靠在泛着清光的瓷砖上,长发从身后披泄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心里像是被塞了团东西,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猛烈而汹涌,圆形的水滴边缘溅起细小的尖角,像一道道齿轮,碾过她残破不堪的爱情。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躲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呜呜哽咽。
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影子覆盖上来。
苏青没动,侧过头,看见林清源站在门边,一脸高深莫测。
他缓慢踱步而来,像猫一般优雅,苏青收起忧伤,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迹,站起身,与他对视。
“我在等你!”她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鼻音,脸上泪痕未干,眼里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哀伤。
林清源低着头,他有一双和江容天一样的深邃眼眸,让人无法看穿。
“是吗?你等的,是我吗?你确定吗?”他皱着眉头,回。
苏青不答。
“他来过了?”
苏青猛地抬头,她当然明白这个他是指的谁。
“你都知道?”
林清源不语,已是默认。
“原来,都是你安排好的!都是你设的局。你故意迟到,故意让我在这里等你,然后让他以为我已经完全背弃了他。你让我和他,都往里面跳,自己却站在暗处里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你做这些,就是让他恨我,彻底对我断了念想,是么?”苏青弯起唇角笑,面目有些凄厉,眼中有恨。
林清源伸过手来,想去拉苏青的手,苏青僵硬的躲开,脸转向一边,不看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复又快速抓住她冰冷的手,不给她任何躲闪挣扎的机会,拖着她走出了洗手间。
时光如梭,它像骑上了女巫的魔法扫帚一般,一眨眼间,便从眼前飞到了遥远的天边,成为记忆里的一个白点,渐行渐远。
这两个月,苏青过的很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的人生,再来面对生活中琐碎的细枝末节的时候,便不会再有那般的激动。
人总是在磕磕绊绊中才得以成长。
望着日复一日的天白天灰,她只得静静地,仿佛一个老人般,沉默而安详。
她照常过着寻常人的生活,上班下班,公司家里,同事家人,再无其他。在过去,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整整四年,总觉得有诸多烦恼的事情堆砌着,让她烦躁不安。而现如今,她却已没了任何感受,生活于她,已沦为一场流水账,麻木无休。
人前,她还是那样光鲜,笑脸迎人,亲和而不失端庄。用凉薄生的话来说,苏青身上终于有了这个城市女白领特有的气质,美丽大方,又若即若离,看不真切。
听着这话,苏青笑,气质?虚伪的气质么?是在说她越来越虚伪了吧!灵魂里少了某些执拗的东西,反而越能让人融入到真实的生活。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除了这具躯壳,已什么都没留下。心,似乎已经空了。
一场浩劫,两个人的悲剧,无数人的负累。命运的塔罗牌,神奇而残忍。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望着窗外的月,脑海里偶尔还是会闪过某个影子,背对着她靠在窗边,头上升起袅袅青烟,朦胧了那一弯消瘦的新月。
他是她一生最美的梦,亦是她一世最伤的痛。
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今年的这个城市,没有秋天,直接从酷暑便到了冬天,霸道而蛮横。埋在箱底的秋衣,已经蒙了灰。
她紧了紧被子,翻转身,房间里的物件在夜下投下幢幢暗影,若有似无的披着一层微弱的白纱,只依稀辩得清些许轮廓。
模糊间又想起了那夜,也是这样的夜色,凄美到令人绝望。林清源把她从卫生间里拖到客厅,一把将她掼倒在床上,她来不及挣扎,灯已经熄灭了。
酒店房中的奢华瞬间隐去,一切都被罩在月华之下,看不真切,包括那个正在走近的男人。
苏青心中有些惶恐,从床上坐起身,林清源已经走到床前,他背对着窗站着,身后的月光霓虹在他身后跳跃。
苏青坐着,他站着,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睥睨着她,他身体的暗影罩在苏青身上,也罩在她心上。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房间太暗,他又背着光,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像一尊雕像,默然沉重的矗立在那里。
苏青忽然不那么害怕了。她坐直身体,抬头望着那个身影,心里莫名涌上一层悲哀。
在这场战役里,他何尝不是痛苦的。纵使心思手段用尽,却依旧得不到苏青半点心意。也许,叫他最最不能忍受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向无所不能的他,偏偏是败给自己的儿子!
他一向不看重不上心的私生子!
“你,”他终于开口了,“是不是在恨我?”
苏青低头,实话实说,“一开始很很,刚才也恨,但现在,好像不那么恨了!”
“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追问。
苏青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月,声音幽幽。
“一开始的恨,是因为你对他实在太过残忍,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不但给不了他父爱,身份,甚至还想把我从他身边夺走,你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一点良心不安吗?”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阔少爷,他也从没有在我面流露过半点忧伤与怨愤。面对众人,他总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他不会让人看见他的伤口,包括我!”
“所以,你心疼了,是吗?因为心疼他,所以恨我。”林清源道。
苏青没有答。
“那刚才呢?也是因为心疼他吧?”
苏青抬起眼,望着他,眼中亮光闪闪,如月光下的水波荡漾的粼粼波光。
“那为什么现在不恨了呢?”林清源追问。
苏青吸口气,“因为,你让我觉得你很可怜,你比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