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一愣,低头看他。
那张嫩嫩的小脸蛋上,眼睛弯成了了月牙儿,小嘴咧开碰上,隐隐可以看到几颗新长的小牙齿。
“妈、妈、妈!”娃娃边笑,边淌着口水,口齿不清地喊着单字的妈妈。
秋姐笑了,伸手将他抱到怀里,“哎哟,我的小宝贝,这都多久没叫妈了啊!啊?”
这一刻,苏青呆望着他们。她是如此羡慕他们。
一个人回到房间,倒在床上,手上还是水牛的奶香,以及软软的触感。他是那么可爱,她不禁开始想象、自己的孩子,该是个什么样子呢!
想着想着,倒又睡了过去。
这一阵,苏青天天如此,白天在屋子里转转,吹吹凉风,累了就睡,睡醒了一般就是黄昏时分,便央着秋嫂去逛夜市,晚上回来接着睡。
她现在每天除了跑跑夜市,就是吃了昨,睡醒了再吃,那几个月瘦下去的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来了。
索性,秋姐和牛哥的农事都忙得差不多了,不然,每天起早贪黑还要回来喂家里这头猪。
一个星期过去之后,苏青的体重上长虹,脸色红润了不少,秋姐每天变着花样做出来的菜式,没有白费。
这样的日子,让苏青有些飘飘然了。
这天,她翻出了被塞在包里关机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手机。犹疑着,兴许一开机,这样的悠闲自在便会消失不在。
那时,她必须重新回去面对,继续回到那座城市、带着面具做人。
最后,机还是开了。
不过半分钟,短信铃声便开始大作,五门十个未接来电的通知短信,一个接一个地发过来。终于发完之后,握着手机的手,已经被震动给震麻痹了。
换了只手拿住手机,一条条翻看。还不家公司的电话,凉薄生的、沈浪的、赵坤的……
给家里发了条信息,再给公司人事部打了个 电话,内容只有一个,她这两天就回去。
再美好无忧的日子,总是要离开的。那不属于她。
偶尔能享受一下,已是上天的恩德了。
人要懂得满足。
这天晚上,饭桌上,秋姐端着碗一口一口地给水牛喂奶粉。
牛哥在一旁看着,满脸幸福的得色。苏青也看着,那么动人的画面,也许某一天,主角就成了自己了吧!
水牛和她已经熟悉了,也会歪着嘴巴喊“姨姨”,奶奶的声音,仿佛刚从奶罐子里爬出来的。
那一声声,喊得苏青心里软绵绵的一片。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格外地早,穿了棉布裙子,走进一片大雾里去。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起得如此早了。她想要再好好看看这里。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雾中的花草树木仿佛从仙境里来。
她来到湖泊边,水面上升腾着雾气,丝丝缕缕,彷如热水散发的蒸汽。可是,这里的水是凉的。
已到了初秋,却仍是有些热。苏青脱了凉拖,迈步走了进去。
水浸过脚背,裙子太长,需要提起才会站着水。
晶莹清透的水里,有小小的鱼虾游动。都是透明的小小的一只,需要很仔细才能看得出来。
苏青站着不动,幼鱼仔便绕在她脚边,轻轻游动,有时会回转身子,在脚背上轻轻碰触两下,痒痒麻麻的感觉。
她提了提裙子,往深处再走了两步。
忽然,背后有消声响起,水花溅到了她的裙子上。
她心里一惊,正准备回头,肩上猛然一股大力使来,拉着她回转身去。
脚下一乱,水花四溅。
她却已管不了这些,下一刻的她,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半分。
57
“苏青,你要干什么?”
手里抓着苏青的肩头,江容天额上汗珠细密,第一句话便是咆哮。
苏青呆呆地,没反应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江容天稳了稳心绪,接着发问。
苏青冷冷一笑,他莫不是以为她要自寻短见?男人天生都是些自高狂妄的动物。以为人人都会为他寻死觅活。
“江董,我干什么你好像管不着吧!”
江容天一愣,手上的力道却忽然加大,苏青只觉得肩膀上的骨头在作响,很疼,但她却不吭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么些日子,她觉得她所经历的事情与波折,比她几十年所要经受的还要多。那些困顿的日子里,她彷徨着走在悬崖边,回首无路可退,前路又是茫茫,天地之大,居然没了她的安身之所。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若不是心胸狭窄,恶意戏耍她,报复她,那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她也就是不会经受折磨。当那一刻知晓阴谋时,他将她的真心肆意踩在脚下时,心中的恨意,风起云涌同,无可抑制。
现在,他又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仍是带着不可一世。难道他报复得还不够,还想戏耍她一次,还想看她尊严涂地的狼狈一次?
倏然,那张脸在她瞳孔里瞬间放大,下一秒,唇已经被攫住。
这一刻,她彻底懵了。
脑海里闪过万般念想。苦痛挣扎,爱念情丝,恨意翻涌,种种种种,如水火一般在刀子身体里抗争。水里来火里去,直叫他难受的五脏六腑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种斗争,只有经历了短短的几秒。下一刻,双后抬起狠狠一推,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挥过去。
掌声清脆,以江容天的身手,其实完全可以躲过去的,但他没有。让他感到痛疼的,不是落在脸上的耳光,而是苏青眼中的恨意。
“江容天,你休想再靠近我!你还想把我再吃死一遍?你有钱有权优势多了不起,还想再整我一遍?好,这次就算你整死我,我也不会就范,你休想再侮辱我!”
苏青喘着精气,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脚下的池水早已被他们扰乱,水花溅起的余波荡漾在水面上,翻出涟漪。
苏青的裙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江容天就那么幽幽地看着她,半晌,才慢慢向她走近一步,苏青亦是向后退却一步。
江容天无奈,叹气。
“苏青,我并不是什么豺狼猛兽,你不必怕我成这样的!”
“谁说你不是?不,你比他们还要可怕,你的心眼,从来没有单纯过,心思缜密心机深沉,心胸狭窄,成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你比他们可怕何止千倍万倍!”
苏青很激动,一连串恶毒的话冲口而出。她绷紧着身子,警觉地望着他,手里死死攥着裙边,那棉布上面已经生出许多褶皱。
“你想骂就骂个够吧!之前很多事情是我的错,我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一向孤傲冷沉得江容天,何时向人这般低过头,那副模样,任谁也没见过。
可是,现在的苏青不会看到,他起是这样说,她心中便越是恨。
“骂你?你以为骂你几句就能没事了吗?就能消除你犯下的所有的错?江容天,你真是太自傲了!别人的尊严之类在你眼中就这样轻贱,你毁了他们之后一句是你的错就要一笔勾销?您是不是还会觉得这样做事太抬举我了?江容天,你还可以做得更无耻一些吗?”
江容天低了低头,不出声。
“你一时兴起的报复心,毁了我什么你知道吗?”苏青忽然心中疼痛起来,呼吸像被勒住了,“你毁了我不要紧,你侮辱我也不要紧,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去动我妹妹,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她的美丽年华才刚刚开始,你就用那种方式毁掉了,你这个恶魔禽兽!”
说到这里,苏青眼中聚集的泪,落下来。那泪是悲伤,是痛苦,是怨恨,是恼怒。
江容天抬起脸,呆了一秒,接着眉头一锁,“你妹妹?你认为你妹妹那件事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你上次不是都承认了,现在又想抵赖?”
“上次?”江容天回想了一遍,“上次是什么情况,苏青,你当时比现在还激动。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说了一大堆,我不出声你就当我认了?那时的情形,能这样去看吗?我当时心疼得像心被活活挖走一样,哪里来心思回答你。再说——”说到这里,江容天顿了顿。
苏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说什么?那件事不是他做的?怎么可能
“再说,什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回过去。
江容天却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总之,你妹妹的事情,不是我做的!这点你知道就行了,我江容天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承认,没做过的,也一定不会承认!就这么简单!”
苏青懵了。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这一刻的感觉,很复杂。当爱与恨纠缠时,她是在水与火的世界里煎熬,而此时发现,最大的仇恨居然恨错了对象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茫然一片。
“不可能,这不可能!”苏青喃喃。
“苏青,你难道不相信我?除了上次,我之前哪里对你做出过什么伤害的事情?你好好想想,仔细想想,你不能那第纯粹地用自己的情感去判断,而是要用理智的分析!”江容天耐心地劝导。
苏青终于镇定了一些,忽然灵光一动,盯住江容天。
“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不明白的?”
“你家里,为什么会有我三月份游湖的照片?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哪里来的照片,这你怎么解释!”
江容天微微愣神,“说到这里,我想,你该把那张照片还给我了吧!”
苏青愕然,“那是我的照片,凭什么还给你!?”
“那照片上的人是你不错,但它不是你的,而是属于我的!你那天在家里把它拿走之后,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把它要回来,现在,你能还给我了吧?”江容天说的理所当然。
“你——”苏青语塞,气得不知该拿什么话回过去,“你不解释是吧,不解释就说明你根本就有阴谋。你根本就是个阴谋家!”
她以为这下他该反驳了,或者依她之言作出解释澄清自己。
可是,江容天只是望了她两秒,缓缓开口。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有阴谋,而且是蓄谋已久!”
苏青身子一震,他到底要说什么,刚才还说不是自己做的,现在又要反悔了吗?
“苏青,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在去年冬天就见过你!”
苏青微微皱起眉头,去年冬天,她除了去了趟丽江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公司朝九晚五。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见过她?
“那时,是在丽江的五龙雪山,自己并不怎么会滑雪,却总是在别人摔倒了之后,歪歪扭扭地上去扶起人家。可是每次,别人起来了,你却已经一屁股坐到了雪里。那样子,真是滑稽!”
说到这里,江容天嘴角微微扬起,苏青再一次在那双冷眼中看到了柔情。
“我至今还记得玉龙雪山上的雪。那是全世界最美丽的雪地,那样美丽的银白,圣洁一如当时的你!”
听到这里,苏青终于有了反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对了,照片的事情他还没说!还没开口,江容天似乎就已经看透她的内心。
“那张照片,确实是在三月份拍的!那时,我和一个客户去郊区看一处地皮,预备在那里建一座别墅。出来之后,便顺便去游了这附近的那座湖!也就是在那里,我再次看见了你!”
“我一向对四季的变化不甚关注,但那时,我突然发现,原来,冬天之后的春天,已经到来了。第一次看见你时,你穿得很多,整个人像个肉包子,圆乎乎的一团,那次见到你,你就已经换上了春装,轻柔婉约,凭湖而立,发丝迎着风,脸上是微微的笑意。我突然觉得,春天原来如此美丽!”
“那,那你为什么要拍照片!”
苏青心里,已经柔软了一片,却依旧梗着脖子问。
江容天勾唇一笑,“照片不是我拍的,是那个日本合作方的秘书照的!他说你就像一幅画,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装饰!值得他拍!”
苏青瞪着眼,无言。
“后来,我为了拿到这张照片,可是付出了代价的!你如果想要,就也要付出代价!”
苏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慢慢地问,“你,你要什么代价?”
“我当时为了它,可是把那栋别墅的承建权给那家公司了!你看,那代价够不够大!?”
“你——你真是脑袋坏了!”苏青想不到那他居然会去做这种事情,这样的公私不分,一点也不像平时江容天作事的风格。
“是啊!”江容天喟叹一声,“我当时也觉得,自己是疯了,为了一张照片疯了,为了照片里的人疯了,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疯了!”
苏青低了低头,她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话,会是从那个冷清的江容天嘴里出来的?简直太难以相信了!
“而且,对于那个女人,我一无所知,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