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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将裙子套在身上。白裙是很保守的款式,却仍是遮不住苏青身上羞耻的印记。
江容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随便你!”转身,“我还有事,你尽快离开!赵坤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这是最后一次!你记住!”
“不劳你大驾!”苏青抢白,原来他一早便知道她找他的原因,只在这里等着鱼来说上钩。
猛然间,一个更加恐怖的猜想闪进脑海。
“赵坤的事,是不是你的安排?”
江容天回头看她,不出声,并没有否认。
“是不是,还有苏彤?”苏青声音已经嘶哑。
江容天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无形中,这已经是一种默认。
苏青心里凄惨一笑,原来全都是一场圈套,早就设好的圈套,只等着她来钻。世上还有比她更傻得傻瓜吗?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从头到尾。
她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却究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她!若不是为了报复她,江容天怎会步步为营,埋下一个个陷阱,苏彤,赵坤,不过是因为她,而成了他报复的工具,无辜的牺牲品。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啊!一切的一切,只源于一切报复,一个男人的征服欲望。却,毁了她苏彤——她唯一的亲妹妹的一生。
她所失去的那点所谓的情感,童贞,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苏青抬眼望向天际,远处烟云变换,浮沉若梦。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眼睛却干涩得生疼,哪来的湿泪。
“这样够了吗?”苏青没动,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这样的下场,你满意了吗?”
江容天望着她的侧脸,没说话,一动不动。
“如果满意了,就请你,”苏青转头,郑重地看着他,“就此放过我吧!”
她斗不过他,永远斗不过。她已经一败涂地,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输了。
静默,静默地可怕。
半晌之后,江容天回身,背对着她,只有一个字。
“好!”
苏青凄然地望着那个背影,为什么看上去会那么落寞,寂寥。全都是幻觉,她不要再相信这种幻觉,那让她蒙受屈辱的幻觉。
“江容天,虽然你根本不会在意,但我还是要让你只当,我恨你!恨你到骨髓!恨你永生永世!”
江容天身子一震,却只是淡淡开口,“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苏青没有说再见,也许他们永不会再见了。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步伐从未有过的坚定,每一步都很稳很快,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秒,她这一生,已经凋零。
门被大力甩上,江容天仍旧背对着,一动不动。
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缓缓转身,看向门边,一滴泪倏然落了下来,划过空气,滴落在坚硬的地砖上。
苏青,恨我吧!一切都结束了!
走出门来,阳光依旧炙热,大团大团的白云似小山一般,堆在空中。
苏青的步子慢下来,她已是疲倦不堪。
还是上班时间,路上行人并不多。一个年轻女人拉着一个小孩自她身旁经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回转头来,好奇地望着她。
年轻女人似有察觉,也跟着侧过头来,淡漠的脸上立马现出厌恶的神情,拉过小女孩如避瘟疫般,仓皇而逃。
苏青牵牵嘴角,她忘了,现在自己这副尊荣,实在有碍观瞻。裙子是泼的,发丝凌乱着,身体上到处是淤青红肿,连带着眼睛周围都是青黑一片。
若现在是夜间,她不必化妆,便可成功饰演女鬼了。只可惜,青天白日,女鬼无处藏身,一身的狼狈尽数展现人前,找来嫌恶与嘲笑。
犹记得,当她下了电梯,走到前台的时候,那个前台小姐的表情,有如后台化妆的旦角一般,变幻多姿。惊讶,嘲讽,轻蔑,艳羡,愤恨,不齿,逐一变换,好不精彩。
苏青冷笑,撒旦拥有最为蛊惑人心的外衣,世人恨不得个个削减了脑袋等着他来临幸。一旦有人被诏令,变成了众矢之的。这样可耻的心里,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绝大多数人的心理。
江容天便是那撒旦。而她,被无情践踏之后,反而成了他的拥护者愤恨的对象。
世界就是如此讽刺。
可现在的她,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了。她的心很疼,疼得仿佛被挖走了一般,只剩下身体的躯壳,不留一丝灵魂。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觉得累。路边的林荫下,有木质的长椅,一条条长长地木片拼制而成,书缝间探下来的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上面,轻轻摆动。
她走过去,扶着椅背慢慢坐下,靠在椅背上,抬起头,仰望炙热的阳光。
光斑转而投射在她身上,加上那些青紫瘢痕,她想,此刻的她肯定很像一只面目可憎的甲壳虫,令人厌恶。
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何况是其他人。
这样愚钝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谁能忍受?活该被人羞辱至此。只有这般,才能让她铭记于心,铭记仇恨。
没错,她恨他,用从未有过的恨意,去恨他。他毁了她对爱情的向往与憧憬,毁了苏彤的一生,这还不够她恨他一辈子吗?
可是,这恨意太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她用这恨,拼命压制着心中曾经萌生的爱意,结果却是,心夹在爱恨之间,变了形,已经扭曲不堪。
她静下来,想要理清纷乱的思绪,可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无法平静,一切,转变得太快了。
由爱生恨,这过程,太短暂。上天给出的时间,竟只有几个小时,来完成这一转变。
神仙的七情六欲都不可能变得如此之快吧!何况,她不是神,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大太阳还未掩去,便下起了雨。
一滴两滴,渐渐转大。苏青坐在那里,没动,雨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砸落下来,打在她身上,生疼的。
她脸上濡湿一片。
她将腿抬起放在蜷缩在椅子上,双臂环抱住膝盖,下巴定在膝盖之上,仰着脸看雨水将这座城市打湿。
真好,下雨了。下雨便没有人知道她在哭,这一脸湿意,袒露于人前,也不会招来各色纷繁的眼光,她不必去在意解释。
她是俗人,有俗人的顾忌。她无法完全放开来,平时的倔强,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既有了屏障,何必再来伪装?
这雨,便是泪的屏障。
不知坐了多久,她忽然感到冷,蜷起身体,瑟瑟发抖。
已近黄昏,天际霞光万丈,温暖的枯黄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雨已经很小了,零星的几点,路面上的湿气也快要干去,城市的空气里,是怡人的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
树下的雨滴却很大,之前停留在树叶上的雨水,此刻终于不堪重负,纷纷落下来,打在苏青身上。她的脚已经麻痹了,稍微动弹一下,便觉整条腿上的筋脉忽地抽动,不疼却很难受。
她想要站起身,无奈,努力了几次都不得成功,只好继续瘫坐在那里,望着路上匆忙而去的行人,和天边美丽的晚霞,出神。
一辆奔驰在路边停下,苏青没在意。车门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把黑色的大伞,紧接着,伞下是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转个,肩上有几滴溅落的雨水,却丝毫不觉狼狈。他的步子很稳,伞撑得很正,身后那辆黑色奔驰,仿佛也只是他的陪衬。
无疑地,这是一个气质绝佳的男人,中年男人。
苏青看清了,确实是个中年男人。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将黑伞举到她的头上,一脸温和的笑意,低头俯视着她。
他的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唇角微微上扬,眉眼带笑间,却自有一派威仪。
苏青皱皱眉头,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
“苏小姐,好 久:炫:书:网:不见!”
男人的声线柔和,透着中年人独有的温和,如玉一般,触手温润。
苏青一怔,她仰起头望他。
“你是——”
男人笑笑,转脸望向天边。
“今天的晚霞真美!”转回脸,重新望定苏青,“还在下雨,苏小姐还是在车里看吧!”
苏青愣愣地坐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人微微叹气,“苏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果真,这 么 快‘炫’‘书’‘网’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对不起,先生,我,我真的不记得了!”苏青的喉头有些发痒,却克制着没有咳出声来。
“医院的花园里,你陪我散过步的!玫瑰花海,还有大片薰衣草,高大的栀子花树,飘飞的栀子花——”
苏青脑中缓缓放映着这些片段,恍然大悟。
“您,您是那位,林清源先生?”
苏青如何能不记得,那个大名鼎鼎的林清源,谁能忘了这个名字。她只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林清源苦笑,“果然,我的名字,要比我的长相,更出名,也更容易被记住。”
苏青尴尬地扯扯嘴角,“对不起,林先生,我,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没关系,你不必内疚,一般人都是这样的,不能怪你。”转头看了看眼前的雨丝,“苏小姐,现在还在下雨,我们先上车再说吧!”
苏青犹豫两秒,点点头。
起身要站起来,却仍是徒劳无功。
林清源的笑意愈浓,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扶了苏青一把。
“谢谢!”苏青忙不迭地道谢。
“你坐在这里多久了?居然坐到站不起来?”林清源一边扶着她向车走去,一边好笑地问道。
“多久?”苏青回想了一下,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落,到底多久,她也说不上来了。
林清源打开车门,将她扶了进去,自己再坐上来,“老王,开车吧!去医院!”
苏青愕然,“您要去医院吗?那我自己先回去好了!您先忙!”
林清源转头看她,“不是我,是你!”
“我?”苏青惊讶地回头看他。
“在雨里看夕阳好玩吗?”林清源没有看他,声色却是严厉的。
苏青心虚地转回头,看向逐渐暗沉的天色,不出声了。
“我上次说过的话,苏小姐还记得吗?”
苏青回身,正撞上他的目光,“您说的是?”
“我说,有什么困境可以尽管来找我!可是,现在看来,苏小姐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苏青无言。她第一次见到会为没有找自己帮忙而生气的人。
林清源望着窘迫不安的苏青,笑了,“我果真没看错人!你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其他女人都巴不得要到我的名片,巴不得我对她们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阿谀奉承,迎合拍马,无所不用,要到了便欢天喜地,要不到便蔫蔫丧气。可是你呢?”
林清源转头,“我主动送到你手里,你都不会多看一眼!别人想方设法得不到的,在你这里如废纸一张!”
“没,林先生误会了!”苏青坐立不安,“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我当时只是在想,也许——”
“也许只是和那个大富豪林清源同名?”林清源抢白。
苏青惊奇地望着他,果真不愧为纵横商场数十载而屹立不倒的林清源。
“但是,你连求证一下的欲望也没有过!我没料错的话,你连我的身份查都没查过吧!或许,那张名片已经不知被你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苏青再次陷入尴尬。他说的却是事实,那张名片,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清源叹口气,“苏小姐,你是个太单纯简单的人!聪明是聪明,思想却太纯洁。你不会想着要得到无关的人的帮助与恩惠,因为你不贪心。也很倔强,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所有的事情全都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承受。”
“可是,”林清源转头望向窗外间渐渐升起的霓虹,“这样会很累的!你大可不必这样!”
苏青一惊,又有一些羞恼。毫无预警地,他让她想起了江容天,他们一样地精明,像她这种人,在他们面前,就如透明人一般,心里想的,脑子里转的,都能看个通通透透明明白白。
林清源,是比江容天更厉害一筹的人物。
她永远都斗不过他们。这让她有种畏 惧“炫”“书”“网”。
“你不必害怕什么!”林清源回头,再次将她看穿,“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要帮助你,苏青!”
苏青惊讶地看着他,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她与他不过偶遇两次,连基本的朋友都谈不上,而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车已停下,老王回头,“先生,苏小姐,医院到了!”
“好,我们下去吧!”
“是!”
老王忙下了车,为林清源打开车门。林清源却先让苏青下车,自己才跟了下来。
市中心医院的宏大建筑依旧宏伟,大门前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