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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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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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枝心愕,她瞧都没去瞧上一眼,怎么就知道是丁泙寅?一口冷气灌入胸肺,跟丁姀两个意识到,这恐怕跟丁妙脱不了干系。
  丁妙这才松手,如璧粉红的袖口上就留下两个深深的酱油色指印。她一面对丁姀云淡风轻地笑,一面朝羊肉努了一眼:“妹妹怎么不吃了?这么一大包我一个人可不吃了,要不咱们请六哥进来分担分担?”
  丁姀冷冷看着她:“你早知道对不对?”
  丁妙一脸无辜,支起手肘托住尖瘦的下巴:“这话怎么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还能知道六哥能找到这里来不成?”
  “……”丁姀倏然起身,“七姐,夏枝只不过是一个丫鬟,你何苦如此对她?”
  “啧啧……八妹,夏枝是不是丫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谁的丫鬟。何况她脑筋极好,我可保不准她又给你出什么主意,一时失策害了你的。”丁妙懒懒看着她,目中晶莹,轻轻勾勒的嘴角泄露了一丝得意,“八妹,我这是为你好。你需知道,咱们这回去的可是舒公府祖宅,那等府第的人家自来规矩就多,来来往往的贵胄之士自然也不乏。夏枝这丫头在家就知道勾引主子,到了外头起步更加要使起狐媚子的手段,勾引起那些个官家子弟了吗?这可害人不浅呐……”
  “你住嘴!”丁姀怒止她。
  “小姐!”夏枝春草惊骇,忙各自拉住丁姀。
  看这脾气向来甚好的八妹突然敢对自己瞪起眼珠,丁妙差点笑得前仰后翻,随意捞了一颗深绿的腌制梅子送进嘴,津津有味地道:“八妹,七姐再提醒你一次,什么人能说什么话,这叫规矩。你让我住嘴,可是想没想过你是什么身份?三祖母不过是某家柴房里德烧火丫头,因在宴上躲懒在花园中散步,才被赴宴的祖父看中,论起来夏枝你可得向三祖母多学学这功夫。”
  丁姀咬牙忍住眼泪,自己虽没见过亲生祖母,可也断不能让人如此污蔑。半晌,冷冷蹦出来一句话:“我今日因循序齿长幼有序称你一声七姐,你这番话却不光光侮辱的是我的祖母,连咱们的祖父都不干净了。若有一日咱们在盛京再次相遇,你猜猜二伯父听到这番话时,会怎么样?”
  听着丁姀说话的口气不对,两个丫鬟忙要捂她的嘴,可被她给躲了开。
  丁妙一听,绷紧了身子,自知父亲因对祖父有愧,虽做不到此生不为官,但一直秉持着兄友弟恭的家风。如若知道自己大放厥词对祖先大逆不道,还不狠狠教训她?一面咬住下唇对丁姀虎视眈眈。早在她回家来的第一面起,她的神态表情不敢喜形于色不敢动怒更不敢出声的模样就落进了她心坎。她原本倒以为这八妹是个软柿子,怎么捏就怎么样,万万不会冲撞到她。何况,她亦只是小小教训她一下,让她南下安分守己一些。何况夏枝素来是碍她眼的,因为太知分寸,在丁姀身边出谋划策省不得有朝一日会算计到她头上,恰又让她知道她跟丁泙寅有染,岂不是给了她一个可以剔除她的机会吗?
  让丁泙寅追来余杭,确是她的主意,当然要在这庄子上落脚,也是她央母亲的。母亲向来疼她,怎会不依?可倘若不是丁泙寅太过痴情,又怎会让她得逞?这一切都是较真的结果,与她何干?横竖事已至此,再来讨说法岂不是晚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绝
  
  兀自哼笑着,两两敌视,屋里一阵擦枪走火的气氛,三个丫鬟都似僵住了一般,唯恐稍微动一动就把战火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啧啧啧……”丁妙摇头,“我倒没有想到,原来八妹南下也是为了这个。你也是为侯府去的吧?有朝一日在盛京相遇?你颇似信心十足,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嫁进侯府?”
  丁姀一愣,丁妙自始至终都以入侯府为目标吗?可是丁婠却似从未考虑过侯府这门亲事。心底下一辗转,便懂了——舒七爷可比侯爷高了一辈,届时就算丁妙是如愿嫁给了赵以复,那辈分上还是差上丁婠一截,而自己在这场纷争里却始终是块磐石,有时候是垫脚的,有时候又是拦路的。
  想清楚这点,登时全身不自禁地战栗,丁婠比她想得更为深远,竟从一开始就已分析清楚了整个局势。所以她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目送着她们出丁家吗?
  乍然想明白一切,可是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上了南下明州的路!她的胸口闷得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目光发酸发涩,一股恨意从银牙里旁生。
  “八妹?吓傻了么?”丁妙见她发呆,不免再想奚落她几句,“眼下你需好好斟酌斟酌夏枝的去处……啧,已到了这个时辰,六哥也快到了吧?”说罢在盆里净了手,跟如璧两个娉婷出去看好戏。
  “小姐……”夏枝想不到丁妙拿她做文章,万不该自己与丁泙寅扯上关系,心里懊丧地几乎要去撞墙。再看一眼丁姀为自己悲愤交切,“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若因奴婢之事连累小姐,奴婢心里难安,还请小姐带奴婢前去领罪吧!要生要死要赶去窑子还是浸猪笼,奴婢都无怨无悔。”
  春草似被吓傻了,到这时方醒悟过来,一把拽起夏枝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走,咱们去找二太太理论,这事情终究是六爷一个人自作多情在一边脑热的,如今从南京追到这里,又能**什么事情?合着那爷们的腿脚又不是长在咱们身上,他要来,咱还绑着他不成?这倘若要追究其责任来,还是二少奶奶那边出的错,谁叫她没把人看住?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她就不知道追吗?”
  夏枝不及站稳,又跌倒在地,被春草拖着爬了几步,便哭得创痛十分再挪不动,一个劲地摇头:“不不,此事怎么能怪二少奶奶……这,何况咱们出去的话,六爷怎么办?他……他,难为他不计较我容貌瑕疵,他这么痴情真心待我,我怎么能因自己的私心去毁了他?你可要知道,六爷虽是二老爷子嗣,可却是个庶出的,二太太一发不高兴起来,还能有他的好日子吗?呜呜呜……”
  春草脚一蹬,气得脸色转黑,指尖对着夏枝的鼻子就道:“那便由着他,把你给毁了?你这软心肠什么时候不好慈悲慈悲,偏到这节骨眼上拿出来?难道就由你让二太太给打发出去?送回姑苏,就跟那秋意一样,连影都不知道打发到了哪里去?夏枝啊夏枝……究竟是八小姐待你恩重?还是六爷待你情深呢?你可不要害了咱们小姐……”
  夏枝一时语塞,泪涕交加,身子隐隐发抖。
  丁姀跟丁泙寅之间,似乎一下子变得难以取舍。
  丁姀低低一笑,缓缓坐了下来。适才一时失去理智跟丁妙争执了几句,倒让她明白过来,自己不争不夺无欲无求,对丁婠来说是可以入过墙梯一般利用的,而对于丁妙来说,她本心高,所以就更容不得有人比她还要恬淡自如,唯恐那安静的背后暗藏着漩涡,所以她要先发制人。所以……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而来这趟明州,更是错上加错!
  而且夏枝……她怕已经喜欢上丁泙寅了吧?看那取舍不决的模样,我见犹怜,这才是更要命的。
  春草正骂得喋喋不休,丁姀沉默了一阵,忽而道:“晚了,睡吧……”
  两人惊愕,双双诧异地看着丁姀。
  丁姀温温地一笑:“外面的都是二伯母的家人,我们在这里才叫外人,她们既有她们的事情要解决,我们便可两耳不闻窗外事。夏枝……你不必太过担心六哥,他还需上京,二伯母不会难为她的。我们心里既无愧,就照睡不误!”
  “可是……”夏枝欲说什么,但很快被丁姀一个眼神平息了下去,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是最没资格说话的。
  二人服侍丁姀上床,又把桌上摊开来的东西该丢的丢掉该收起来的收起来,拾掇妥当摆下地铺灭灯各自钻进被窝。
  黑暗里,三人气息间歇起伏,春草焦躁地左翻右躺,把动静弄得些许大。夏枝则侧躺,偷偷看着丁姀的侧脸,凝眉泣涕,愁眉紧缩。
  丁姀眼睛只是微阖,等适应了黑暗后,便能清楚看到夏枝正望着自己。便略略将脑袋别向内侧,避开她的目光。
  正是三个人欲睡还醒的朦胧时候,粘在窗子上的人影像一股流水似地划过,脚步放得极轻,鬼鬼祟祟地往堂屋里过去。
  堂屋这会子正烛火交映,二太太一脸铁青像石膏一般在太师椅上坐镇,一旁的下首丁妙遮帕打哈欠,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跪在二太太面前的丁泙寅,泄于嘴角的一丝冷笑自始至终都不曾退却。心想道,丁姀这会子可正在屋里记得团团转想对策吧?不过看母亲今日这态度,似乎是没得转圜的余地了。兴许被遣回家的可不仅仅是夏枝一个人,估计连丁姀都不见得待得下去。
  再打了一个哈欠,刘妈妈就回来了。匆匆从把脑袋扣在地板上的丁泙寅身边跑过,附在二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
  二太太原本凝重的脸色,忽而惊现出一丝诧异:“果真?”
  “千真万确!”刘妈妈无比肯定。
  二太太低眉思忖了一阵,淡淡道:“你起来吧!”
  丁泙寅仰起脖子,脸色涨红:“太太若不肯答应泙寅,泙寅就算跪烂这副膝盖都不起来!”
  “你还没有闹够?”二太太紧住眉心,“我已不做计较了,你却还不知好歹么?让你起来就起来,由不得你说!刘妈妈,去拉他起来,主家的爷们在庄子上跪着成何体统?”
  不计较了?丁妙错愕:“娘……”
  “你也住嘴!”二太太一眼如鹰般睃过去,“这一路上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小姐家别学老婆子嚼舌根!”
  丁妙脸色刷白,暗咬牙龈,气鼓鼓地起身,一甩手:“如璧,回屋!”两个人匆匆离开了堂屋。
  刘妈妈赶紧过去扶丁泙寅:“六爷,您快起来吧!”
  丁泙寅别开头:“太太,泙寅自小到大不曾求您什么,泙寅自知家中身份有别从不敢逾越。今日泙寅就只求您这一件事,您都不肯答应吗?”
  “说够了没有?”二太太刷地起身,甩开帕子走了几步,回眸道,“他若再不起来,就绑他起来,连夜塞到马车里捎到南京去!随二爷一起到盛京,让他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一顿,“你到我屋来拿件东西。”
  一看二太太是动真格的了,刘妈妈哪里敢怠慢,忙应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叫人……”尾音未落,就一溜烟跑走了。
  二太太瞥了一眼丁泙寅的背影,便举步离开了。
  刘妈妈叫了几个人连捆带打地把丁泙寅推进车里,连夜进城找了个镖局就把人送走了。丁泙寅离开之际嘶声叫唤夏枝,夏枝听到便一直缩在被头里,咬住手背哭。适才丁妙回来就没有好脸色,她更不敢发出声音,便那么一动不动地让眼泪哗哗地流淌在褥子上,湿了一大片。
  从城里赶回来时已是二更天,刘妈妈又马不停蹄地去给二太太回话。进了屋,只见烛光轻摇,二太太已经在床上歇下了。刘妈妈心里直打突,道二太太自己先前让她过来说要交件东西给她,怎么这会子自己倒先睡下了?方想退出去,床上的二太太便醒了,问道:“是刘妈妈回来了?”
  刘妈妈轻轻地凑过去:“二太太,是奴婢。”
  二太太撑起身子,花白的头发泻满枕头昭示芳华不复。她疲软地抬眼看了看刘妈妈:“他怎么样?”
  “回太太,送镖局去了。”
  “……”
  骤然地沉寂让刘妈妈心里发慌:“二太太……”
  “桌上有一封信,明朝子天一亮就让人送去南京,务必告诉送信的人这是我的意思,让二爷照办不误。”二太太冷声道。
  刘妈妈点点头,回身果见漆黑的桌面上躺这一封蜡黄的信笺,便揣到了怀里:“奴婢知道了,太太还有别的吩咐没?”
  二太太摇头:“就这么多了,你出去吧!”
  “哎!”刘妈妈扶二太太躺下,吹灭了蜡烛,刚跨出门外,二太太又从黑暗里传来一句话,“这些天盯住那两个丫头,别给我再惹出什么乱子。”
  “……是,奴婢知道了。”刘妈妈阖门。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见礼
  
  翌日各人用过早饭便出发了。
  车子依旧颠簸不已,春日浅淡,空气湿冷,河边柳叶新芽稀稀拉拉,随风摇摆地如同飞跑的纸鸢上那根留在它身上的长线。
  经过昨晚的事情,两姊妹自然都无话,也不来瞧谁一眼,故而车子里的空气似被冰封住了一般,且冷且窒。
  前头一辆青稠大毡挂的平头马车里,二太太正扶茶浅尝,车子忽而渐渐地停了下来。刘妈妈爬上车放下帘,对外头招呼了一声:“走吧!”车子便又重新上路。
  二太太放下茗碗:“办仔细了么?”
  刘妈妈点头:“太太放心,都妥当了。”
  “嗯……”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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