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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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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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丁姀自己掀开被子要下床,几人忙赶前拉住她:“仔细还有人过来探。”
  丁姀想想也是,风声已经传到二太太耳朵里去了,芳菲是明面上打听的人,二太太岂会不派人过来表表心意的?于是又躺回去,问夏枝:“你这么久的功夫才回来,是碰见什么了吧?”
  夏枝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也亏得您让奴婢别送完大夫就急着回来,奴婢才能碰见这桩事。”
  丁姀了然,她只是想确认芳菲今早上过来究竟是敌是友。而今摆了个障眼法,也终是明白,别人家的人就只是别人家的人,再好那也隔着亲疏远近。她既然会再派人杀回马枪,就表明二太太确实对她有所怀疑。不过那张药方一摆,二太太想必该信了。
  一边的春草早已安奈不住,扯着丁姀问:“小姐,您真是神仙啊,说变脸就变脸的,您变脸就罢了,怎么能连嘴巴的颜色都变?您快教教奴婢,改天奴婢想赖皮的时候也来装病。”
  丁姀一反手打掉春草的毛手毛脚,笑骂她没一刻是安分的,一边让美玉拿来镜子看看妆有没有掉。适才三太太过来时心里一时动容落了几滴泪,生怕把脸上的铅粉洗掉。仔细照了照看不大出痕迹,便放心许多。当然,她不会笨得把铅粉涂在嘴唇上的技法告诉春草,且不说春草会不会以“师”之道还“师”彼身届时耍赖皮用到她身上,但就说这铅粉有毒,不慎入口重者有致死的危险她就不会跟任何人说。
  夏枝见春草又没大没小尊卑不分,提起她耳朵就骂:“你别老跟猴子似地,仔细害小姐穿帮。”
  春草噤声,捂住嘴含糊道:“不问就是了。”
  美玉把铜镜放回原处,见她俩打闹心里就泛腾起一股酸。她想到巧玉即将出嫁,她俩毕竟是亲生姐妹,难免觉得伤感。不过好歹是户不错的人家,虽说是为夏枝顶的,可也算是个好的归宿。她过去分开两人,笑着道:“你们别大声吵了,姨太太可真正病着呢,仔细吵到她。”
  二人也有了顾虑,要不是柳姨娘肯帮这次的忙,丁姀这计还真没法子施展。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回可是柳姨娘碾来的“及时米”呢!
  大夫在丁姀屋里把到的脉不是旁人,正是柳姨娘的。早前夏枝送芳菲出去之后,丁姀就亲自去请了柳姨娘过来。初时柳姨娘是百般不依,可碰巧她的信潮又到,几日间第二次大崩,一下子感觉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心灰意冷之时念及丁姀素日对丁煦寅实在不错,往后亦要倚赖她自己的儿子才能安稳过活,于是一狠心便答应帮了这回。
  一谈及柳姨娘,屋子里静了好一阵。
  夏枝缓言道:“适才大夫说,若姨太太年内还崩血,兴许就过不了春末了。”
  场面立刻又冷清几分,过半晌,春草僵笑着道:“呸呸呸,瞧咱们想的,姨太太也是个好人,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话落,帘栊“哗啦”一声,一个影子就从帘边冲到了外边。
  丁姀心头一怔:“是十一弟!夏枝你快去追,仔细他闹起来。”母亲正为她的病心烦意乱,若闹到她耳朵里,丁煦寅是万没有好果子吃了。
  夏枝不及应声就拔腿追了出去,那头的丁煦寅疯一样地要往前门上撞,冬雪从隔壁听到声响过来一瞧,吓得泪花纵横,忙用身体去挡十一爷。一边低吼着:“哎呀我的爷,您何苦糟蹋自己?”
  丁煦寅收不及身子,一个闷头撞到冬雪的小腹,整个人都往后仰倒跌在地上。十一爷也跌了个四仰八叉,在地上骨碌一滚跳起来,指着冬雪就骂:“你跟她们合起来骗我,你也不是好人。你们一个个要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们,我娘不会死,我娘没病!”
  今日未见放晴,地上都是昨日的雨水。十一爷的宝蓝背子鹅黄长褂上都是斑斑的水渍,一瞧极为狼狈。冬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哗啦”站起身就过去一把抱住丁煦寅,捂住他的嘴:“我的祖爷爷,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赶紧闭嘴吧!”边慌张地看追出来的夏枝。
  夏枝也被吓得脸色发青,哆嗦在门边不知道如何说话。
  丁煦寅人小力气可大,奋力脱开冬雪,一脚就踹上她的膝关节:“好个婊子,我白白养了你这几年,如今屋里的人一回来,你就开始向着她们了。好好的,竟咒我娘死!好啊好啊,我也死了干脆,你们也别想着害我了!”说话着又要去撞墙。
  夏枝大呼一声,那边的冬雪已经吃痛得站不稳了,她只得一个箭步上去挡住十一爷,结果也吃了一撞。丁煦寅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豁命去撞的,夏枝登时眼冒金星,五脏里翻江倒海跪到了地上。
  丁煦寅喘着气,可眼神里却凝聚着一股镇定,上前就在夏枝脸上挠了几爪子:“就是你咒我娘死的,我撕烂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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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毁容
  
  夏枝“啊”地惨叫,脸上烧开了似地,火辣辣地钻心痛。理智上却还是未去推开丁煦寅,怕伤着他。
  冬雪也没想到,素日里还有些收敛的十一爷撒起泼来竟要人命,立马扑过去拉住他一截小腿哀求:“爷,您别闹了,您千万别闹了,三太太若要过来,您让姨太太怎么讨饶!”
  话了,十一爷忽然一怔,回过头虎视眈眈:“都是她都是她,我也撕烂你的嘴!”说罢纵身扑向冬雪,两个人在泥水滩里滚成一团。
  动静大了,屋里的丁姀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有病没病,掀起被子就往外冲。隔壁的柳姨娘亦听出了十一爷的哭嚎,让环翠扶着蹒跚出门。两人一见外头三人伤的伤,哭的哭,都愣在台阶上吓白了脸。
  还是丁姀反应快,忙让春草把冬雪跟丁煦寅分开。春草在掩月庵的六年,拾柴挑水都是由她来,身子上比夏枝健壮,一个猛步上前就把十一爷拎了过来,两只臂膀牢牢锁住他的上半身。
  美玉这才敢上去扶冬雪。冬雪恹恹呜呜的,一看之下嘴巴都咬出了血,整个人都似从泥浆里捞出来似地,靠在美玉肩头不停抽泣。
  柳姨娘见这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环翠步下台阶往丁煦寅冲,苍白的面庞乌黑的眼睛,那些散落的发丝似盘绕的枯藤在风里纠缠,豁然伸出手掌扑天盖上丁煦寅的脸颊,“啪”地一声,亮堂堂地在几人耳边炸响。
  “你是要我的命是不是?”柳姨娘双肩抽个不停,声音却已经哽咽沙哑,撩起手掌又想再给一巴掌,被丁姀拉住,“姨娘,十一弟不懂事,劝劝他就罢。”
  柳姨娘别过头,泪水无声地流。她是从来没有的恨啊……竟恨自己的儿子朽木不可雕,顽铁不成钢!
  亦是此时,丁姀也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与丁煦寅建立起来的感情已经如爆破的建筑一样被夷为平地了。这是个敏感的孩子,但这程度似乎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再看柳姨娘,想起大夫的话,心头笼上一股惨淡。她现下也弄不懂丁煦寅究竟是懂事,还是不懂事了。更不知道若然柳姨娘真撒手人寰的话,这与自己有着血缘的亲弟弟,到时候该何去何从。
  丁煦寅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住脸颊看到柳姨娘还想掴下来一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里都是惊惧错愕。
  柳姨娘长长呼了口气,摇头颦眉一步步往回走,环翠见样赶紧打前来扶。还是美玉眼尖,一下子大叫起来:“姨太太,血……”
  众人往她那里一瞧,都倒抽了口冷气。凌白的袜子已经湿了半腿,银红斑斑的像小产了似地。柳姨娘的身子摇晃数下,无力地靠住环翠吐气轻道:“又……又来了吗?”
  环翠捂住嘴哭得稀里哗啦,搂住柳姨娘说不出来一字。
  丁姀的心一酸,好言对丁煦寅道:“十一弟,去扶你娘进去罢?”看了一眼春草,让她松手。
  春草犹豫,这都已经伤了两个人了,再闹大点还不跑到正屋里去疯?所以不大放心。
  丁姀亲自过来拉,一手一手地拉开春草,拿出绢子给丁煦寅抹掉眼泪鼻涕一脑袋的泥巴,柔声道:“仔细让你娘再生气,还不快去?”
  丁煦寅木讷讷地看看丁姀,然后闷头走到柳姨娘身边。柳姨娘一个眼神落到他脸上,他垂首噤若寒蝉,跟在环翠后头进了屋。
  冬雪吸了吸鼻子小心推开美玉,尴尬地挤笑:“爷……爷他……他……”
  “你也去吧,给十一弟换身衣裳。这事以后都别再提了!”丁姀道,水亮的眼睛盯着冬雪。
  冬雪一下子眼泪溢流,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最后被美玉轻轻推了推,才向丁姀行了个礼,匆匆跑回屋去。
  夏枝捂住脸也要闷头往里走,丁姀眼梢一斜,叫住她:“等等!”
  夏枝的身子定在原地,双肩不停地抖。
  丁姀叹一声:“你转过来让我瞧瞧罢?十一弟伤到你哪里了?”
  夏枝不肯:“小姐,奴婢没事,回去洗个脸就罢。”
  丁姀想想在外头是有不便,就拉住她往屋里去:“你还打算瞒我吗?咱们进去说话。”
  美玉春草也大概猜出夏枝伤到了哪里,都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几个人都在屋里坐定,夏枝抵不住丁姀再三让她挪开手,终于慢慢地把脸露了出来。丁姀一看,连手都不住打颤,夏枝的左颊赫然三条爪印,一直延伸至嘴角,因天气冷,鲜血都凝在了腮下,乍一看半张脸都是红的。
  春草血气“嘭”地往脑门上冲,站起身就要出去:“我去找三太太评理。”
  美玉吓得赶紧跳起来绊住她:“春草姐,把三太太找来岂不是让姨太太不能做人?”
  春草眼一斜:“谁让十一爷挠人的?”
  丁姀沉声道:“春草,你先去打盆水给夏枝收拾一下。美玉,你去叫大夫……”见春草还不肯依,就板起脸,“什么时候,我的话竟也不见你听了?眼下旁的事情都暂且搁到一边去,把夏枝的伤医好才是正经的。”
  春草头一扭,眼眶夺泪,咬住牙浑身发抖。美玉见样忙拉着她出门,免得这脾气真与丁姀抬起了杠。
  看着两人出去,丁姀不禁泪盈于睫,眼前模糊了须臾忙勉强睁大眼睛摒去泪意。看着夏枝问道:“你这年纪,想来是要留疤了……你可怨十一弟么?”
  夏枝低着头苦笑:“小姐常说,肉胎凡体都只是表象,世上有面目可憎者却有七窍玲珑心,也有俊美漂亮的人,但蛇蝎心肠的。奴婢……一直谨记着小姐的话,这副皮囊已不在乎了。”
  丁姀不傻,夏枝边说,那眼泪已经边从眼眶里溢了出来,这番话只是她自欺欺人而已。夏枝自己固然可以不在乎这副皮囊,可是别的人呢?这世俗见地呢?她本想给夏枝寻觅个可靠的人,可如今又平添了荆棘丛丛啊!更何况,又有哪个女人能真正撇得开这种事?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内乱
  
  丁姀拿起帕子想为她擦掉血污,可突然发现满帕子都是丁煦寅脸上的污渍。颓然地把手一放,喉咙里已经死死地被心疼堵住。唯今之计,也只能够先把夏枝的伤尽可能地料理好,减少伤害程度。
  如像春草所说的那样,去找柳姨娘兴师问罪,依柳姨娘现今的状态谁下得去这个手?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是个两难的抉择。把母亲拉出来说话也不见得能为夏枝讨得公道,而恰恰必将会使丁煦寅不得翻身。何况依照柳姨娘适才的态度,丁煦寅也未必能好过。
  夏枝不是不依不挠的人,若然为她家中不安宁,她心里也定然惶恐不安。
  脑子里百转千回,思想过万千,看着夏枝时也只有相视着苦笑。
  春草眼睛通红地捧水进来,给夏枝小心翼翼地拾撮伤口,一边哽咽地对丁姀说话:“小姐……奴婢是一时冲动适才莽撞了。十一爷不懂事,姨太太的身子又不好,奴婢知道小姐难做……”
  丁姀纠住眉宇,把那块绢帕扔到炭盆里,看着燃起一股带有血腥的明火,瞳孔里烧出一股深红。
  给夏枝洗完伤口,铜盆里就成了红汪汪的血水。春草拿出去想倒了,脑筋一转,看看四下正无人,一转身就把满盆子的水都泼到了柳姨娘门口。然后头一缩跳回屋里,冷冷一笑,似给夏枝出了口气。
  外头这时有人大惊:“哦哟哟哟……这里怎么这么腥呐?谁在这里杀鱼了?”一听就是捏着鼻子说的话。
  春草犹如惊魂,立马蹿回屋里压住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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