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熠熠,看着晴儿微笑,就因此,晴儿以及腹中的胎儿生死与否,她都要管下来。晴儿,大概也是拿此事暗示她,不得不接这个烫手山芋。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又何尝还有为他人思量之心呢晴儿似意识到自己失言,咬住嘴唇,不堪地闭上眼睛。
“我这里人多,藏不住你。不如……暂且委屈你与我母亲同住?”丁姀心里一番计算,晴儿是断不能住在宝音阁的。万一舒公府的人在外头到处寻她,就能立马找到这里来。反观三太太那边,如今清净,二太太无事不会上门去拉家常。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正打算购置屋宅田产需个精明之人打理吗?晴儿是个不二人选。将来等她把孩子生下,舒公府再要人,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于是也大方坦言,等宅子买下来了,再送她去安胎。
晴儿感激涕零,深感自己先前那番话也有唐突之处,对着丁姀磕了个头,便让夏枝偷偷带着去三太太那里了。
有丁姀这定保护伞,三太太自然不会笨到再把晴儿送舒公府去。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一面为连舒季蔷都倾情于丁姀而自得,一面心中难免对晴儿生了些别的看法。好端端的姑娘家,捧着肚子逃出主家,想一想也不是什么安分的货色。
碍于是丁姀揽下的,就不去计较,将人收下。
夏枝才走后不久,丁泙寅穿戴整齐上门,笑咧咧在外头要人开门。
正好大伙儿都醒着,丁姀便让春草出去开门,自己则穿了身简单的出来:“六哥?”
丁泙寅道:“我来是跟八妹说一声,我要去了。八妹可在家等六哥的好消息”
丁姀提袖轻笑,催促他:“去吧,仔细错过了时辰。”
丁泙寅满口答应,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敲丁妙的门。只见丁妙那面早已燃起了一尊烛台,微弱的烛光颤若蝉翼似地。他叫了几声,丁妙也不来答,正要走,才听到丁妙说话:“六哥,早去早回。”
丁泙寅听了方满心欢喜地离开。
春草在对面看着,嘴里咕哝:“七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这天儿都没亮就已经起身啦?”看窗子里的投影,丁妙分明已经起身,可算是起得比鸡还早呢丁姀也微微诧异,也不知道丁妙一个人在屋里做些什么。
因一宿都没怎么睡,春草便催她躺一躺。她也挨不住睡意,就回去睡了。直到天明,日希云厚,一记闷雷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春草……”她撑起身子发觉睡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且上腹如鼓,阵阵隐痛,也没有一丝热汗可发。心知,大概是昨日本来跑去地一整天,中暑了。
春草推门进来:“小姐醒了?可出了汗没有,奴婢提水让您沐浴。”
“等等……”她叫住春草摇头,“且等等,你去拿几丸香雪润津丹来先给我吃。”
春草一愣:“小姐中暑了?”就来探她身子,一握胳膊果然透凉,便忙应着。抱出药箱,倒了几丸就水让她服下。
药丸不过暂使得她舒坦一些,她才有力气爬将起来。要去暑,老祖宗的法子就是刮痧。丁姀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脖子发麻,草草穿了件衣裳问春草:“去提水吧,然后去太太那里。”长睫微震,往门外瞧了瞧,“夏枝呢?”
春草摇头:“一大早就没见到人了呢,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夏枝不是会出去也不交代的人,肯定在郎中府里。应是担心丁泙寅,才在外头逗留。丁姀苦笑:“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小姐。”春草正要出去提水,回答道。
“……不早了呢。”丁姀喃喃,确实是可以知道丁泙寅成功与否的消息了。她也不知道,究竟这个六哥是成功了好呢,还是不成功好。成功了的话,以后在舒文阳营下,将来要擦屁股的事情说不定多如牛毛似地,可若是不成功,对他也是一种打击,不定得颓废一阵子。却不似二老爷说的那般,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就有出息的。从这方面来说,她擦屁股就擦屁股了,好歹营中能磨磨他的乖张。
等春草去提水的间隙,丁姈依旧照常抱着藤萝来找她。得知她中暑,让青霜回屋取了好几种丹药膏剂让她吃,她拗不过,哭笑不得地每种都吃了一点,希望不会吃出毛病来。
看她那叫苦迭连的模样,丁姈仿佛比她还痛苦。苦苦皱着眉,把嘴巴死死抿住,等到她把全部都吃下去了,才微微松了口气:“今日八姐就休息吧,我回自己屋里去做。”
丁姀道:“无妨,待会儿我去母亲那儿,让春草在这里陪你。”
丁姈这才想起,昨天似乎听说三太太病了,就忙问:“我跟八姐一块儿去吧?昨日就听到三太太有些咳嗽。以前我去如意堂,三太太总赏我东西吃,我今日就带上几块梨膏。风儿风儿,快回去将梨膏拿来,就是前一阵你偷着从外边买来的……”
“你……嗬,好大的胆子,竟然让风儿溜出去给你买吃的。”丁姀失笑,这丁姈真是越发大胆地可爱。
丁姈吐了下舌头,算是默认了。
丁姀侧首,目光落到雨花石珠上,想起昨天一早丁婠的话,便目光定定,问丁姈:“九妹,你……讨厌五姐吗?”
“讨厌?”丁姈很是认真地寻思着,“唔……大概不吧。我娘说,姊妹手足非前世一日可修来的,此生能称为手足亲人,是很难得的呢。所以,虽然……虽然我称不上喜欢五姐,但,但也不能讨厌她。”
不能而非不会……
丁姀若有所悟,看着丁姈弯起了眉:“昨日五姐问我要几颗珠子,我便说,这些珠子都送给了九妹你了,她就有些不好意思来管你要。”
“……八姐,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五姐送上去……”丁姈一点即通,立马掏出绢帕抱出一巴掌的珠子兜起来。
“等等,你无须自己去,让青霜去就好了。”这样,免得让丁婠又莫名其妙虚荣一把,还以为自己在丁姈头上可以继续作威作福了。
丁姈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就把抱起来的珠子给青霜。青霜老大不愿意,歪着嘴有气无力地去了。两人在底下听着她一步一步上楼的声音,不觉将呼吸都放地极轻,凝神倾听楼上的反应。不一会儿,青霜就下楼了,吁出口气,如释重负的模样。
“五姐怎么说?”丁姈急着问。
青霜道:“五小姐说,多谢九小姐慷慨,也多谢八小姐成全。”
两姊妹相视一笑,默默抓紧了手。
待春草提水回来,丁姀就去了盥洗处沐浴更衣,再出来时果然精神了许多。便携丁姈一起出门去探三太太。
闷雷间歇从云层吼来,一丝儿白光彻过天际。空气沉闷地教人窒息似地,才出门没多久就憋了一身的汗。
难得有凉风送来,丁姀便道:“马上要下雨了,咱们没带伞出来。”话才落,“轰隆隆”一声滚雷而至,将她的余音给吞没了。
巨大的风掀起尘土眯人眼睛,好好栽的大树都被刮得似要连根拔起一般。风吼声里,只听到“哔哔啵啵”珠玉泻地,一阵水汽铺面,大雨骤至。几个人被困在了路间。
丫头们忙用手掌撑在小姐的头顶,带着狼狈逃窜至半路一座亭子里。
丁姈急喘着道:“咱们回不去也走不了了。”
“这雨来得猛,只这势头大,过一会儿就会小。届时春草回去拿伞好了。”丁姀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还好跑得及时淋到的不多,粗粗收拾一下即可。又帮丁姈将肩头的树叶扫去,头发理顺。
丁姈可不放心:“让青霜也一起去,春草一个人可拿不了那么多伞”
春草极其肯定地应和:“对,奴婢就一双手,才拿不下那么多。”
丁姀嗔笑,戳她的额头。亭子里风过笑略,几人丝毫没有被大雨坏了心情。
果然应了丁姀的话,大雨骤歇。青霜跟春草便急着要赶在下一场大雨来之前回到宝音阁,跑得比兔子还快。
雨后空气如洗,何况这里离府中的大池塘十分近,更显得清新异常。便在亭中坐了下来。
没半刻,不肯停歇的丁姈就跟风儿发现,这处竟有若多成熟的覆盆子。因被雷雨洗劫少了过半,另一些则险存。兴奋地两人跳着脚冲丁姀招手:“八姐八姐,快来看,好多覆盆子,咱们有口福啦……”
覆盆子?丁姀也不禁欣喜。以前活着的时候去乡下姥姥家吃过几回,后到了这个时代,在庵里也吃过不少。乍听到这里也有,心中倍感亲切。连忙提裙要去,忽而余光扫到一片白影,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栽着成年丹桂,已俟俟皑皑成了一片矮林。
第两百六十三章 打算
丁姀禁不住好奇,慢慢踱了过去。拨开树枝往里一瞧,那掩在密实的桂花树后的两个人,正抱得紧紧的,丝毫未发觉此刻有人偷窥。
丁姀捂住嘴,轻轻将树枝遮拢,呛了一声:“九妹,能多摘就多摘一些吧,夏枝也爱吃这个。”
只听到身后“嗦”地一声,似乎有一人不小心撞到了树。
“六哥,今日之事算我没看到。你若是真心实意的话,就拿真本事来,别偷偷摸摸的。”丁姀轻道。
“小姐……”夏枝在里头不知所措。
丁泙寅挠着脑袋:“可是……可是明日就要入营了……”
“哦?”丁姀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托对了人,玉兔果真劝服了舒文阳?眼看着春草跟青霜都回来了,她又不得不出声提醒,“今日午饭在太太那里吃,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六哥,记得告诉七姐一声。”
也不等他们应答,自己便迎着春草她们过去了。
春草一个劲儿往树丛里瞧:“小姐在跟谁说话呢?”
“胡说什么,我一个人跟谁说话去……”丁姀搪塞,催她趁着没下雨,帮丁姈将那些覆盆子都摘了。
天又细雨连绵,分**沉。狂风过后,空气出奇凝滞。但随着雨丝儿渐大化作雨点,风又一次游动开来。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兜了些覆盆子,便打着伞离开了那里。
许久,那两个人才敢出来,各自分头回该回的地方。
到了三太太处,拿出覆盆子让重锦撒盐洗过才敢端来给三太太丁姀她们食用。三太太可不敢掉以轻心地:“这东西都是野孩子吃的,仔细吃坏你们的肚子。”
晴儿道:“以前在园子里,咱们也吃。老太太还专请苗匠种了几株,再过几天也能熟了。七爷……也爱吃这个。”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提到舒季蔷。
三太太没吃几个就禁嘴不吃了,惹了一连串急促的咳嗽。重锦拿了药伺候她服下,喘了两口气才舒坦。
丁姀便也不再吃,净手后为三太太捏肩。
晴儿静静瞧着,甚是欣羡。别看丁姀如今这身份在外人眼里端的是贵气,但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却不曾端过架子。更是羡慕丁姈,虽非正室所生,可运气好摊上了像丁姀这么好的一个姐姐。将来由丁姀拉拔着,日子不会太难。
反观自己,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思及此,不觉潸然泪下,悄悄坐到了一边去。
丁姈惯会哄人,便也坐过去与她聊天。并不知道是谁,只被告知是三太太的远房亲戚来探她的,在郎中府小住几日。
到中午,三太太这里分外难得地挤了一大堆人。丫头们忙碌里收拾出一桌子菜,忽然间像是回到了姑苏似地。
用罢饭,丁姀又伺候三太太午睡。到未末起床,正好关缕儿亲自带着她介绍的那个大夫过来。丁姀怕她见了晴儿问长问短,便让晴儿委屈一下,与自己还有丁姈一道暂去后罩房避避嫌。
这个时候三太太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这点毛病,都教重锦琴依这两个丫头告诉了丁姀去了但终因是丁姀孝顺之意,没责骂几句就作罢。
那大夫问了些大概,把脉后也没说什么,只叫关缕儿过后去寻他拿方子。丁姀出来之后,关缕儿跟大夫都已经走了,她也没机会问关缕儿些详细。
重锦琴依听了几句,却是不痛不痒的话,这让丁姀有几分忧愁。
三太太便道:“兴许只是小病,人家大夫不高兴说。”
丁姀浮起苦笑,点头道:“大概是的。”看到桌上还留着一甜白瓷碗的覆盆子,心中有了主意,指着那碗就说道:“春草,这些你拿给信之少爷去。”
春草抖着眉毛,领会过来。丁姀这不是让自己去向关缕儿打听么?其实关缕儿早晚也是会来告诉丁姀的,只是丁姀等不了这个时间。
于是抱起那只碗,用绢帕盖住碗口,就去找关缕儿了。
在三太太处再做了回子,丁姀就带着丁姈回去了。途中正巧见到丁泙寅匆匆从她们院子出来,闷着头疾走。
丁姈不知何故,急忙喊他:“六哥六哥”
丁泙寅驻步,抬头看到丁姀,尴尬地挠头,脸色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