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对于自己偶不经意引起的轩然大波并不十分在意,只带着子归去往了楼外楼,南宫雪订好的包厢。
南宫雪一见到桑玥,就惊魂未定地擢住了她的双臂,道:“这回,你真的要信我!大皇子……大皇子他要对付你!我二哥、二嫂投靠了大皇子,他们打算,联手对付你!”
桑玥不以为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说不定,是你故意挑拨我和大皇子关系的呢!”
南宫雪急了:“我是犯过错,但犯了错的人,就永远都要被打上‘嫌疑犯’的烙印吗?我真心悔过,跑来向你告密,你……你却是不信我!”
与其说南宫雪真心悔过,倒不如说她是在示好卖乖。桑玥心里冷笑,面色却无波无澜:“他们打算怎么害我呢?”
南宫雪把常氏诉说给她的计策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桑玥,桑玥静静听完,心里有了计量,但仍是作出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甚至,带了几分愠怒,把南宫雪轰出了房间。
南宫雪一走,惜华郡主和云澈就来了。
这一次,云澈看向桑玥的神色无比复杂,没有往常的高高在上和大义凛然,论身份,他是长子,但也是庶子,落霞公主被贬为庶人,桑玥就是长女,且是嫡女,在桑玥的面前,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优势。
“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吗?”桑玥没有给二人行礼,这已经是无声地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云澈和惜华郡主的呼吸同时一滞,还是云澈率先回过神,跟桑玥这种人打交道,不需要绕弯子,因为桑玥不屑于此,他开门见山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云阳的挑拨吧?”
桑玥的唇角一勾:“云阳原本就没指望我会信。”
云澈疑惑道:“那他做那么多是为什么?”
桑玥淡然笑之:“为了让我们对关键人物放松警惕。”这就是冷贵妃惯用的伎俩,如今却被云阳给学了去。不过这一次,不论云阳给她挖的什么坑,她都要把里面变成云阳的火海!
桑玥并未向云澈言明自己的计划,事实上,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透露给云澈的。这也算是一种谨慎的表现了。
这几日,皇上赏赐了庆阳公主不少新颖的糕点。庆阳公主吃后,居然立刻过敏,浑身长满了小红点。
起先,她去朝阳宫时,只用蒙着面纱就好,隔天,就必须戴着斗笠了。
这一天,晴空万里,寒风凛冽,宫里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据说晚上会下雪,许多宫人不免出现了几分期盼之情。
剑吼西风,吹得行人的衣摆翩然起舞。
庆阳公主像往常那样,亲自前往朝阳宫给冷贵妃熬药,她脸上的红斑尚未褪去,她唯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刚走进大殿,冷贵妃就叫住了她:“把斗笠取下来。”
“是,母妃。”庆阳公主依言摘掉飘着白色面纱的斗笠,露出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不复往日娇颜,只余满地“红花”开遍,叫人心生恶寒。
冷贵妃暗道自己多心了,她摆了摆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庆阳公主微微一笑:“照顾母妃,不辛苦的,我先去熬药,母妃歇息片刻,好了我叫你。”
冷贵妃摸了摸苍白的脸,点点头,庆阳公主去往小厨房给冷贵妃熬药,突然,一股异样的烟气钻入鼻尖,她打了个喷嚏。
大殿内,冷贵妃的反应也不怎么好,她唤来庆阳公主,让庆阳公主去看看,皇宫里到底在烧什么。
片刻后,庆阳公主回来了,她给冷贵妃行了一礼,柔声道:“母妃,是对面的佛堂在烧高香,今儿刚好刮的是西风,所以就那香烟就吹进了朝阳宫。”
高香?那座佛堂已久不礼佛,门可罗雀,今日怎么烧起了高香?这简直太奇怪了!
冷贵妃的素手一紧,摸了摸并不显怀的小腹,对庆阳公主发吩咐道:“你去,叫看守佛堂的宫女、太监把香给灭了!”谁知道,那香里有没有掺点儿脏东西?
“是!”
庆阳公主放下药碗,转身往那座高坡上的佛堂而去。
半个时辰后,庆阳公主仍未回朝阳宫,冷贵妃却是受不住莫名其妙的困意,喝完药后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一袭白衣斗笠的人出现在冷贵妃的寝殿时,无人发现,这已不是先前那个庆阳公主了。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四十九章】筹谋,毒渣渣
冷贵妃在床上睡得很香甜,自从乐女官被砍头之后,贴身服侍她的是新上任的毕女官。
毕女官按照苍鹤的吩咐,给冷贵妃的手臂和小腹涂抹了药膏之后,又给她掖好被角,这才恭敬地立在一旁,等候主子醒来。
“庆阳公主”缓步而入,似怕惊扰了冷贵妃的睡眠一般,打了个手势,悄声道:“你退下,我陪着母妃就好。”
毕女官不疑有它,毕竟庆阳公主长了红斑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这几日都是这种全副武装的模样。毕女官屈膝一福:“奴婢告退。”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朦胧了一片雅致清辉,照在冷贵妃尽管苍白,却仍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上,她的睡姿,忽而就染了一分神秘的柔和。
或许,只有在睡梦中,她才能直面自己这颗做母亲的心。
“庆阳公主”小心翼翼地给她把了脉,在脑海里记下了脉象的异常,尔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刮了些毕女官尚未给她涂完的药,最后,视线在屋内逡巡而过,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在最隐秘的地方。
“庆阳公主”拿出小河子绘制的地图,上面标了几处冷贵妃虽不怎么触碰,却时常会用眼神去打量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些细微之处,除了小河子,朝阳宫再无第二个下人能够察觉。
“庆阳公主”按照上面的标记,蹑手蹑脚地触碰了多宝格的右手边的第三个暗格、衣柜的挂钩和八仙桌,一无所获,没有机关。
图纸上最后一处标记是床头那面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普普通通的晨曦、湖面和高山流水,画面没什么特别的。
“庆阳公主”的目光一凛,走到山水画的下方,探出手轻轻揭开,还是墙壁啊。
但在她的一再细看下,总算是发现了端倪。那儿有一个十分浅显的掌印,若非今日的光线实在充足,她还真是难以捕捉到这个异象。她对准掌印,往里一按,就推开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锦盒,以及几纸书信。她拆开信封,把信拿出,装入白纸,再原封原地放回锦盒旁。
然而,那锦盒却不易拿走,似乎底部被粘住了一般,偏她想撬开时,自门外听到了轻且快的脚步声,声音间隔略久,可见步子极大,一般步子大,落地就沉,对方却如踩踏碧水虚空,轻盈稳妥,足见,来人是名男子,且武功高强。
“庆阳公主”迅速合上暗门,开始宽衣解带。
当云阳迈入内殿的卧房时,正好看到“庆阳公主”以光洁的脊背对着他,那纤手覆上了罗裙的丝带,一扯就立刻裸裎无疑了。
庆阳在母妃的卧房换衣服?云阳狐疑地凝眸,正欲开口询问,对方微微侧身,那一方丰盈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尴尬得把想问的话吞入腹中,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内殿。
他不算是风月场的老手,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艳丽春色,说不惊讶是假的,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设计云澈跟长平是一回事,心仪桑玥是另外一回事,若此时在他面前展露风光的是桑玥,他许就直接扑上去了。可偏偏是庆阳,他对庆阳没兴趣。
“庆阳公主”悄然松了口气,穿好衣衫,把信放入怀中,迈步离开了朝阳宫。
因为窥视后的尴尬,云阳并未出面叫住她,而是等庆阳公主走了之后,才走进冷贵妃的房内。
而另一边,真正的庆阳公主被佛堂里新来的高僧缠着讲了许许多多的命理学说,那些东西很有意思,饶是庆阳公主这种沉着冷静的人,都不禁听痴了去。待到她和高僧结束了谈话,慕然发现已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提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了朝阳宫,在门口跟云阳撞了个正着,她心虚地喘着气,幸而戴了斗笠,无人知晓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二……二皇兄!”
这个调调落在云阳的眼中就变了味儿,云阳不禁想:难道……刚刚庆阳发现他看了她的身子?
庆阳公主担忧得不行,云阳从母妃宫里出来,定是发现她不见了许久,待会儿她要怎么回答?说听佛听得忘了回来伺候母妃?
云阳摸了摸左手的玉扳指,最终决定,即便自己看了,即便庆阳也晓得了,还是做个鸵鸟装作不知吧!他定了定神,语气不复往常的温润,故作郑重道:“好生照顾母妃,其它的……别多想,合适的场合要做合适的事。”在母妃的卧房里宽衣,成何体统?
啊?二皇兄一定是发现了!庆阳公主的头更低了:“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什么高僧,她以后见了一定躲得远远的!
暖心阁。
桑玥陪林妙芝用了膳,又跟她聊了会儿天,直到林妙芝熬不住倦意睡了过去,桑玥才来到隔壁房间。
她先是检查了新收购的郭家产业的经营状况,再是熟记了祭天仪式的流程,最后,把苍鹤吩咐官员采买的东西进行了分类对比,企图摸索出,他究竟想耍什么幺蛾子!
不多时,七彩鸟儿扑哧扑哧地飞来,停在了书桌上。她解下绑在七彩鸟儿腿上的丝带,拉开一看,笑了。
“一切安好”,寥寥数字,承载了满腹相思。慕容拓和她聚少离多,为了那句“复仇的路很长很长,但我们的未来会更久更久”,慕容拓四处疲于奔命,她在京运筹帷幄,同一片苍穹下,却是天涯两端。
哪怕如今的局势这般紧张,她还是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地思念他。
指尖轻轻抚着早已干涸的字迹,幻想着他忍住相思之苦提笔挥洒出这几个字时,是怎样的心情。
阖上眸子,靠在绵软的团垫上,把相思一点一点地压回心底。阳光照着她卷翘的浓睫,落下两道美丽的疏影,唇角的笑,被勾勒出一个温馨的弧度。
今晚要去赴宴,莲珠正在准备桑玥的裙衫和首饰,拿出两套比对了一下,正打算问桑玥哪套更好,就发现桑玥沉浸在了一种唯美的思绪中。莲珠心里暗叹,小姐怕是又想殿下了。莲珠还发现,桑玥的手状似无意地落在小腹之上,大拇指却轻轻摩挲着,她的鼻尖就是一酸,小姐是想给殿下生孩子的吧?但造化弄人,两人刚圆房,就分开了。
“少主,玉如娇来了。”子归的声音惊扰了桑玥,桑玥按了按眉心,把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淡淡地道:“让她进来。”
玉如娇进屋,给桑玥行了一礼,直接把宫里的情况如实禀报:“属下探了冷贵妃的脉,她的胎有问题,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属下把她用的药给京都最好的大夫检查过了,都是维持胎象的。”
桑玥笑得眉眼弯弯:“云傲的身子本就不好,她又强行用药物受孕,那孩子自然不会健康了,她也没打算真的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不过是她用来冲击后位的筹码罢了。”
看来,今年的祭天仪式会很有意思。
“让你找的东西呢?”
玉如娇呈上从冷贵妃那儿偷来的信:“少主,请过目,还有一个锦盒,但是属下没能拿到。”
桑玥记得赵全当日说:“太后临终前其实只想处死几个心腹,但为了掩人耳目,索性以太祖的葬礼规格把寝宫内所有宫人都处置了。”
据赵全透露,善良温婉的太后,年轻时曾经也是红杏出过墙的,其中有段日子,是怀上云傲的时候,此事若是被曝光,难免会有人质疑云傲的皇室血统,所以,太后才出此下策,杀人灭口。
至于那人究竟是谁,饶是赵全身为太后的贴身总管,也没能见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这等风流韵事,在皇家并不多么稀罕,皇帝只有一个,妃嫔却是上百,太后又生得天姿国色,耐不住寂寞,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不知道冷贵妃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搜集到了太后和别人有染的证据。这是桑玥十分疑惑的地方,但就目前来看,这个疑惑暂时无从得到解答。
桑玥摊开信纸,一一念完,眉宇间渐渐浮现起了丝丝凝重之色,她千猜、万猜怎么也没猜到和太后有染的居然是胡国人!还是当时胡国皇帝的弟弟,如今乌苏女皇的皇叔——豫亲王!
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为何云傲那么害怕此事被曝光了,先皇和太后已死,无人能够证明云傲的骨子里流的究竟是大周血脉还是胡国血脉,万一遭到有心人的挑唆和质疑,大周境内必定发生暴乱,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将趁机角逐,国内就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届时胡国再在边疆吹响号角,大周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