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胡说!你给我有毒的糕点,让我去探望香凝皇后、亲自喂她吃下有毒的糕点,可是,我始终下不了手,于是离开了,我走后不久,别院突起大火,我猜,那火,就是太后放的!因为除了太后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那处别院,就算知道,也无法突破她精心安排的死士和枭卫的封锁!”
桑玥抿唇,恬郡主倒是会钻空子,什么她下不了手?根本是思焉防着她让她无从下手。不过,念在她将那把火推在了冷瑶的身上,自己并不会揭穿她的小九九。
要想揭穿冷瑶的真面目,思焉的话、五姨娘的话,甚至灵慧的话都不如恬郡主的言辞来得靠谱,匕首也好、抹毒的玉佩也罢,统统是用来离间恬郡主和冷瑶的工具。
冷瑶不能死在南越任何人的手上,那便死在云傲的手上好了,没了慕容宸瑞的支持,南越无人力挺她,而她曾经一度视为后台的冷家,这回怕是跟她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谈何襄助?毒杀一国皇后,那可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她状似无比诧异:“天啊!太后娘娘,原来你方才信誓旦旦地保证和香凝皇后的感情要好……都是假的!你……你杀害香凝皇后,还企图让人冒充她的女儿,用以刺杀云皇上,你到底是要毁坏两国邦交,还是……另有企图?”
说着,她面向冷昭:“冷大人,你妹妹做的恶事你不会不知情吧?你伙同她把云皇骗来此处,究竟意欲所何?我听说,冷大人和瑞王的关系最近走得很近呢!”
想说五姨娘勾结姚家谋反?偏让你冷家和冷瑶窜通一起,弑君!瑞王是云傲的亲弟弟,亦是皇权的落败者,冷昭杀了云傲,再扶持瑞王登基,貌似……有点儿谱啊。
冷昭眉心一跳,起身行了一礼,恭敬道:“皇上!微臣并不知情!微臣这么些年,除了拜托南越太后找寻犬子的下落,再没对其它事进行过探讨,微臣和瑞王爷并无过多走动,她一个南越的闺阁女子,不可能知晓我大周世家活动,她在撒谎,请皇上明鉴!”
云傲才不管她是如何知晓冷昭和瑞王的事,他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冷昭和冷瑶密谋算计他,其心可诛!
桑玥眉梢轻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会儿称呼都变了,不叫小妹,改口称南越太后了,明哲保身这个道理果然是谁都懂。就算没有裴浩然那档子事,冷昭也不会拿整个冷家的基业作为冷瑶的保释赌注,云傲和慕容宸瑞不同,慕容宸瑞铁血手腕,那是对敌人,云傲完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几近凶残的帝王。冷家先是出了个香凝皇后,再又出了个冷贵妃,早已是锋芒毕露,现在又扯出了瑞王,云傲怎么会放这个打压冷家的机会?冷昭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了。一回大周,便有他的好果子吃!
云傲的脸暗沉如墨,一双眸子跳跃着毁天灭地的火光,叫人心惊胆战:“恬郡主,你一次又一次地反口,朕凭什么信你?”
恬郡主凝思片刻,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对着曹女官道:“快!去我的房里把香凝皇后送的珠钗、衣衫还有亲笔字帖拿来。”
“是!”
冷瑶按了按耳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千算万算,算漏了那块假玉佩!她曾一力保证恬郡主是冷香凝的女儿,也将这些年恬郡主如何与冷香凝见面的事详细说与了云傲听,恬郡主的话中七分真、三分假,可云傲信了!现在,哪怕她说桑玥才是真正的大周公主也无济于事。
微阖眸,生平第一次,听到了惴惴不安的心声。
桑玥对着冷瑶无声地笑道:“姨母,自掘坟墓的感觉好么?”慕容齐落井下石,大义凛然道:“皇叔,侄儿斗胆,弹劾太后冷瑶!此女,阴险狡诈,不仁不义,残杀大周皇后,毒害大周皇帝,严重破坏了两国的友邦关系,实在是我南越的罪人!”
宁国公起身,正色道:“臣附议,请摄政王殿下做主,废了太后冷氏!”
接近着,偌大的长欢殿化为临时搭建的朝堂,弹劾冷瑶的官员占了一大半,为数不多的拥立者见风向不对,不随波逐浪,但也不出言维护了,只保持中立,如是而已。
这一回,冷瑶在劫难逃,慕容宸瑞无视了她,云傲恨上了她,冷家放弃了她,即便观音菩萨显灵,也不能挽回如今的众叛亲离的局面。
冷瑶浑身颤抖,究竟是气愤还是恐惧,不得而知了。她的胸腔像堵了团厚重的棉花,每一次的呼吸吐纳都仿佛耗尽了所有体力,面色越来越苍白,紫金护甲深深地插入了白皙的掌心,血丝像一条蜿蜒细密的小河蔓过她朱红色的裙裾,深深的,烛火一照,似一条黝黑发亮的小蛇。
慕容天吓到了,他扑进冷瑶的怀抱,嚎啕大哭:“母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争对你?”
冷瑶颤抖的手摸着他的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迷恋自己的儿子,她的眸子里水光闪耀,如镶嵌了无数里璀璨的水晶,她撇过脸,拭去泪珠,软语安慰道:“母后没事,一点小误会,你先随秦公公回去歇息,母后随后就来。”
慕容天惶惶然道:“母后,你哭什么?他们要废掉你吗?儿臣不许他们废了母后!”
冷瑶笑了:“母后没哭,喝多了酒而已,乖,回去吧,母后今晚……陪你一起睡。”
慕容天不依,挣脱她的怀抱,冲到慕容宸瑞的面前:“皇叔!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权倾朝野,一呼百应,你告诉他们,不许废了母后!你是母后的……”
啪!
慕容锦重重地摔掉手里的银筷,起身抱起慕容天,悄然点了他的哑穴,温柔的笑道:“父王,儿臣带皇上回寝宫。”
慕容耀拦住他的去路,笑得风流邪肆:“皇上貌似有话要说,你就这么拦截他,实属大不敬了。”太后大势已去,如果抓住机会,公布太后和摄政王的奸情,他就会成为最大的赢家,他原先把桑玥的身世告诉冷瑶,就是希望冷瑶和桑玥、和摄政王府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一念至此,他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皇上,你刚刚说摄政王是太后娘娘的什么?”
众人一听,探究的目光开始在冷瑶和慕容宸瑞的身上来回流转,心里大抵已滋生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除了曾经的盟友,还能是什么?正如靖王殿下曾经和定国公府交好,到头来却派人……”桑玥淡淡地说着,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牌,“唉!曹将军死得真是好惨啊!”
慕容耀的笑容顷刻间如蒙寒霜,每名出征的将士都佩戴一块刻有名字的小木牌,刀剑无眼,许多尸体毁容断头,便可通过木牌来辨认身份,那块木牌……是曹季恒的!她是在用曹季恒一事威胁他,胆敢戳穿慕容宸瑞和冷瑶的奸情,她就昭告他陷害曹季恒的罪证!
席位上的王公子弟已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论是在谈论什么,落在慕容耀的眼里都像藏了荆棘似的,刺目得不得了。
桑玥把玩着手里的木牌,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摄政王府如今有北齐做靠山,还怕了那些虾兵蟹将不成?
慕容锦不理会慕容耀,抱着慕容天步出长欢殿。
他刚走,曹女官便迈着小碎步一跑入,大口大口呼气:“郡主!您要的东西来了!”
冷瑶优雅地起身,犹如一尊冉冉升起的明月,清冷的气息徐徐笼罩了金碧辉煌的大殿,热议声、讨论声、讥讽声渐渐归于平静,静到只剩她的衣衫沙沙滑动之音和赤金流苏的敲打之响,如春雨洒在了翠绿色的竹叶上,明明是弥留之际,众人却从她不卑不亢的气质中感知到了一股别样的生机。
她拾阶而下,朱红色的裙裾拂过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板,烛火悠悠,月辉淡淡,映着她妩媚动人的脸,她微笑、嗤笑、冷笑,用唇形对着桑玥,无声道:“我的好外甥女儿,别以为你是最大的赢家,即便我死,你仍然是输的那一方,想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我偏不告诉你!”
“哈哈哈……”嚣张的笑声在大殿内来回飘荡,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的脸忽明忽暗,犹如地狱的鬼魅,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单臂一震,一把尖刀滑入手心,她对准自己的胸膛,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
身子一僵,她朝后直直摔倒。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她一个翻转,拔出了血淋淋的匕首,刺向桑玥。
桑玥没想到冷瑶会作出这种垂死前的挣扎,来不及作出反应,“呲啦”一声,裙衫和血肉裂帛……
☆、【第一百一十九章】成亲,一追万里
桑玥原以为冷瑶会对付她,谁料冷瑶手臂一弯,竟是自她腋下滑过,刺向了跪在一旁的五姨娘。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匕首离五姨娘只剩一寸距离时,冷瑶的身子倏然僵硬,一道银光破腹而出,尖端几乎要抵到她!
慕容拓一跃而起,抱着她一转,随手拉过五姨娘,三人退至旁侧。
偌大的殿堂静谧无声了,所有人都瞠如遭雷击,悚然得毛发根根竖起。
冷瑶的手一松,匕首砸落,碰到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带了回音一般,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洞穿自己身体的利剑,胸膛流出汩汩黑血,她的匕首有毒,足以致命,她本想死前拉个垫背的,不料却被人偷袭,是谁?
回头,对上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心中一痛,嘲讽排山倒海而来,冷昭!她的好二哥,那么多年了,还是不曾忘记姚凤兰这个样貌平平的蠢女人吗?
冷昭痛心疾首道:“小妹,姚凤兰是姚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她本身并无过错,你居然丧心病狂地要杀害她,我唯有大义灭亲,你别恨我。”
大义灭亲?冷瑶笑得呛到了,剧烈地咳个不停,每咳一下,胸口和腹部的伤口都冒出大量的血,痛不欲生。
东窗事发,桑玥又抬出了瑞王和冷昭的亲近举动,冷家难免会受到牵连,冷昭私心之余,不过是卖个人情给姚家和云傲,姚家对姚凤兰有着骨血亲情,云傲对姚凤兰有着愧疚之意,冷昭是想绝处逢生,把自己这个小妹妹作为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呵呵,桑玥,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冷家人,没有仁义道德,只有利益关系,我嫉妒冷香凝,不是嫉妒她比我美貌,也不是嫉妒天下好男儿都围着她转,我嫉妒的是,在那么冷、那么冷的宅子里,为何她会长出一颗比火焰还要炽热的心?
她是冷家那百年阴森古堡中突然涅槃而生的浴血凤凰,光芒万丈。
她看人时,是那么真挚,让人觉得自己是她的整个世界。而你不同,你看人时,是那么疏离,让人觉得和你间隔了一整个世界。
“桑……桑玥……”冷瑶倒地,浑身抽搐,颤颤巍巍地指向桑玥,似有话要说,桑玥欲上前,慕容拓拦住了她。
冷瑶的唇角蠕动,当心……他……要……
嘴唇已无力蠕动,只能用眼神扫过冷昭和五姨娘的脸,最后身子一个痉挛,气绝身亡。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冷瑶叫她当心谁?冷昭?为什么?难道冷昭对五姨娘存有不轨之心?一场宴会,不欢而散,冷瑶,这位南越史上最年轻貌美的太后在长欢殿走完了生命里最后一段历程,亲手送她上路的是同母所出的哥哥,真真是死得讽刺。
云傲恢复了五姨娘的身份,慕容宸瑞当即拟了一道旨意,从此,定国公府不再有五姨娘杜凤兰,只有大夫人姚氏。隐姓埋名十五年,屈居妾室之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堂堂正正地以姚家嫡长女的身份嫁入定国公府为妻。
南越和大周紧张多年的局势终于得到了缓解,冷昭亦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本该皆大欢喜,独独云傲,满兴而来,败兴而归,没有寻到冷香凝,也没有找到素未蒙面的女儿。
姚凤兰问他当年为何突然撇下冷香凝回国,他说大皇子病重,危在旦夕,所以他才连夜启程,但他给冷香凝留了一封书信,详细说明了情况。
不用想也知道,那封信定是被冷瑶给扣下了,这才酿成了一个弥天误会。
但他问及冷香凝和女儿的下落时,姚凤兰只推托说不知道,唯一知情的人是冷瑶,冷瑶已死,如今没人知道她们的生死下落。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桑玥之所以不让冷香凝和云傲过早相认,一来,冷香凝只剩孩童的智商,根本不能应对后宫的尔虞我诈;二来,她是冷香凝和云傲决裂之后才出生的孩子,谁知道那些大臣会怎么构陷她们母女?还有一点,她内心尚不确定云傲究竟更在意冷香凝还是更在意权势地位。
桑玥和姚凤兰坐着马车回定国公府,刚走了一半,怀安骑着骏马在夜色里狂奔,挡了她们的去路:“桑小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