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这是什么眼神?”何老跟被这目光盯得心中火起,扬起手掌,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李芳不闪不躲,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牢牢地盯着何老跟的眼睛,似乎想将这个令她寒心的男人看清楚。
啪!
手掌狠狠打在相同的地方,李芳只觉得左脸*辣的痛,但脸上再痛,也没有她的心里痛。
闻讯赶来的李芸冷冷喝道:“住手!”
徐氏快走几步进了屋子,扶住李芳的肩膀,见她嘴角都破了,正汩汩的留着血,心疼得不行,转头看着何老跟,有些薄怒:“弟妹,到底是怎么了?芳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何老跟一脸铁青,怒道:“她做的好事你让她自己说!”转身出了睡房,来到堂屋,弯腰背起他带来的弓箭,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徐氏高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何老跟头也不回地大声道:“回去,写休书!这个婆娘,我何老跟要不起!”
李芳身子震了震,眼中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意。
徐氏立放开李芳,追了上去,便追边道:“弟妹,莫要冲动,万事好商量!”
何老跟却铁了心地往外走,李芸眼中怒色一闪,喝道:“雪球,拦住他!”
雪球嗷地一声,飞蹿过去,挡住院门口,不让何老跟出去。
徐氏终于追上何老跟,皱眉道:“弟妹,你之前还好好的,出去转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误会了芳儿?”
“误会?”何老跟把弓箭往地上一掷,“她生了山林后,八年的时间都没有怀孕,为什么一回娘家就怀孕了?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李芸冷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二姑找了别的男人,给你戴绿帽子咯?”
何老跟额头青筋迸出,喝道:“这得问那贱人!”
李芳缓缓从屋里走出来,温柔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眸之中是深深的受伤,语气却是冷静:“这孩子是你的。”
何老跟犹自怀疑:“如果不是你红杏出墙,别人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诋毁你?别人可是说得有板有眼的!”
李芳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徐氏连忙低声安慰她:“中间肯定有误会,你别急,一会儿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李芸非常生气,语气也凌厉起来:“别人?是谁说的?”
第一生气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第二生气何老跟宁愿信不相干的人的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何老跟眼睛一瞪:“你小孩家家的,关你什么事?大人说话,没你说话的份!”
徐氏轻轻拉了拉李芸,示意她不要把关系搞太僵了。毕竟李芳是何家的人,后半辈子还要在何家生活的。
李芸抿了抿唇,微微仰头,目带寒意,静静看着何老跟。她年纪小,个字矮,但俯视着她的何老跟,心中竟然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着的那个。
直到何老跟被看得垂下了眸子,李芸才淡淡道:“她是我二姑,是我的家人。要欺负我的家人,我不答应。”
李芳一直咬牙控制的情绪在李芸掷地有声的话中终于决堤,她委屈而屈辱的眼泪夺眶而出,哭倒在徐氏怀中。
何老跟何曾被一个小辈呵斥过?他恼羞道:“她嫁给我们何家,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你们姓李的,管不着!”转头去看李芳,喝道:“李芳!你有娘家人做靠山,胆肥了是不?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回何家!”
徐氏见事情越发的僵,连忙劝道:“弟妹,如今你在气头上,先冷静一下,不要把话说太满了,凡是都要留一线余地不是?”
何老跟阴阳怪气道:“她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我要是给她留余地,就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李芳抬起头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落,哭道:“何老跟!你要是个男人,就把话讲清楚,我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你冤枉我红杏出墙,那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何老跟暴走,怒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我来告诉你?我这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再来告诉你他是谁!”
他弯腰去捡丢在地上的弓箭,李芳和徐氏惊呼:“不要冲动!”李芸却喝道:“雪球阿笙小刀!”
雪球嗷呜一声电射而来,从背后将何老跟扑倒在地。同时,一直站在门口阿笙和小刀飞快跑来,将和雪球厮打的何老跟制服。
小刀两只手像是铁钳一般抓住何老跟的手,一只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无论他如何挣扎,也不能挣脱。
何老跟抬头,睚眦俱裂,愤怒地盯着李芸,像是一头野兽般吼道:“放开我!”
李芸淡淡道:“放开你?放开你好让你去杀人吗?杀人偿命,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你确定你不会杀错人?你死了,你爹娘怎么办,你儿子怎么办,你想过吗?”
像是醍醐灌顶,何老跟瞬间清醒过来,缓缓低下了头,默不出声。
“小刀,放开他。”李芸充满鄙夷地看着何老跟,“我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
何老跟翻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断用手扯头发,捶打自己的脑袋。
李芸淡淡道:“别人不知道,你跟二姑夫妻十余年,还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怎么可以因为别人说三道四而怀疑她呢?你寿辰那天,她就告诉我娘说她怀上了,但是怕你们空欢喜一场,在没有大夫确诊之前,便没有告诉你们。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得知她怀了孩子的?”
何老跟缓缓抬起头,结结巴巴道:“是……我听到消息,是寿辰三天后。”
李芸话中讥讽之音更重:“是啊,三天。三天的时间,要和别人搭上,还要能够被诊断出怀孕了,你觉得可能吗?”
“我、我……”何老跟羞愧得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徐氏松了口气,道:“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了,弟妹,以后可不要这么冲动,知道吗?”
“嗯。”何老跟重重地点了点头,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弓箭捡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我还是等树林放学,吃过饭,大家一起走。”
李芸看了一眼万事大吉的何老跟,冷冷道:“道歉。”
“道什么歉?”何老跟一怔,在他的意识中,女人就是低人一等的,错怪了就错怪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向自己婆娘道歉,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李芸气笑了:“你冤枉了二姑,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何老跟面上挂不住,哼了一声,凶巴巴的看着李芳:“你要老子给你道歉么?”
话中之意,你敢让老子道歉,老子要你好看。
李芳闭了闭眼睛,并未回应何老跟的话,而是问道:“到底是谁说我的坏话?”
“算你识相。”何老跟得意地看了李芸一眼,“你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会嫁人。你跟你二姑好好学学怎样跟相公相处,免得被婆家嫌弃。”
李芸眸子冷了冷:“不劳你费心,反正嫁谁都不会嫁到你们何家。”
“你!”何老跟被李芸戳到痛处,正要发怒,只听李芳提高了音量,“到底是谁说我坏话?”
何老跟心中对那嚼舌根之人也很是恼火,于是将事情和盘脱出。
他之前在村里到处乱逛,走到村口的时候,遇到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正在吵嘴。
那老女人是跟叶氏要好的罗氏,那年轻的女人正是赵氏。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罗氏跟叶氏要好,正是因为她也是那种爱讲人是非的人。如今叶氏疯了,没人跟罗氏整天讲是非了,罗氏觉得无聊,便主动找赵氏聊天。在她眼中,赵氏跟她是同一类人,应该有话好聊。
以前,因为年龄相差较大,罗氏和赵氏并没有太多来往。如今罗氏主动接近,赵氏也不抗拒,于是二人就聊了起来。
岂知,聊着聊着,问题来了。
赵氏因为自己是村长儿媳,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因此言语之中,对罗氏并不是十分的尊重。
罗氏心中对赵氏不快,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便眉飞色舞地对赵氏说出一段陈年旧事,说王二石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二人已经到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后来因为女方的父母反对才作罢。
赵氏听了吃醋,知道罗氏是想看她不爽的样子,于是和罗氏吵起来,说罗氏是在胡编乱造。
正在此时,何老跟走了过来,罗氏一指何老跟,得意洋洋道:“是不是我编造的,问他就最清楚不过了!”
赵氏得知罗氏口中王二石的青梅竹马竟是何老跟的妻子李芳,想起王二石前些日子替李芸做工,每天都能见到李芳,说不定二人眉来眼去,早就搭在了一起,心中醋意翻腾,于是把这邪火发泄在何老跟身上,阴阳怪气道:“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婆娘都看不住,还好意思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回去管管自家婆娘,让她不要出来到处勾引别人的相公!”
何老跟自是不干,跟赵氏吵起来。
罗氏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煽风点火,二人越吵超激烈。住在周围的村民听到争吵声,便丢下手中的事,笑嘻嘻地过来围观。
何老跟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愤怒不已,挽了挽衣袖,怒道:“你凭什么说我家娘子勾引你家相公?你有什么证据?你要是说不出个二五六来,我绝不饶你!”
何老跟本是猎人,长得非常壮实,他把衣袖一挽,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赵氏心中有些害怕,但在众人面前,她绝对不会认输,把心一横,叉腰高声道:“凭什么?回去看你媳妇的肚子就知道了!她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三个月,她回*村也有两三个月了,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众人齐齐嘘了起来,何老跟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推开众人,狂奔着回家,怒气上涌,他理智尽失,便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说完整件事,何老跟道:“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赵氏骗了,要怪,就怪她。”
他此时犹自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李芳一脸木然,心灰意冷地道:“何老跟,我自从嫁给你之后,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呢?就凭着外人的三言两语,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我的清白,我算是看透你了。这么多年,我在你们何家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一点地位都没有,够了。”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带着树林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什么?”何老跟不可置信,“你不回去,难道要在娘家呆一辈子?”
李芳俏脸满是寒意:“反正我不会再回何家。”
何老跟勃然大怒:“随便你!我何老跟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等着,我这就找人写休书!”说罢,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徐氏大惊失色:“芳儿,这怎么行?”
“大嫂,你放心,我不会一直麻烦你的。”李芳艰难一笑,抚着肚子道,“等我肚中孩儿生下来,我就另寻他处,自谋营生,再艰难,也会把他抚养成人。”
徐氏唉声叹气:“芳儿,你知道大嫂不是这个意思。女人一辈子的幸福都靠丈夫,哪有自请下堂的?夫妻之间拌几句嘴再正常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一会儿老跟回来,我再劝劝他,你也跟他说几句好话。”
李芳摇头:“大嫂,大哥对你百般温柔,你不明白我心里的苦。”说着,她的眼泪掉下来,“总之,是我命苦罢了。”
徐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求助似的看着李芸:“你劝劝你二姑。”
李芸抿了抿唇,肃色道:“二姑,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拿了他的休书,你就跟何家脱离所有关系,包括树林表哥和山林表弟,你舍得吗?”
李芳身子颤了颤,捂着脸呜呜哭道:“我是舍不得他们,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到何家。”
李芸点头道:“好,二姑,既然你决定了,那么,我支持你。你现在不能太激动,对肚中的孩子不好。”
李芳渐渐安静下来,停住了眼泪。李芸将她扶到床上躺下,道:“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
李芳合作地闭上眼睛,徐氏将李芸拉了出去,有些责怪地低声道:“我让你劝和,没让你劝分啊!”
李芸抿了抿唇,道:“二姑现在情绪激动,我要先安抚她的情绪。”
徐氏叹了口气,点头道:“只能先这样了。”
李芸默了默,道:“不过,那是我的心里话。你也看到了,何老跟根本就是个粗暴的男人,动不动就打骂二姑,现在二姑下决心离开他,我们作为二姑的家人,应该支持她才是,而不是逼着她继续不幸福的生活。”
徐氏叹气道:“你说的是没错,可是,女人家一旦被休弃,这辈子就完了,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的。”
李芸微微一笑:“放心,有我在。”
有她在,她的家人会生活得堂堂正正,扬眉吐气。不过是一个渣男,踹了就踹了,李芳以后想要嫁人,有她李芸在,难道还会是个事儿吗?
李芸并未多说什么,徐氏却相信,女儿是对的。只要有女儿在,再难的事,都会过去。看着李芸,徐氏觉得很安心。
“芸儿,娘相信你。”
半个时辰后,何老跟回来,手里拿着休书,抖得哗哗作响,在院子里喊道:“李芳!出来给老子认错,老子就把这休书撕了,不然,哼!”
他至始至终认为李芳是仗着有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