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花将担子放下,快步往李芸家走去,边走边骂:“这个死老太婆,又在欺负人了!”
刘小花因为李三的事跟王氏不对盘,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因此只要能让王氏没脸的事她都会干。除此之外,她有一个深埋在内心的秘密,那就是她喜欢王大石。就凭王大石中午说过的话,她也得站在徐氏和李芸这一边。
王氏拉不开李芸几个,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抓着李芸的头发,伸手就扇李芸的耳光。
李芸时刻注意,哪能给她打到了呢。她偏头躲过王氏的手,低声喝道:“二弟三妹,摔倒,哭!”
王氏一怔,不明白李芸是什么意思。
二弟三妹立即放开王氏,齐齐摔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李芸暗中一咬牙,将衣袖下藏着的右手伤口撕裂,同时将怀中的剪刀跌落地上,伸出染血的手掌挡在自己面前,尖声叫道:“奶奶,不要杀我!”
正文、031 王氏败走
“奶奶,不要杀我!”李芸一声喊,惊呆了所有人。
伤口一再撕裂,让李芸暗中倒抽一口冷气。疼,真疼。不过这回,她并没有刻意去忍,而是顺从身体的条件反射,让泪珠儿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杀人啦!”刘小花的一声喊,将所有人从呆滞状态中惊醒。
“芸儿!”徐氏惊声尖叫着跑过来。
她此时满眼都是女儿满手的鲜血和满脸的泪水,根本没有思考,根本没有想到李芸的手掌早就受了伤,只凭着本能,想第一时间冲到女儿的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但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本来站得离她还远的明之轩。
徐氏只觉得眼前一晃,明之轩已经到了李芸身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瓶药膏,轻柔却快速地涂在伤口上,唰的一声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不由分说地将李芸的右手缠上,无可奈何地看了李芸一眼。
那一眼中,有着自责,有着恼怒,更多的是心疼。
他以为她只是想用哭诉来唤醒祖母的亲情,他责怪自己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局。他恼怒自己没有为她做些什么以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自伤。他心疼她想要独自一个人将所有的重担都担在自己肩上而不懂爱惜自己,不顾疼痛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祖母。
李芸这次没有避开明之轩,安静的让他包扎。
王氏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揪李芸的头发,怒道:“小兔崽子,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杀你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娘!”徐氏已经跑了过来,将李芸揽到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背挡着王氏,泪水唰唰地往下流,哭诉道,“娘,芸儿并没有做错什么,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她下毒手?就算她再怎么不好,她也是长顺的亲生女儿,您的亲生孙女!”
王氏气得两眼发黑,怒道:“贱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她了?我根本没有动手,这伤口明明就是昨天你弄的,你少赖在我的头上!”
徐氏此时也想起来了,瞬间明白过来李芸的用心,想到若不是自己太过软弱,女儿何至于拼了命地想要守住这个家?她不由得心中发酸,一双眼眶儿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哪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但看到了,还有证据呢。”刘小花此时进了院子,弯腰捡起尘土中染血的剪刀,啧啧有声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竟然对自己的亲孙女也下得去这样的毒手!还好只伤到了手。”
王氏气得浑身哆嗦:“刘小花,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算哪根葱,要你来管?”
刘小花好整以暇道:“家事?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行凶,要是上报到镇上,可不能算是家事吧?”
王氏指着李芸怒道:“这明明就是昨天徐氏弄伤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还想赖?”刘小花死咬着王氏不松口,“李大嫂平日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女儿下这样的毒手?说出去谁信?”
李芬插嘴道:“昨天是大嫂……”
“芬儿闭嘴!”王氏连忙打断李芬的话。刘小花有多恨李三,王氏是知道的。要是让刘小花知道了昨天李三的行径,闹出去,那李三可能会小命不保。
王氏不想把李三的事牵扯出来,自然无法证实李芸的伤是徐氏弄的。此时她终于体会到被人冤枉的滋味,枉费她口舌如簧也说不清楚,不由得气得直捶胸脯。
李芸从徐氏怀里探出头来,怯怯道:“奶奶,芸儿不怪您这么狠心对芸儿,芸儿只求您不要抢走我们的粮食,不然我们会饿死的。”
二弟和三妹坐在地上,也跟着呜呜地哭道:“奶奶不要抢我们的粮食!”
三个孩子齐声哭得凄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小花越可怜李芸她们姐弟,就越憎恶王氏。
她扫了一眼李芬怀里和院子地上的粮食,若有所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年头的稀奇事真是多呢,抢自己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口粮,人家不给,就行凶,哎,真是人老了,脸皮就厚了吗?”
王氏求救似的目光看向明之轩:“明先生,你给说句公道话,我没有杀李芸,真的没有!”
明之轩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氏一眼,半晌缓缓道:“这是你们李家的家事,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本是王氏刚才想诬赖李芸时对明之轩说的话,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不,现在这话就一字不落地还了回来。
王氏无法替自己洗刷冤情,把心一横,争论道:“这些粮食是王大石给我儿子的,我也有份!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李芸这不孝女竟然敢不给,就算我打死她也是应该的!”
刘小花嗤笑道:“李大嫂可是给了钱的,你要不要找王大哥当面说道说道?”
王大石中午掷地有声的话王氏也是听说了的,王氏哪敢去找王大石对峙?
刘小花又道:“你已经和芸儿他们分家了,他们家的东西,愿意给你你才能拿。不是他们不愿意孝敬你,你家中还有一个李三可以挣钱养家,可是李大嫂家孤儿寡母的,过得比你还辛苦,你也好意思抢他们的东西?芸儿只是心疼弟弟妹妹,怕他们饿肚子。不是芸儿不孝,而是你这个当奶奶的不仁!”
李芸忍不住想要喝彩,她果真没有看错刘小花。这些话,她这个当孙女的不能说,徐氏这个当儿媳妇的不能说,但换做旁人的刘小花,说起来可算是理直气壮,且说得有理有据,让王氏哑口无言!
王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看着大家敌意的目光,知道今天再纠缠下去讨不了好,铁青着脸道:“芬儿,我们走!”
直到如今,王氏还想着要把东西拿走,正弯了腰去拿地上的米,就见刘小花迈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道:“李大嫂,我先走了哈!我一会儿会跟大家好好地说说你和芸儿受的委屈,让大家来评评理。不过,要是你婆婆和你小姑两手空空地从你们家走出来,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呢。”
王氏一怔,可不是吗?要是她和李芬拿着东西走了,不就正好替刘小花佐证?
“赔钱货,拿什么拿,还不把东西放下!”王氏愤愤地将李芬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拉着她就往门外追去,一边追一边喊,“刘小花你给我站住!我没有拿他们家的东西,你要敢给我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正文、032 欢乐氛围
“好了,没事了。娘,把吃食收好,可不能再让人随便拿走了。”李芸神色轻松地说完,转身就往药房走。
这个时代的字跟古代的小篆差不多,艰涩难认。好在李芸以前学习过一小段时间的小篆书法,对照着药书上的图解,她勉强能认得大半的字。
李长顺的手记非常有意思,李芸对他留下的一些药方很感兴趣,刚才正看得兴起,被王氏打断,现在趁天色还早,再看一些。
“芸儿,你站住,娘有话要说!”徐氏的眼中还挂着泪珠,可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李芸默默停住脚步,准备好接受徐氏的责备与唠叨。
她知道,作为一个九岁的女孩子来说,她刚才的行为确实令人惊悚。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够装作只有九岁,每天吃喝玩乐,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可是,她不能。徐氏软弱,她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为家人的利益而争。
徐氏走到李芸身前,蹲下,嘴唇动了动,责怪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紧紧将李芸拥在怀中,只反复在李芸耳边低泣道:“芸儿,你刚才吓死娘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成了……”
不适应亲密接触的李芸先是身子僵硬,继而觉得心底一阵麻麻的痒,淡淡的温,那种久违了的母爱,正如同三月的细雨,慢慢的滋润和溶解着她曾经被亲情伤害而冰冻的心。而李芸多年为情干涸的双眼,也慢慢染上湿意,闪出了动情的泪光。
迟疑片刻,李芸的小手在徐氏的背上抚了抚,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母亲甜香的空气,将头靠在徐氏的颈窝,低声道:“娘,我没事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不爱惜自己,让你担心。”
徐氏心底的酸楚瞬间爆发,嘤嘤哭出声来:“是娘的错,是娘没用,是娘软弱,没能保护好芸儿,娘错了,娘错了……”
二弟和三妹跑过来,懂事地拍着徐氏和李芸的背,安慰道:“娘不哭,大姐不哭,二弟/三妹都不哭。”
阿福艳羡地看着相拥的母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转头对明之轩道:“少爷,阿福想爹想娘了。”
明之轩没有回答,而是举步往外走去。
阿福一怔,追了上去:“少爷,你要去哪里?”
明之轩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出去透透气。”
李芸透过朦胧泪眼望去,见那蓝衣少年的背影清瘦而落寞。
他也在想他的爹娘吗?
第一次,李芸觉得,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下面,藏着的,也许是一颗敏感而执着的心。
李芸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一刻,她看向明之轩的眼神,是温和而怜惜的。
明之轩和阿福回来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阿福左手一只鸡右手两只鸭的,肩膀上还扛着几捆青菜和一捆柴火,造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明之轩一进院子就神色愉快地大喊:“芸芸,快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咱们今晚可以加菜咯!”
李芸正坐在药房门口看着图解和苦逼的小篆字作斗争,对于明之轩带了什么回来,她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她头也不抬,只是摆摆手,示意明之轩不要理会自己。
正在院子里玩的二弟三妹立即围了过去。
三妹眼睛晶亮地问:“明大哥,阿福哥哥,这是你们买的吗?今天晚上就吃吗?”
阿福得意道:“这些都是大家送给少爷的,不要钱的!”
二弟看着明之轩一脸崇拜:“哇,明大哥,大家都喜欢你呢,你好厉害。”
明之轩故意大声的说道:“是的呢,有几个小姑娘看到你英俊潇洒的明大哥我,都脸红害羞地要送我手帕呢!”
三妹好奇地问:“她们送你手帕做什么呢?手帕又不能吃。”
阿福神秘兮兮道:“那些小姑娘看上了我们家少爷,想嫁给我们少爷呢。”
明之轩的目光偷偷往李芸那边瞟啊瞟,李芸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完全无动于衷。
三妹撇了撇嘴,她还不懂嫁人的事情,她更关心吃的,于是道:“明大哥,我们今晚先吃鸡还是先吃鸭呢?”
明之轩顺着三妹的话道:“芸芸,今晚先吃鸡还是先吃鸭,你给个意见嘛!”
李芸低着头道:“别烦我。”
明之轩从阿福手中拿过鸡,献宝似的送到李芸眼前:“你看看这鸡多肥,给你补血正好,要不晚上先吃*。你就看一眼嘛!”
李芸站起身来,走到药房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从门背后吐出两个字:“好吵。”
吃了闭门羹的明之轩苦笑着,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这丫头,看不出来人家是在向她示好吗?水火不侵,真是的,唉!”
只顾着伤脑筋的明之轩没有注意到,一根白色的绒毛被他刚才摸鼻子的手带到了鼻尖上,此刻正在微微的秋风中飘啊飘。
阿福手中的鸭子被倒吊着不舒服,嘎嘎嘎地叫唤着挣扎起来。
阿福从来没有跟这些牲畜相处过,顿时手忙脚乱地喊:“啊呀少爷,它咬我,救命啊!”
这时,明之轩手中的鸡也开始造反,咯咯咯地扑腾着翅膀。
明之轩一只手抓着一条鸡腿,一只手抓着鸡头,一脸苦逼地道:“少爷我也搞不定它们啊!抓好了,不然一会儿跑了!”
二弟三妹拍掌大笑起来:“明大哥好笨,阿福哥哥好笨!”
徐氏正在屋里收拾床铺,准备让出一件屋子给明之轩和阿福住,手中正忙,腾不出手来,于是高声喊道:“芸儿,你去帮帮忙!”
李芸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书本,打开房门吩咐道:“明之轩,抓住鸡的翅膀!然后把它扣在竹筐下面,拿石头压住就行了。阿福,你把鸭子放下,把院门关好,鸭子跑不了的!”
“哦,好!”明之轩连忙抓住鸡翅膀,鸡的双脚蹬了几下,果然停止了闹腾。
明之轩惊喜道:“芸芸,还是你有办法!”
他连忙将鸡关在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