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胖子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不可置信地问李芸:“芸儿,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李芸用力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道:“痛不痛?”
牛胖子傻兮兮地点头:“痛。”
“那不就是了!”李芸笑眯眯道,“表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岳母大人?”
牛胖子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欢喜地跪倒在周氏身前,喊道:“牛三春见过岳母大人!”
牛胖子的喜悦发自内心,周氏见他真心欢喜,心中也很欢喜,连连道好,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牛胖子起了身,便和周氏谈论起婚事来。周氏认定他如此着急是因为太过爱慕自己女儿,正好她也怕他反悔,二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商定了婚期,拟好了婚书,各自签了名盖了手印。
牛胖子将婚书小心贴身放好,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张,恭敬地递给周氏,道:“小婿想了想,岳母大人之前说得对,各行如隔山,我还是做我的布匹生意好了。这药方留在我手中也没用,就送给岳母大人,希望您能派上用场。”
周氏欢喜地接过药
方一一查看,果然看到了那张想了很久的续骨膏药方,喜不自胜道:“你这样想就对了,这药方就当是盈儿的聘礼,我就收下了。”
“不过几张药方,怎能当作聘礼呢?”牛胖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印章,恭敬递给周氏,“这是我的印章,可以处置我名下所有的商铺、庄子和土地。盈儿既然下嫁于我,我的就是她的。”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章,我便替盈儿收下了。”周氏将印章收了,一脸的喜不自胜。这一趟昌兴之行收获太大了,不但得到了药方,还得到了一个好女婿,得到了他的全部家产。
周氏笑得开怀,牛胖子和李芸也笑得开怀。
周氏第二天便离开昌兴,回京去准备嫁女之事。
该办的事都办了,李芸便也回了平镇,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
一个月后,阿笙来信。
周氏拿回药方,又找了个“财力雄厚”的女婿,徐振义果然心花怒放,出入都带着徐家老大,隐隐有将徐家交给老大之意。他一拿到药方便开始研制,只是那药方上的药材太过名贵,收集不易,到如今才做出第一批成药来,很快便会投入市场。
徐盈盈自是不肯嫁,闹得天翻地覆,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被周氏绑了,亲自送上花轿,派了几个家丁日夜盯着,一路送到昌兴。
李芸算着时间到了昌兴,正好赶上拜堂。
她没有惊动牛胖子,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徐盈盈双手被捆,口中塞了帕子,被两个婆子拖着进了喜堂,硬压着脑袋和牛胖子拜了堂,拜完堂,又被拖着进了洞房。
牛胖子生怕到手的美人飞了,飞快的挨桌敬了酒,便让小厮替他招呼客人,迫不及待地往洞房而去。
李芸远远的跟着,只见牛胖子进了房间,很快那两个婆子便笑着出来,守在门口。
不多时,房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哭泣声和男人兴奋的喘息声。
一切尘埃落定,李芸嘴唇抿了抿,转身离去。
……
又过了一个月,阿笙再次来信。
春晖堂推出药效奇佳的续骨膏,本以为会立即打开市场,名利双收;谁知,在同一时间,德仁堂却也推出了同样功效的续骨膏,价格只是春晖堂的二十分之一。
如此一来,春晖堂再次被德仁堂压了一头。
徐振义大怒,迁怒周氏身上。
周氏怎么也想不通,照理说,女婿没理由再将药方卖给德仁堂。再说了,德仁堂的售价,根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这不合理。
周氏哪里知道,李芸一直以来没有将李长顺的药方投入市场的主要原因,就是所用药材太过名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这一年多的时间,李芸研究出了另外一张药方,药效一样的好,但所用药材却是普通,将成本降了下来,能够让普通百姓受惠。
这也是李芸当时毫不犹豫将药方送出去的原因。
周氏思来想去,决定找女婿问个清楚。
谁知,她派去送信的人回来说,根本找不到小姐和姑爷。
周氏心中忐忑,再次派人前去打听,却得知,那曾经挂着“牛府”牌匾的豪华宅院,是属于县令夫人娘家的产业,它的主人从未曾姓过牛。她的人去县衙打听,却发现谁也不认识一个叫做牛胖子的人。
周氏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牛胖子曾经给过自己一枚印章,本是要给女儿的,后来忘记了,一直留在身边。她拿出那印章,依照牛胖子所说的商铺去打听,那商铺的掌柜神色狐疑地看着周氏,道:“这印章是假的,你从何处得来?”
周氏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骗局。
那个牛胖子有问题,李芸有问题,阿笙也有问题!
周氏为了自己有面子,女儿出嫁之时,送了好多嫁妆。谁料想,嫁妆白送了人,连女儿也白送了人!
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被硬生生地气得脑溢血,连话都说不出来,成了瘫子。
阿笙早就得知当年自己流落在外是周氏害的,如此一来,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周氏一病不起,没有精力再和二房的争,阿笙便被徐振义当作继承人培养,开始跟随徐振义学习做生意。
阿笙很快展现出他的经商天赋,深受徐振义喜爱,接管徐家家业,只是早晚的事。他私下对明之轩许了诺言,他一旦接管徐家,会将一切拨乱反正,将不属于徐家的东西还回去,只拿徐家该拿的一部分。
正因阿笙的选择,接下来的几年,明之轩对徐家手下留情,并没有在春晖堂一蹶不振之时将徐家完全蚕食。
……
时间弹指而过,光阴悄悄流逝。
这天,正是李芸十五岁的生日。
徐氏早早做了准备,宴请了许多客人,打算给女儿举行成人礼。
午时,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作为主角的李芸却迟迟未露面。
徐氏翘首盼望,有些焦虑地唠叨:“我知道她忙,可是今天这日子重要,迟不得啊。说好早些回来的,怎么还没回来?”
三妹长高了许多,人不大,却显得沉稳,不急不躁地道:“放心,大姐说晌午前会回来,便不会迟。娘,我去招呼客人,你去厨房看看,菜都准备好了没有。”
“哎,好。”徐氏连声答应,看着自己小女儿一副小大人模样招呼着客人,忍不住笑了笑,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不但不用她操心,反而还要反过来操心她。
徐氏不知道,其实,李芸早就回来了。只是,她在离村子两里地的路上,被人堵住了去路,动弹不得。
李芸坐在马车上,有些头痛。
领头堵住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曾经给李芸说过媒的曹姑姑。曹姑姑身后,是环肥燕瘦的中年女子,全是职业媒人。
这几年,李芸的家业越来越大,不但在周边开了许多荒地,还买了许多田地,雇了不少长工,成为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地主。而她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的俏丽动人,引得不少自认为配得上她的适婚少年神魂颠倒,不时的差媒人前去提亲。
徐氏被烦得要命,最后放出话来,在女儿及笄之前,不会考虑婚事。并且,女儿的婚事,由女儿自己做主,找她这个当娘的,没用。
今天是李芸的及笄之日,曹姑姑一早打听到了她会在午时之前回村,于是便守在路口,想赶在前头向她提亲。谁知道,不知怎么搞的,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全部都来了。
“李大小姐,萧家公子人品好,家世好,你一定要优先考虑啊!”
“萧家公子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哪儿比得上我们刘家公子会做生意做赚钱养家又重情重义?李大小姐,选男人就要选我们刘公子这样的。记住,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选我们刘公子绝对没错!”
“李大小姐,我们王公子……”
“我们赵公子……”
女人们挥着手帕,扇着香风,叽叽喳喳地上下嘴唇不断翻飞,争先恐后地往马车涌来,想要拉住李芸。要不是驾车的小刀力气大守住车门,李芸早就被这帮女人拉扯下去了。
李芸在车里高喊了几声“大家静一静”,竟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没有一人愿意停下来听她说话。
李芸不甚烦扰,低声问驾车的小刀:“能不能冲过去?”
小刀犹豫片刻,道:“能,但,伤人。”
李芸扶额,抬头看天,眼见午时已过,晌午快到,秀气的眉毛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她正在飞速思考脱身的办法,四周却忽然一静。
就像是正在播放录音带的录音机突然被人断了电一般,那吵得人心烦的声音,竟然同时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芸睁大眼睛,从小刀身后望去,只见女人们齐齐被定住了身形,犹自保留着各自叙说眉飞色舞的动作神情。
“哈,让她们在这儿晒太阳,我们回家。”李芸开心地从马车里钻出来,拉着小刀的手跳下马车便往前走,边走边道,“你的点穴功夫什么时候精进了?你早就该这么做了。”
小刀却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对李芸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李芸又回头仔细看了一眼媒人们,这才发现她们口中都塞着一团烂泥,不禁莞尔,“难道是他?”
她回头,四下搜寻,却没看到有人。
她知道他为什么躲在一旁不肯现身,不禁摇了摇头。几年过去,她已及笄,他也已弱冠,可是他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总会令她哭笑不得。
她耸耸肩,道:“管他是谁,他不出来便算了。娘肯定等急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拉着小刀,大步往前走去。
一旁的树丛中,有人眼睛冒火地看着那堆媒人,嘀嘀咕咕道:“可恨!竟然抢在了我前头!本来我想给芸芸一个惊喜的,现在,哼!”
一旁的阿福碰了碰他:“少爷,芸小姐走了,你还不追上去?”
某人不满地看了神态各异的媒人们一眼,傲娇地道:“我眼看着这么多人向她求亲,我很吃醋。她不是应该千呼万唤,深情诉说,表明心迹,以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吗?她明知道我在,却故意不理我,我为什么要追上去?”
阿福翻了个白眼,忽然不怀好意地道:“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正在村口等着向芸小姐求亲呢。少爷你醋意这么大,还是留在这里好。免得你听到了,小心灵会伤上加伤。”
某人怒发冲冠,顿时变成一只炸毛鸡:“谁?”
阿福眨眨眼睛道:“除了王小石还会有谁?这些年他可一直没断过对芸小姐的心思呐!听说,借着他爹王二石跟芸小姐的二姑走得近,他也经常去找芸小姐玩。少爷你这几年没回来,你是不知道,王小石可是越长越俊俏了,去年又考取了举人,他……”
阿福还未说完,眼睛一花,身旁已空无一人。
“芸芸,等等我——”
耳边传来某人的喊声,阿福从树丛中跳出来,看着自家少爷心急火燎地朝前方的少女飞奔而去,不由得哈哈一笑,从一众千姿百态的媒人们面前经过,顺手将她们手中的锦帕塞入她们的嘴巴,然后哼着歌儿,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