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徐盈盈的事,她可从来没有跟徐氏说过。难道是明之轩告诉她的?
李芸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徐氏拉着明之轩问话,后来徐氏便提出要回京探亲。再后来,李芸落水,明之轩离开,徐氏便再也没有提过要回京的事。
“呵呵,我去准备摆酒的事,人多,有好多东西要准备的……”徐氏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准备开溜,却被李芸一把拉住,“娘,告诉我,当时你想要回京探亲,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徐盈盈的事,想要回徐家阻止她?”
徐氏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默认了。
李芸这下不用问也知道了,后来徐氏又不走了,只因为知道明谦已经接纳了自己。徐氏离家多年,心中对徐振义犹自怀有怨恨之心,对于娘家,是她一直不愿意提及的伤痛。可是她却为了自己,愿意回京面对徐家,李芸心中如何不感动?
李芸紧紧抱着徐氏,发出由衷的肺腑之声:“娘,谢谢你。”
“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娘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过娘心里有愧啊……”徐氏伸手将李芸拥入怀中,叹息道,“如果不是娘执意要上京,那天就不会去你的坟头祭拜,你也不会落水,之轩便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娘,那些都是意外,怎么能怪你?”
徐氏恨声道:“是,都怪那徐盈盈,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李芸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之前的事,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徐盈盈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李芸并不怪她。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得到明之轩而不择手段,触及到了李芸的底线。
“李大嫂,芸儿,你们都在啊?”
李芸转头过去,只见王大石站在院子门口,期期艾艾,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模样。
徐氏并不像以前一样热情地请他进来坐,而是淡淡道:“是王大哥啊,有什么事吗?”
李芸看了看王大石,又看了看徐氏。这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持续了好几个月,如今还是没有好转。不用问李芸也能猜到,想必是徐氏知晓了王大石的心思,躲着他。
“我……”王大石嘴巴似是被粘住了似的,低了头,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的泥土。
徐氏站起身来,道:“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随意。”
王大石立即抬头,生怕徐氏走了,一口气道:“是这样的小石中了秀才我爹说想要摆酒不知道你们摆不摆如果你们也摆的话我们两家要不就一起摆我来问问你的意见就这样没别的事了。”
他绕口令似的说完,喘了一大口粗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徐氏,等待她的回应。
“哦,正好我们也想摆酒。不过你也知道,我家向来是芸儿做主,这事你跟她商量便可以。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徐氏说罢,不再理会王大石,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王大石眼中一丝苦涩一闪而过。
李芸心中叹了口气,道:“王大叔,别站在那儿啊,进来坐。”
“哎,好。”王大石勉强收敛了心神,走了进来,坐到李芸身旁,又低了头,不说话了。
李芸眨了眨眼,她其实是挺喜欢王大石的,也不排斥他和徐氏在一起。不过,看王大石的样子,只是默默的喜欢着,并没有打算展开追求。徐氏又一门心思要为李长顺守寡,照目前这样下去,二人要在一起,难。
李芸回头看了看,见徐氏已经进了屋,便压低声音道:“王大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娘?”
王大石像是给烫到屁股一般从凳子上弹起来,嗫嗫喏喏道:“芸儿,这玩笑可开不得……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仔细坏了你娘的名声……”
“坐下坐下!”李芸伸手将王大石拉到凳子上坐下,好笑地道,“你可别瞒着我,我可都瞧在眼里呢!”
“不是——”王大石急着否认,却被李芸打断,“我可是支持你的哟,我有办法让娘接受你,你再否认,我可就不说了。”
王大石立即不说话了,红着脸,半晌,低声问道:“什么办法?”
李芸嘿嘿一笑,凑近王大石耳边道:“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来我家,在路上遇到我娘,也要装作不认识,不要跟她说话。”
王大石目瞪口呆:“这、这算什么办法?”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不出一个月,我娘就该奇怪,你为什么会这样对她。这样她日日想,夜夜想,等她忍不住跑去质问你的时候,事情便算差不多成了。接着,你就该怎么对她好就怎么对她好就行了。”
“哦……可,要是你娘不来问我,那我该怎么办?”
李芸把手一摊,无良地道:“那就说明我娘心中根本没有你,你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王大石脸色白了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接着,二人又商量了一下请酒的事。王大石依旧很照顾李芸母女,怕她们太辛苦,主动将所有跑腿的辛苦活都揽在自己身上,李芸只需要出一半的钱便可以。
李芸有意让徐氏体会王大石的好处,便也不推辞,应了下来。
说好之后,王大石便起身告辞了。
徐氏见王大石走了,这才从屋里出来,狐疑道:“你们头先小声的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样子,在说什么呢?”
李芸自然是不会坦白相告,否认道:“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徐氏心中虽然怀疑,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了请酒的事。
李芸将二人商量的结果告诉徐氏,似是不经意地道:“娘,王大叔真的很照顾我们呢,他人这么好,长得不差,也算不愁吃穿,怎么到现在这个年龄还没娶到老婆呢?”
徐氏的脸立即拉了下来:“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这种事,要让别人知道了,你羞不羞?”
李芸嘿嘿笑道:“咦,不是娘觉得我长大了,整天惦记我的婚事,生怕我嫁不出去吗?怎么这会儿又说我小孩子了?”
徐氏顿时哑口无言,有些不自在地道:“娘说不过你,反正以后你王大叔的事你少管就对了。”
李芸故意问王大石的婚事,不过想要看徐氏的反应。现在看来,徐氏对王大石似乎也并非全然的无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芸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顺从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一阵风吹过,一片乌云飘来,将暖暖的冬阳遮住。
徐氏抬头道:“好像要下雪了。”
李芸也抬头:“嗯,是的呢。”
两人连忙将晒在院子里的药材往屋里收拾,刚收好,小刀和李芳就从地里回来了。
这段时间,小刀和李芳在李芸手把手的传授下,已经懂了不少种植药材的知识,现在药田的事基本都是二人在打理,让李芸轻松了不少,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忙镇上的生意。
听到动静,李芸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影跟在小刀和李芳身后,在门口张望,看到李芸在看他,连忙笑了笑,拔腿就走。
“咦,那不是王二叔吗?”李芸疑惑地问,“二姑,他怎么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李芳道:“现在地里的事忙,你不是说要再找几个长工吗?他听说了,便想要来我们家帮工。不过,你这几天都没在家,我没机会问你,便没答应他。”
李芸奇道:“你既然没答应他,那他怎么就开始干起活来了?”
李芳面上闪过一丝扭捏的神色,半晌,道:“他非要先干上,说是怕别人抢了这好差事。”
“哦,原来给我当长工是好件差事啊。”李芸把话音拖得长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芳笑眯眯道,“既然王二叔这么上心,那就请他吧,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专门打理药田好了。”
李芸的神色太过暧昧,李芳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道:“小玲玲呢?”
“莫大娘带着她去村里逛了,应该很快便回来了。”徐氏答了李芳的话,她也看到了王二石,忍不住碰了碰李芳,低声道,“芳儿,我看二石对你挺上心的,要是你们能再走到一起,也是件好事呢。”
“大嫂!”李芳面色一红,不肯吃亏反击道,“我看王大哥对你也挺上心的,要是你们能走到一起,我想我哥地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
这下徐氏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去捏李芳:“好啊,你现在翅膀可算硬了,敢拿你大嫂开玩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芳毫不示弱:“你可没我力气大,真要打起来,说不定谁吃亏呢!”
小刀左看右看,迟疑着要不要劝架将二人拖开。
李芸见她们你掐我一下,我挠你一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那里闹着玩,便拉着小刀去药房,懒得看姑嫂二人耍花枪。
接下来的时间,王大石果然听从李芸的话,不再有事无事的便找上门来。两家共同请酒的酒席上,王大石看到徐氏,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让徐氏很是费解。
少了王大石围着转,徐氏也和平时一样,每天打理家务事,似乎并没有发觉生命中突然少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李芸细心的发现,徐氏越来越常去李长顺的坟头,经常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每次回来,眼眶儿都红红的。
过完年,大家都闲了下来,每日就是串门子,打牌,吃东西,聊天。
德仁堂的中成药还有不少存货,年前李芸又卖了许多美容药,可供夫人小姐们用一段时间,因此,短时间内,她不用忙镇上的事。
地里的事有专人忙碌,李芸闲了下来,便仔细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
阿福的手艺如今大有精进,药膳菜谱也足够多了,李芸便打算带着阿福去县城,将药膳店开起来。
只是,阿福要离开,家务便都压在徐氏一个人身上。家里人多,家务繁重,李芸心疼徐氏,想着如今自己手里有了钱,便打算买两个丫鬟回来专门打理家务。
只是,多了两个丫鬟,家里原有的地方便不够住了。
李芸想了想,干脆请人将自家的院子翻修了一遍,在原有的基础上,向后面的山坡延伸扩建了两进的院子。
如此一来,有了足够的房间,李芸也不用再和三妹挤在药房,而是各自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李芸整修房子请了不少人来帮工,如今正好农闲,村里大多数男人都来了。以前,李家但凡有什么事,不用喊,王大石都会主动跑在前头。但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前来。
本来王大石是要来的,却被李芸劝了回去。
李芸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娘的心思吗?你在家等着,很快就会知道了。”
王大石便果然乖乖的呆在家里,每天闲得晒太阳直哼哼,也不再理会李芸家是不是忙得鸡飞狗跳了。
王老石见大儿子转了性,不再围着徐氏打转,心中高兴之余,便琢磨着给他找一门亲事,自作主张地约了媒婆曹姑姑上了门。
以往,但凡有媒婆上门,王大石必定黑着脸将人赶走。这次,曹姑姑却在王家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还吃了午饭再走的。曹姑姑前脚一走,村民后脚就把这事传开了。
当晚,徐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饭也没吃几口,便推说吃饱了,早早洗漱,进房躺下了。
李芸看在眼里,不过微微一笑,回药房点了灯,在灯下翻看药书。
没过多久,李芳推门进来,进来之后顺手关了房门,走到李芸面前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芸放下药书,抬头看着李芳:“二姑,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李芳小声地道:“芸儿,你娘今晚有些古怪,是不是因为——”说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
“因为什么?”
“芸儿你明知故问。”李芳似乎觉得有些不好跟侄女讨论这个问题,可是这事她不问清楚,又觉得心痒难忍,“我可都听说了,王老石给王大石找了一门亲事,王大石似乎并没有反对呢。你娘听说这事的时候脸色就不好,晚上又这么反常,肯定是因为这事。你是李家长女,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芸不答反问:“二姑怎么看?”
李芳见李芸似乎并不抵触,来了精神:“王大石这人不错,踏实肯干,对你娘、对你们姐弟都很好,我想你爹在天之灵会愿意看到有别人替他照顾你们母子,我这个当姑姑的,自然也是愿意你们幸福的。”她叹了口气,“在我看来,你娘心中也并不是没有王大石。只是,她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总觉得如果她再嫁,是背叛了你爹。我想劝劝她,却不知道怎样劝才好。你娘向来听你的,要不,你去劝劝?”说罢,又有些忐忑,“我说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当然,如果你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强制死了丈夫的女人一定要为丈夫守寡,但是一般来说,寡妇很少有再嫁的。一般来说,少有人愿意娶一个寡妇。即便有人愿意娶,那寡妇原来的婆家都会觉得面上无关,定要百般阻挠,拆散了这再续姻缘才罢休。
李芳能这么说,显然是一心一意为徐氏的幸福考虑。
“二姑今晚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李芸心中一暖,“你跟我想的一样,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好去劝,如果我娘心中当真有王大叔,她早晚会想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