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哭久了,虽然可以不被人看到,但是很容易被囤积的鼻涕堵住。
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用嘴巴呼气。
这一抬头余光扫到一个人,吓了我一跳,转过头去看,原来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正挂着一串碧绿剔透的鼻涕张着口呆呆地看着我。
我边掉眼泪边凶狠地瞪他,看什么看!
那时我的样子比贞子善良不到哪去,到底是把他吓哭了。
他嚎啕大哭地很是悲情,情绪都是相互感染的,我更加伤心了。
于是火车上的我们两人就这样面对着面放声大哭,还真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火车一路开过来,我就这么一路哭回来。
回到了老家,踏上熟悉的土地,我拎着行李,开始漫无目的的晃荡在大街上。
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到了最后,我想起来还有叶帆。
等到叶帆骑着他那辆摩托飞驰而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公共电话亭边。
他在后面彪悍地喊,靠!你把我当拖货的驴么?只报了个地点就挂电话,就算是驴也需要感情交流的好不好!
等我把脸转过来的时候,他立马就噤声愣住了,望着我问,你怎么了?
我走过去爬上他的后座,把背包抱在怀里,瓮声瓮气地对他说,你们家不是房子多吗?随便找个偏僻没人的地儿让我住几天,房租等我毕业赚钱了就双倍给你。
他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个儿背包上的商标。
最后他终于什么也没再问,解开了头上的安全帽扣在我头上,然后跨上车。
车停在那个摩登大楼前,我对叶帆说,我说的是偏僻没人的屋子。
叶帆提过我的包说,是啊,我家长期了无人烟,偏僻荒凉得很。
跟着他上了楼,进了屋子,他指着一间房对我说,这几天你就住我的房间,我家老头子根本不沾家,我住他的房。
我点点头。
手机早就关了,我用他家的电话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回了学校。
叶帆问我,那个,你饿了没有?我去点两个菜?
我摇摇头,对他说“不用管我”,然后关上门倒在床上。
掏出手机,手放在开机键上,过了半晌还是移开了,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叶帆在外面敲着门喊道,喂,出来吃点东西。
我不回答,他又敲门,喂,晕过去了么?出来吃东西。
我拖着重重的鼻音大声说,跟你说了不吃不吃,不要管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关门声。
我弯在床上,窗外的万家灯火,映到心里满是荒凉。
秦科现在在做什么?在记挂着我,还是已经不管我了?秦科。。。秦科。。。秦科。。。
昏昏睡睡醒醒,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了黑夜。
阳光洒满的翠绿大草原上,秦科正坐在石头上托着腮想问题。
我走过去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秦科喃喃说,我的头很疼。
我说,不怕不怕,我给你揉揉。
我刚把手放在他头上,秦科表情很痛苦,不要,好疼。
我惊慌,忙把手拿开。
这时,一朵大蘑菇从秦科脑袋上冒出了出来。
秦科举起手,把头上的蘑菇吧唧摘了下来,笑着对我说,我一辈子只能结一次蘑菇,来,给你。 我开心极了,乐呵呵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秦科点点头,把蘑菇向我递过来。
“砰!”一声砸门声把我的蘑鼓pia飞,并伴随着叶帆的大嗓门,靠,你死过去了么?!再不出来我砸门了!
你不是已经在砸了吗?我朝门外吼道,靠靠!!!不是叫你别管我了么?!我就是不开门,臭小子死远点!
门口安静了一下,再开口时,叶帆的音调降了一些,他说,你开门!
我说,你再啰嗦,我就把鼻涕擦在你床单上!
门口有没动静了。
我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门口重新传来了脚步声,叶帆用正常人的口吻说,你不开门是吧?
我也静下心来好好对他说,叶帆,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想一个人。。。。。。
可我接下去的话被叶帆一斧头给砍断了。
门“哐”的一声被他一脚踢开,叶帆扛着把斧头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如同夜叉降临。
是的,他用钥匙开了门锁,而上面的栓子就这么被一把斧子给劈开了。
我吃惊地看着那个被剁下来的栓子以及旁边连着的一小截木头,我说,你吃撑了么?脑子抽风了?
叶帆放下斧子,从上睨着我瞧,说,出来吃东西。
我冷笑,我就这么容易任人为所欲为么?我说过了不用你管,现在你给我出去。
我成“7”字型躺在床上,背朝着他。
这小子估计是得了疯牛病,居然跑过来把我拖了起来,还妄想把我扛出去。
到底是低估了我的体重,他脚下一踉跄。
我愤怒了,举起拳头,以梦里秦科长蘑菇的方位朝叶帆抡去。
叶帆喊了一声“靠——”就摔到地上了。
我揉着胳膊对地上的他说,都告诉你别惹我了。
叶帆坐起来,转过身把胳膊抬起来瞪视着我。
我一看哪,这下好,砍下来的栓子算是报了一斧之仇了。
叶帆摔到了栓子上,手肘划了一条口子。
我的人生怎么这么坎坷呢?
原本只是想找个密闭的小空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仔细想想也好,颓废一下也罢,只是这么点咪咪小的愿望却都不能达成。
自己心中的伤口尚且还在哗啦啦地流血,现在却要给这个死小子清理手肘的伤口。
“靠,你轻点儿!你是在夹木屑还是在夹肉啊?”
我拿着镊子一挑,对他说,有本事你自己来。
给他贴上了OK绷,叶帆说,既然出来了,吃点东西吧?
我瞥着死鱼眼看着桌上的菜,你买的?
叶帆自豪地点头,那可不是,花大票子专门买的,给个面子吃点吧。不过已经凉了,要热一下。
我抓脑袋,还热个什么啊,出去吃肯基基。
叶帆说,肯基基是什么,新开的店么?
我放下手,嘴误,说错了,是肯德基。
买回来几桶鸡腿鸡翅,开了叶帆他老爸的几瓶酒,我们光着脚坐在地板上开始豪饮。
叶帆说,那个,你是不是跟秦科闹矛盾了?诶诶诶,你别瞪我。不过这都什么时代了?现在这世界上谁离了谁活不成啊?也就你,平时神奇嚣张的不得了,现在蔫在这儿整忧郁,弄得半死半活的,真是衰。
我看着他,你懂屁。
叶帆哼笑,我懂屁?你连屁都不懂。你要是再在我家这么没出息,玩颓废,你就搬出去,我可不想在我家发现女尸。
我突然把头凑到他面前。
他脸色一变,结巴起来,你。。。你干什么啊?
我张开口,“嗝——”,一团成分复杂的热气脱口而出。
叶帆一下子跳起来,靠!
我踢了一下椅子,它让你靠。
叶帆猛地坐到椅子上,手抱在椅背上,一脸大便相。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以后你再想激励人,千万不要用这种方式,姐姐是心理素质好,要是弱一点的听了你的话是要去自杀的。姐姐是什么人?吃的屎比你拉的饭还多,那些道理我会不懂?
叶帆突然笑得猥琐,我问,你干嘛?
他说,你吃的屎比我拉的饭还多。
我想了一下,你喝多了,出现幻听了。
他说,不是!你是这样说的。
我说,白痴,你真的喝多了。
他说,靠!你少扯!我明明听到你说了。
我说,靠靠!老娘没有说!
。。。。。。。。
此后,我们的对话趋于妖魔化,从那句话到底说没说转而讨论到底谁喝多了再转而比拼谁的酒量大。
结果就是,两人当天都醉死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这铃声坚持不解地响着,硬是把我从深度睡眠中唤醒。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用脚踹躺在地上的叶帆,他脸朝地趴着半天没动静。
我也是睡昏了,骂骂咧咧地去接电话,拿起电话才意识到不是自家电话不应该接的。
我喂了两声,电话那头才有声音,是个女孩,问,这是叶帆家吗?
我连忙说,是的是的,你等一下。
我跑回去对着叶帆又是一顿猛踹,终于把他弄醒了。
他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道,靠,要死啊。
我说,你才要死,你女朋友来电话了,还不去接。
他听了慢悠悠站起来,又慢悠悠地走向电话。
我急得恨不得拿扫帚把他扫过去。
叶帆挂了电话,我问他,是女朋友吧。
他挠着乱发点点头。
我又问,说起来你怎么没去上学?已经开学了吧?
他无所谓撇撇嘴,怎么没去上学?只是寝室一哥儿们脚太臭,我只好回来睡。
这就是学校在本市的好处啊。
他洗漱完,清了东西准备去学校。
临走时他说,我回来时只要看到你像只死猪一样躺着,我就告诉你妈你在我家。
说完后他连忙把门关上,生怕我会追过去K他一样。
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我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
随着开机音乐的结束,就是一长串的短信提示音。
我吸了口气,打开了短信箱。
四十二条短信,有江晴的,有田兰的,剩下的三十八条来自秦科。
一条条地看,再一条条地删。等到全部删完了,我的心又纠到了一块儿。
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可为什么这个“喜欢”看着会觉得伤心。
三点多钟的时候,叶帆就回来了。
提着几个袋子,进门就嚷嚷,喂,我买鱼了,马上让你尝尝我做的水煮鱼。
我把包包放在桌子上说,幸亏你回来得早。有钱吗?我银行卡在学校,你借我三百,回来我还你。
往厨房走的叶帆停下来,转过身问,怎么了?你要回学校?
我点头,恩,今天要回学校去。
他转过去把袋子放下说,又好上了?
我说,什么又好上了?同学告诉我学校有事儿要回去,我可是以学业为重的人。
叶帆“切”了一下,走过来打开皮夹,把三百块钱拍在我面前,然后也不说话,拎着鱼进了厨房。
我拿了钱放进包里,走进厨房,叶帆正拿着刀疯狂地剁鱼。
我在边上说,你这样对待一具尸体,以后是会下地狱的。
叶帆看了我一眼,继续剁剁剁。
我说,那你慢慢剁,我要走了。还有啊,这两天谢谢你,拜拜。
他还是不说话,我拿着包看了他一眼走了
下了楼,走出小区,刚准备拦辆出租,后面响起“隆隆”的引擎声。
我回头说,哟,你不剁鱼了?
叶帆翻白眼,你不是要去火车站吗?上来!
摩托车是很快,蹿来蹿去马上就到了火车站。
我的脚刚下地,想和他说声谢谢,叶帆却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买了票,上了车,晚上的时候回到了学校。
到了寝室,田兰把我拉到外面问,你和秦科又怎么了?昨天他就打电话问我你回来没,今天又来找我说只要你回来就给他打电话。看他表情就知道你们出了事,问他他也不说。你们又在闹什么?
我说,这一次不是闹。
坐在楼梯口,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田兰。
她听了后,半天说不出话,后来才叹道,晕死,怎么会这样啊。
我看着脚趾对她说,你不要告诉他我回来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田兰问,就让他这么上天入地地找你?
我不说话。
田兰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想怎么做?
我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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