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人消瘦至极,最近他已经很少有力气到园子里走动了。
好在室内有扇窗,宁之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凋谢的蓝紫色桔梗花,往往一坐就是一天。
每日以吃流食度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只要多坚持一天,他所坚守的东西死也不会告诉他们。
上午打过点滴,安琳有事外出,女佣索亚守着宁之诺直到中午去厨房取鸡汤给他喝,因为上午吐得太厉害,厨房不得不一直做着吃的。
上了楼,索亚还未进去,便透过虚掩着的门看见宁之诺的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中国的妇人。
是家里来的客人?
索亚迷惑,端着汤,想进去却又怕打扰了主人的谈话。
站在这儿总归不好,若是碰巧让主人看到,还以为她是在偷听他们谈话呢。
索亚起身刚要离开,就听见卧室里“啪!”地一声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被吓了一跳,索亚急忙去看,却发现原本好好坐在牀上的宁先生已经被那个背对门口而站的妇人掴掌掴在地倒在了牀上。
室内,宁之诺撑着身子起身,毫不在意的擦了擦从唇边溢出来的鲜血。
他说,“既然您出了气,该走就走吧。”
“之诺,你对自己母亲难道就是这个态度。”
宁之诺冷哼,“我自以为现在称您一声母亲已经对您再客气不过了。”
“阿诺,让你娶安琳是母亲不得已之举,我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你和她订婚宴,甚至婚宴都在英国办了,为什么注册登记结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肯做呢。”
“她不是我妻子,我为什么要和她登记,按照你们的意思订婚宴,婚宴全都办妥当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咳咳咳。。。。。。咳咳。。。。。。。。”
见他又开始咳血,女人慌乱地拿过纸巾开始帮他擦,一边擦,眼泪一直不停的掉。
“这是造什么孽啊。”忍不住,她哭了,宁之诺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阿诺和安琳结婚,他们会暂时放过我们一阵子的。”
“母亲别说梦话了,咳咳。。。。。。咳。。。。。。他们要的钱没有尽头,和安家联姻到最后安家也会被挖空,你以为他们肯善罢甘休,放过我们?”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你执意不和安琳登记不就是因为国内的那个姓苏的丫头吗,你们不能在一起。怎么就不能和安琳登记?”
“不要再提以濛的名字,她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不想她被牵扯进来分毫。你不能动她,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阿诺,你和她没办法在一起,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何必固执。也许说出来关于她的。。。。。。”
女人没说完,就被宁之诺彻底打断了,“母亲我再重申一遍,你若敢把关于她身份的秘密泄露给那些人,我不介意在死之前和一起同归于尽!”
“混账!宁之诺你再说一遍!”女人被气的双目通红。
“这是您逼我的。”
“你和她没办法在一起,明天去和安琳登记。”
“我不会去。”
“那丫头是什么人,你固执什么呢?”
“不管它是谁,是什么人,我爱她!”
“宁之诺你知不知道在即在说什么混帐话!”
“我爱她!”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的耳光,女人开始哭了,“喜欢谁不好,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她,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宁之诺冷笑,“我死之前,母亲,你最好信守承诺。”
“阿诺你疯了,为了一个她你要和我决裂到什么程度。”
“断绝母子关系,未尝不可。反正我的生母并非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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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伤在她身,疼在他心
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宁之诺冷笑,“我死之前,母亲,你最好信守承诺。”
“阿诺你疯了,为了一个她你要和我决裂到什么程度。”
“断绝母子关系,未尝不可。反正我的生母并非你,不是吗?”
“逆子!”女人气极了,就连脸色也变得难看透顶。
可再生气,最终还是被宁之诺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咳嗽给弄得心烦意乱。
“之诺!”见他又开始呕吐,咳着血丝女人也慌了,出门喊了女佣和医生齐齐进来。。。。。。
然而,和库姆堡庄园宁之诺遭遇相同的人正在莲市的宜庄。
以濛伏在牀头,刚刚喝下一点汤水就开始拼命地干呕,一天没有进食,吐不出东西来,撕心裂肺的干呕更是折磨人。。。。。。
下午,出现这样的症状已经是第二次了,以濛不肯吃药,程姨看她脸色苍白开始吐酸水,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开始和祁邵珩打电话。
户外。
一看到上司私人手机上的宜庄来电,于灏急忙将手机递给了祁邵珩。
“先生。”程姨开门见山,“太太还是不肯吃药。”
刚刚从3000米的高空跳下一次,祁邵珩听到程姨的话,“只说,别任着她胡闹,喂她吃下去。”
“这。。。。。。”
“强灌下去不会吗?”一听她不肯吃药,祁邵珩怒气就上来了,浑身是伤的人用这种方式和他对抗,他的小妻子是铁了心地不肯听他的话。
——不听就不听吧,为什么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祁邵珩还没继续说,就听程姨又回了一句,“下午灌了她一次粥汤,刚喝了一口就开始呕吐起来,太太胃里没有东西,现在干呕的越来越厉害了。。。。。。。。。”
“不愿吃就别吃了,别再逼她。”祁邵珩无奈,“让家里的女医生给她再输一次点滴,我马上就回。”
“好。”
挂了电话,祁邵珩对一众人道,“你们慢慢尽兴,家务事缠身,我先告辞。”
“好,好,祁总您走。”
祁邵珩要走,还未进行跳伞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家务事?
这理由新鲜,向来和家人关系浅淡的祁总竟然道出这样一个词汇。
松了一口气之余,剩下的高层经理们只觉得奇怪。
驱车,从莲市市郊西区赶往东区。
一路上,祁邵珩不说一句话,只那么坐着,半天竟然丝毫不动。
若是常人看,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于灏知道表面越是沉稳淡定,内心就愈发的担忧。
祁邵珩坐着可不是闲淡自若,他怕是真的记挂着什么,想事情竟然想到了2小时的车程生生没有换一下坐姿。
宜庄。
黑色的迈巴。赫停了下来。
下了车,祁邵珩直奔二楼的主卧。
拒绝吃药,拒绝打点滴,祁邵珩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以濛在虚弱地干呕的模样。
“先生。”
程姨起身让了位置,祁邵珩坐在牀畔揽了以濛入怀。
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大衣上似乎还带着在外的冷气。
以濛蹙眉,她是不愿被他抱着的,可现下浑身用不上一丝力气,便随他而去。伏在牀沿,她顾不得身边是谁,只不停地干呕着。
见她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祁邵珩只对一旁的佣人和护工说,“医生呢?还不快给她打点滴。”
有女佣说,“先生,是太太不想,不想打点滴,她。。。。。。。”
“话多!叫医生来。”祁邵珩抱着以濛,让她虚弱的身子全都靠在自己的身上,见一室的人叫医生的叫医生,取中药的去取中药,祁邵珩用一旁的毛巾擦过她嘴角的秽物,对她说,“阿濛听话,必须要配合医生打点滴。”
以濛靠在他怀里,四肢无力,眼神空洞。
她并不是真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配合治疗,而是,以濛厌恶给她的配药里都有太多的镇定成分。
喝了药,打了点滴,她会意识模糊而后昏昏欲睡。
祁邵珩要她乖乖的,事事都要顺他,连他出门,给她用的药剂里都有镇定安眠成分,他不愿让她醒着想到他们之间的不愉快。
可,以濛偏偏厌恶这样的安排,她不要做任人掌控的木偶,她有怒气,内心淤积的很深,为什么要通过昏睡来缓解。
缓解不了,以濛缓解不了。
她心中有气,她要自己清清楚楚地感受着内心的怒火,而不是随意昏睡过去,等这事情数日之后慢慢淡忘。
见程姨端了中药上来,一手揽着她,祁邵珩用另一只手握着金属茶匙喂她喝药。
昏昏沉沉中,以濛尝到唇边的苦涩,她清楚是什么,这药里加了有镇定作用的中药,喝下便又是沉睡不醒,以濛不愿意。
扣紧贝齿,金属茶匙抵在她的唇边,她偏偏不肯放松牙关。
“阿濛乖,把这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祁邵珩哄她,见她昏沉中就是不愿意张嘴,索性用茶匙向她嘴里强制的灌。
这一灌,以濛倒是张嘴了,可是因为她本身抗拒并没有做好喝药的准备,中药入口让她应接不暇中呛到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
大肆地呛咳,刚喝进去的药液被以濛全全吐在了抱着她的人身上。
祁邵珩的衣襟湿透,被中药的汤水晕出点点的水渍。
程姨急忙递毛巾过去给他,祁邵珩接过来后,没有顾忌自己,直接帮怀里的人擦拭。
“喝一口,喝一口,一口就好。”
也不顾及室内有女佣在,祁邵珩抱着以濛,语气极为和缓。
喂了吐,吐了喂,以濛由刚开始的呛咳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干呕。
一边拍着她的后背,祁邵珩说,“不喝了,不想喝我们就不喝。”
最后,虚弱到极致的以濛还是抵不过他,医生进来给她扎了针,开始输点滴。
以濛躺在牀上,乌黑的眸一直睁着,她望着点滴的药液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体内,眼睫没有眨一下。
喉咙干涸嘶哑到发疼,她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现在的苏以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坚持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不希望就此睡过去,在心有怒火的时候,她最不愿通过药物镇定而后睡去。
她要大脑保持清醒,随时保持和祁邵珩控诉的清醒状态。
中饭和晚饭以濛一口没吃,祁邵珩又何尝不是。中午一众商业高层在一起吃午饭,他心里总是想着在家的她,哪里还有一点胃口。
长期因为宴会应酬的的饮食不规律,让他的胃病又复发的迹象。换了脏衣服,下楼,他吃了几片胃药,想了想还是折回厨房说,“白粥吃不下,熬一些小米粥出来再看看。”
厨房里的季让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祁邵珩这话是为太太说的。
他连忙应声后准备煮小米粥。
祁邵珩上楼,推门进去见牀上的人还是固执的睁着眼,他走过去俯下身将手盖在她的眼皮上,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濛,睡会儿。”
一只手盖在她的眼皮上,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半晌后,直到感觉牀上的人呼吸开始放缓,放均匀,祁邵珩才拿开了手。
以濛是闭上眼睛了的,可眉头却是深深蹙着。
不是祁邵珩的轻哄起了作用,是点滴的镇定剂起了效果,以濛陷入了睡梦中。
修长的指抚了抚牀上人轻蹙的额头,祁邵珩看着她苍白的过分的侧脸,除了无奈就还是无奈。
他坐在牀沿上,也不上去,就是坐在一旁看着她,整整一(晚)。
到底是内心淤积的火没有发泄出来,以濛即便是通过药物睡着了,也不是安稳的。
她的梦太晦暗。
她梦到曾经幼时的孤儿院,梦到院长,梦到和她一起种桔梗花的宁之诺。
没有痛苦,没有伤害,她和宁之诺在一片桔梗花的花田里大肆嬉戏玩耍,天空很蓝,蔚蓝蔚蓝,有小鸟,有蝴蝶,有所有的以濛的以往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切。
可是突然,像是切换镜头一样,以濛又回到了在孤儿院的7岁时的那个夏天。
幼年的她,幼年的宁之诺。
他送她一朵桔梗,那时的她还不能说话。
而后,他们又遇到了那群坏孩子,宁之诺为了她和别的孩子扭打了起来,在此过程中,孤儿院的坏孩子中有人掏出了水果刀刺入了宁之诺的腹部。
那一瞬,鲜血四流,流了一地,似乎流成了一条河。
打斗的孩子消失了,孩子们慌乱的哭声消失了,仿佛天地间在那一瞬间安静的可怕。
只剩下了她和躺在血泊里的宁之诺。
她奔跑过去,抱起宁之诺,却发现幼年的他没有像记忆中的安慰她,对她笑,宁之诺闭着眼,他死了!
满地的鲜血满手的鲜血,可是之诺没有呼吸了,她抱着他奔溃了一样,连哭泣都忘了。
蓝色的桔梗花依旧开着,本是纯净的花,此确是那样的恐怖,扭曲。
桔梗花一片一片的落花瓣,落光后,整个花枝光秃秃的,一地的花瓣像是桔梗的尸体残骸。
以濛慌乱的站起身,她最爱的桔梗现在让她害怕,畏惧,花瓣覆盖在宁之诺的尸体上,像是他的葬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