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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祁邵珩有这张照片。
将相框背过去,她看到上面凌厉潇洒的字迹。
吾妻阿濛10岁,2002年。
这本是两人的合照,他却是这么写的。
‘吾妻’他用了这样一个动人的词汇,但现如今遍体鳞伤的以濛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是捕获她的一种温情手段,亦或者说他的出发目的很单纯以濛都不想再考虑下去,因为现在考虑这件事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言的伤害。
祁邵珩对她几分真几分假,她更是不能在意的。
真又怎么样?
假的又怎么样?
她已经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曾今的刻骨铭心似乎在嘲笑着此时她情感的失落颓败,全心全意依赖一个人太难,她依赖过,倚靠过摔得太痛,站都站不起来,所以再次有这样的机会,以濛是不会考虑祁邵珩对她的好坏真假的,即便是真的真心又如何?摔得太痛,她不敢再依赖,依靠了。
自己即便走的摇摇晃晃,可风大雨大,只要不依靠不懒惰,自己坚强就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
强制留了以濛在宜庄休息,祁邵珩交代了程姨和家里的佣人,甚至除了专门让邢凯派过来一名女医生,还多了两名女子护工在宜庄留着。
只怕以濛会出什么事。
在他看来,现在的她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两人不宜过多交谈。
正午时分,他匆匆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就赶着去了‘盛宇’要谈一笔生意,家务事再乱,再烦心,日子总得继续,生意更要继续洽谈,更何况这烦心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家里有个爱闹别扭的坏家伙,他生气总归是生气,可又不忍心彻底真的对她发作。
说白了,今天出来,一半是以濛更不愿见他,他顺着她,还有就是他不愿见到以濛如今的样子,那么多的伤全在他的阿濛身上,他看了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今天没有抑制住自己再一次的情绪,祁邵珩明白真正的原有在哪儿。
终究是自己太着急,太贪心了。
他只看到以濛对自己放下了戒备,便认为剩下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那个人在她心里这么多年,岂能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放得下的?
人的贪欲会在得到满足时时无尽的再次扩大,扩大,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以濛的渴求也是这样的。
祁邵珩做事当机立断,在他的生命轨迹里从不曾出现关过所谓的后悔这样的字样,可是有了阿濛在身边他不会这么想了。
即便是坐着车出来的途中,会议进行到一半的空闲,他都会想自己和阿濛相处的哪些行为是有些不合适甚至是逾越了的,自己怎样对待她,才会让她不反感,最舒适。
他甚至后悔对以濛所做出的那些具有刺激性的举动。
早在之前,他并不是失控的,做这些的下场甚至是现如今阿濛的反应,他都是预计地出的。
只是,阿濛比他想象中的反应还要激烈。
今天,抱起以濛那相框掉落,祁邵珩本是有能力去接住的,但是他没有,他想看以濛的反应。
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她对那个人的心思要比过他预期中的多太多太多。
——活人比不过相框和相框里的照片,祁邵珩真不知道自己该是怒还是该笑。
他的阿濛心里装着别人,他一直都知道,也许她会喜欢自己,也许永远不会。
这一场看似以利益捆绑的婚姻,祁邵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变了质。
连他都不明白他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甚至觉得只要能让他的妻子快乐,一切都不再重要。
——人生有太多的‘赌局’,尤其是祁邵珩这样生活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经历更是繁多。可,面对再大的赌局他从没有过的退却,却在面对以濛时,时时怯步。倾尽一切为她太像一场盛世豪赌,可相比之前种种,这次他最输不起。
将手里的烟捻灭,瞥到自己手臂上咬的出血的牙印,祁邵珩没好气地叹气:他家的‘小猫儿’爪子厉害得很,如今牙齿也这么好,在他身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怕是好几天也退不掉了。
下午,几个相互合作过的企业总裁和经理,在高尔夫球场一边谈生意,一边打球。
一位加拿大的华侨经理一时兴起,一边打球一边说,“得空有了时间,请诸位一起跳伞刺激刺激尽尽兴。”
一众人挥着球杆只是笑,却不接话,知道这位加拿大华侨是个冒险爱好者,寻找的就是新鲜刺激,可有人喜欢,就必定会有人吃不消。
只是今天,最不常参与这种活动的男人开口应了下来。
祁邵珩收了球杆,坐在太阳伞下,一副怡然神态自若的样子说道,“既然有心,择日不如撞日,玩玩跳伞也再好不过。”
四下的高层经理皆是惊愕,祁邵珩要玩儿,定然不会简单,而且他要出手,剩下的人也一定没有走得道理。
百威电子的白老板见此,忙出来打圆场说,“祁总,今天大家也都没有准备,还是改日都准备了该准备的护具,我们一起再聚也不迟。”
“白老板是没准备好,还是不敢?”
这话说得直接,语速不紧不慢。却透出说话的人今天没一点耐心且心情很是不好。
可敢对百威企业主事的白老白这么说话的,祁邵珩算是少数中的少数。
当面直言不讳的质问,不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三十而立的男人,狂妄的很!
白老板心里觉得不爽,可合作刚和盛宇谈成又不好发作,便说,“祁总安排就好。”
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人没有成功,剩下的人即便不赞同这冒险的游戏,可也不愿去碰触祁邵珩的逆鳞。
今天,祁总脸色一直不好,明眼人全都看得出来。
只是如此让他显露情绪的时候并不多。
今天,无疑是个例外。
突然准备要跳伞,于灏都是觉得一惊。
因为在他看来,上司这样善于隐忍的人要寻求一番刺激,无疑是想要发泄什么。
在祁邵珩20岁接手盛宇后,于灏跟在他身边,整整十年。
这个男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如此厉害到令人发指的。
于灏身为助理,看着上司在满满的质疑声中坐上这样的位子,看着他克服重重困难后成功,失利,失利,再成功,而后最终现在的无往不胜。
这一点点的积累,不是‘心酸’,‘危险’,寥寥数词便可以形容的了得。
要说,祁邵珩有弱点吗?
有的。
人体肉身,是人总要有弱点,总要有自己不太擅长甚至是畏惧的一些东西。
可是,祁邵珩的可怕之处就在这个男人从不给自己留弱点,越是弱势的地方,他就愈发愿意挑战。
比如,今天他执意要进行的跳伞。
选了直升机,让工作人员准备好了跳伞用具,祁邵珩和一众人上飞机的时候,对身边的于灏说,“你也跟着来吧。”
瞬间,于灏背脊僵直了。
见雷厉风行的于助理一动不动,谁料,祁邵珩继续微笑着说,“跳伞用具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儿,我知道你恐高,一起来吧。”
多恶劣的性子,见祁邵珩笑,于灏只觉得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比上司更难看。
可是谁让他是下属呢,沉默半晌,他只好应了一声,“好。”
这一声回应的不含糊,可在坐上直升机后,透过窗子望着4000米高空下的一切景物,于灏觉得自己是该后悔的。
坐在他身边的人镇定自若,平静到想要去参加一场随意的晚宴而已。
可,于灏明白曾今的祁邵珩也是有恐高症的人。
有弱势之处,本就稀松平常,可祁邵珩不是避而不谈,而是用了一种太过直接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畏惧领域。
一个天生严重恐高的人不用几百米高空,单单是7层住宅楼的普通高度,足以让恐高症者浑身发颤,冷汗直流。
20岁,祁邵珩也是如此。
但是,这个男人太狠了!
他对别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
为了克服恐高的问题,20岁的祁邵珩开始尝试跳伞,他选择了一种普通人都畏惧的方式来克服自己天生的恐高症。
初跳1000米。于灏记得第一次祁邵珩在数月训练后完成初跳时整个人的模样,脸色苍白,唇色青紫,说话的声音都沙哑到极致。
可是就在那样的状态下,20岁的祁邵珩对自己的跳伞外国教练说了一句,“onemoreagain!”(再来一次!)
就那一天,他反反复复跳了数十次。
于灏跟在一旁,他也恐高,虽然不及祁邵珩厉害,却还是看的心惊胆战的。
如此,跳了一天,并不算晚,祁邵珩对于这项正常人都有所畏惧的运动,他一个严重的恐高症者连续训练跳了整整一个月。
而后,从那个月后,他的恐高被完全治愈。
人永远最难征服的都是自己,但是仅仅二十多岁的祁邵珩却是都做到了。
这个男人对自己出手有多狠,于灏一直看在眼里。
2008年为了挽回掉进融资黑洞的盛宇,祁邵珩必须要求助于芬兰的一位富商先生jason,jason是个有个性格怪异的人。
自己创作了品牌,但他很少和人合作。
jason在那段融资困盾时期,他明白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不单单是一家甚至是成百上万家公司企业都面临倒闭,在几个生意人间他收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最小,当时有一定的融资积蓄的,但是,他不是慈善家,也不会做善事,所以拒客是他那些日子常作的事。
祁邵珩得知后,预先做了功课,调查到jason除了经营自己的品牌还是一个潜水爱好者。
为了和其见面引起对方注意,本就不擅长水性的祁邵珩用一周的时间强迫式完成对潜水的学习。
那次,从深水处上来,祁邵珩肆意的咳嗽疯狂的呕吐。
于灏就站在一边,对祁邵珩除了钦佩,他就只剩下喟叹:直接给不习水性的自己安排这样超负荷的潜水训练,对自己这男人从不手软。
最终,潜水学成,按照自己的预计,祁邵珩顺利的和jason谈拢借贷款问题,挽救了‘盛宇’的危机。
于是,就在看过这样的祁邵珩后,于灏觉得这个男人使用任何手段,他都不觉得过分。
试想,一个对自己下手都是那么狠辣的人,内心蛰伏的危险一旦肆意外露,便肯定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人欺压人,谁站得高,谁就有资本和别人玩儿一些他们都畏惧的游戏。
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对方狼狈的样子,也未尝可知。
很显然,此时操控全场的人是祁邵珩,他和所有一起过来自己跳伞,看别人跳伞,寻求一种刺激和发泄。
人都有各自排解心情沉郁的方式,有的人选择听悲伤的音乐;有的人选择大醉一场,酒精麻痹下肆意宣泄;而有的人喜欢大肆运动。
祁邵珩属于后者,一般心情欠佳,他先是戒不了的香烟不停的抽,事态再过郁结,他会选择运动式的发泄,但是这运动是限制级的——跳伞。
自从克服了恐惧之后祁邵珩是不常跳伞的,跳伞无疑对他来说是刺激的,可于灏看祁邵珩跳伞总带有晦暗的色彩。
2003年,祁邵珩跳伞,因为他的生母去世。真正的祁家夫人逝世,那年他20岁,母亲走后接手盛宇,没有任何情绪地参与母亲的葬礼,直到葬礼结束,他没有按照礼仪去送宾客,也没有自己难过的不出门。祁邵珩直接去了跳伞,从中午到黄昏一直不间断地由2000米高空跳下;
2008年,祁邵珩跳伞,当时因为盛宇陷入巨大的融资黑洞,不眠不休一周,他找不到出路,压力巨大无比,通过跳伞缓解压力;
2012年,现在祁邵珩再度跳伞,于灏不知道上司心情不佳到极致的原因,但是他知道一定和祁邵珩手臂上包扎起来的伤口拖不了关系。
听邢凯一声说不是上司自己不小心伤到,那他身上的伤定然是出自别人之手,能伤祁邵珩的人毕竟不多。
英国,库姆堡小镇庄园。
一室的消毒水气味,和不同的药品混合在一起发出的味道。
脸色苍白的男人伏在牀头,拼命地呕吐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安林着急的站在一边,催促着医生。
可医生对她也只是连连摆手,无奈的很。
“怎么就一碗粥汤喝下去,就吐成这样?”安林拍着宁之诺的后背,瞪着眼质问这里的医生。
医生也是手足无措,再给宁之诺扎针注射点滴,安林却是被宁之诺手上青紫的扎针痕迹看的眼睛酸红的疼。
牀上的人消瘦至极,最近他已经很少有力气到园子里走动了。
好在室内有扇窗,宁之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凋谢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