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子,向珊清楚地看到自己父亲的遗像就摆在桌上,相框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没人打理,而她的母亲就那么言笑晏晏地安然坐在一群贵太太中打麻将。
向珊的性格直接的很,想都没想直接进去,看她母亲在慌乱中慢慢变成了尴尬。
“向珊,你回来了,妈妈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所以,您就在我父亲的遗像前自娱自乐?”
苏佳慧没想到向珊会回来,和一桌上的夫人们摇摇头,示意她们不再继续下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强求。苏佳慧先找了佣人将一众人都送走,她才急忙回来和向珊说话。
“想吃什么吗?王姨,大小姐回来,还不去准备她爱吃的。”
“好好,这就去。”
“不用忙了,我在这儿一会儿就走。”
“难得回来,吃过饭再回去也不迟,那么着急着离开做什么?”苏佳慧拉向珊坐下,却听站在客厅里的人讽刺的笑了一声说,“妈,你说家里的饭我还敢吃吗?”
苏佳慧以濛,顿时脸色苍白如纸,慌慌张张的开口,她说,“这是在说什么话?家里的中饭怎么还不敢吃了呢?”
“妈,你非逼我把话说清楚让您难堪吗?”
“向珊,妈妈只是想见你一面,想让你回家,妈的这点心情你都不能体会吗?”
“我看您自娱自乐,根本不需要我和向玲的陪伴。”
知道她提及的是刚才的事情,苏佳慧坐在沙发上,怅然道,“你爸爸不在了,你们姐妹又不会来,我一个人守着苏家的这个园子,即便这夏天来了,还是觉得清冷的要命,找些人过来总好过于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说着,苏佳慧竟然又似垂泪。
向珊坐在她身边,脸上神情即便有些动容,但是想到那些暗藏的算计,一时间觉得心凉。
“妈。”她坐在她身边给她斟了一杯茶,“我生气,我难过不回来,不是因为那些耍手段的事情有多么的肮脏,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一切竟然是您着手做的。”
苏佳慧沉默,脸上有难掩的尴尬。
向珊想好了今天有什么说什么,话题的一开始她就没有含糊其辞,直接开门见山“您想害以濛,还要利用我,是不是所有的人对您来说和所谓的产业利益相比都微不足道?爸爸不在了,您就一点考量也没有了,早年您不喜欢以濛,谁都看得出来,只不过碍于爸爸在,您对她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对她动手陷害。她前些日子病成那个样子,您真就忍心下手吗?”
“没有,我没有害她。”
“妈,我都知道了,面对我您都不能说实话吗?”
“向珊,你非要逼我吗?”
“不,妈,是你一直在逼迫我们。以濛刚回来,她心理有那样的疾病,不说话也不交流,像个孩子一样,因为是我帮她每天在伤口上擦药,所以她才肯对我放下戒备。可是,我好容易让她对我不心存戒备,您又做了什么?到现在,您难道还要说,以濛病情的加重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别说了?”苏佳慧站起身,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为什么不说,我和生病的以濛住在公寓里的时候,您说,您体谅我们,给我和以濛送饭,您说,您怕自己的孩子累着,不让我下厨,让我将那些苏家的饭菜拿回家给以濛吃,却不知道里面有加重以濛病情的药物成分。”
“苏家那么多人,那也不一定是我,向珊你不能这么下定论。”
“不是您?苏家全都是你的人,如果您不吩咐,谁会东这样的手脚。如果不是当时的以濛病情时好时坏,在她清醒的时候觉察到这些,她可能永远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了。暂且不说你如何陷害自己的养女,母亲,您的这局棋走得是在太好了!”向珊讽刺的赞扬,“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成了您的棋子,成了差点间接害了自己妹妹的‘恶毒’姐姐。”
知道向珊已经再不肯信任她,苏佳慧怒意已经很明显地显露了出来,“你不用说这话讽刺我,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丫头来找我算账的?”
“不,妈,我今天来只是为我自己感到悲哀。我祁向珊是您的亲生女儿,你怎么敢通过我,利用以濛对我的信任去这样伤害她,你怎么能敢?我知道自己不成器,没有祁家大小姐的样子从来也不讨您的欢心,但是血缘关系也不重要吧?对您来说,欺骗着将以濛骗给顾家成婚,就真的比您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
“如果不是我努力维系,你以为你和向玲还能有这样的地位?我一直以来的辛苦,你不会明白,更不会懂。”
“身份,地位,对您就这么重要?以濛她……”
“不要再跟我提她,如果不是她也不会让我在A市丢尽了颜面,惹怒了顾家,我又是怎样的低声下气?”苏佳慧冷哼,“向珊,你不要认为苏以濛是什么单纯的纯粹受害者,她的心机你远远比不过,生病又怎样,还不是敌不过她,在最关键的时候狠下心离开,是你母亲我被她拖垮了,毁了声誉,毁了我本该可以获得的一切。让我在A市颜面扫地。”话说到这儿,苏佳慧又换上了往日里的温和笑脸,“向珊,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你三妹,让你给她吃的饭菜是有问题不错,但是都是一些让人意识不太清醒的药剂,对她身体没有大的危害。只要她和顾家成婚,慢慢总会好的,又何必固执己见?至于让你给她吃饭菜,你是我的女儿,帮我一下难道不应该吗?这怎么能是利用呢?”
可怕,太可怕了。
站在庭院里,向珊不断后退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利用她,在饭菜中下药米分,利用她,将淼淼抱到苏家……这些话,焕芝说给她听的时候她一直难以置信,虽然这么久她自己有所觉察,也知道这很可能是真的。但是,这一切远远都比不上从她母亲嘴里亲口听到这些话要让她惧怕。
今天来此之前,向玲说,“向珊,我好害怕啊,怕现在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好怕她。”
当时向珊不理解向玲的话,但是现在她也能感到那种彻骨的寒意,被自己母亲当做伤人利器的棋子的恐惧。
如果,这些她都真的做了的话,现在的她又有什么事不敢做的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向珊转身就要离开。
只听稳稳坐在庭院里的苏佳慧,说了句,“王姨,柳妈。”
“是。”
“给我把大小姐带回她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是。”
听到这句话,向珊大惊后,脸色苍白,她想要向外跑,已经被家里的佣人完全阻止的没有去路。
“你们要做什么?”
“大小姐,夫人只是觉得外面太乱了,您还是安心待在家里比较好。”
“别碰我,你们别碰我。”
“大小姐,抱歉了。”
苏佳慧坐在凉亭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眼道,“向珊,妈妈小时候就给你说过,什么事情都不要知道的太多,你非要知道,那好妈妈告诉你,让你得到证实,但是什么都是公平的,你知道了,就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我不说,还有人知道的。”向珊一脸的讽刺。
“宋焕芝吗?”苏佳慧浅笑,“我会让她说的话变成不可信的。”
“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濛有什么错,她。。。。。。”
“你父亲,你和向玲,对她确实上心,为什么都要站在她那一边?”苏佳慧冷笑,想到她丈夫的遗嘱,竟然是将所有名下财产都给了这个莫名的养女:苏以濛。
☆、【003】血缘,她和他的亲生母亲
6月3号晚上,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医院病房里以濛喂之诺勉强算是吃过了晚餐,医生过来给他注射了两支杜冷丁。
昏迷中,之诺总对她说,“不疼,不疼。”
后来,以濛通过医生才知道他已经痛到神经都麻木了,肾脏晚期患者的最后几天看似平静,实则他们的身体能量正在一点点地被消耗完。
向玲本以为以濛会一直就这么一整晚都不会入睡,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以濛在宁之诺安静入睡后,她就在病房的沙发里也陪着他睡着了。
因为这是两人约定好的,以濛不知道之诺还会陪自己几天,但是她希望在这几天里自己不要生病,不要错过。
相反,守在门口的安琳和向玲两个人就那么坐着,很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深夜的医院长廊很安静。
最终还是安琳最先开口说得话,“他明天就要出院了是吗?”
向玲靠在一边,闭上眼睛应了句,“出院手续都办理妥当了,你也可以轻松了,彻底的解脱。”
“解脱?”安琳苦笑,她从来都是一个旁观者,又哪里会有解脱之说。
“听说,你要和徐家三少订婚了,恭喜你啊。”
听到向玲的话,安琳一怔,木讷而麻木的侧转过头,对她道,“没想到你知道了会是这个反应?”
“有时候,人不就是这样吗,婚姻也是如此,反反复复你情我愿,别人说什么哪里有那么重要。”
安琳叹一口气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冷嘲热讽一番,甚至骂我下贱和不要脸。”
一反往日里刻薄和傲慢,向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说这些话,也许她真该像安琳说得那样讽刺挖苦甚至嗤笑对方,但是,现在她不会这么做。
安琳这个女人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可向玲明白她厌恶她的真正原因不过是看到这个女人偶尔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不过安琳要比她勇敢的多,虽然她爱的愚蠢,但是至少敢于表现。
而她,有碍于永远的自负和傲慢,是不会像宁之诺示好,并为自己的喜欢做出一点点努力的。
因为她在自己年少的时候就知道,宁之诺是苏以濛的,不论他们是否有血缘,也不论以濛对宁之诺是何种的感情,以濛对感情迟钝不明白,但是从年少起就一直关注之诺的向玲看得出来。之诺爱以濛。
用全部的亲情,用全部的爱情,用全部的友情,然后,堵上一个人的全部生命。
这样饱和的感情,只付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所谓的回报,就是如此,没有人再可以介入。所以向玲看得清楚,安琳注定是这场虚假婚姻的悲剧,即便以濛不爱之诺,安琳也靠不近宁之诺分毫。
“其实,我挺讨厌你的。”向玲用着依旧嘲讽的口气。
“我知道,何止是你,所有人从来都对我充满了不满,包括现在我的父母亲,过去我强制要他们答应和之诺的婚事,现在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们绝对不会再放由我这么下去。可是,我就要结婚了,那个什么徐家三少,我连一次面都没见过,你们人人恭喜我,可我一听到这话就想哭,可眼泪干了,我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我想,既然哭不出来,那我就笑吧,但是之诺要出院了,我想笑,见着他就哭了三次。”
深夜的医院长廊,向玲听着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祁向玲,我是真的不想结婚啊,真的不想。我用自己大半辈子喜欢了一个人,到死他都像是没有看见过我一样。”
那晚,祁向玲不知道安琳掉泪了没有,但是傲慢的她,厌恶安琳的她,眼泪却一直在肆虐。
从那晚过后,没有人再在静安医院看到过安琳,那个在宁之诺醒来后,到最后还是守在病房外,没有勇气进去看看的女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夜的长廊里。
后来,向玲听说,就是在那晚,凌晨值班匆匆而来的女医生,眼睁睁的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刚走过医院门口,就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医院外的人,都被这个女人突然吓了一跳,那样的大声哭泣,仿佛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气力。
6月4号,第二天,新闻头版头条:安氏千金安琳再嫁徐氏三少,订婚宴空前盛大。
向玲看到那张报纸上的照片里,订婚新郎和新娘相互挽着手,笑容甜蜜,尤其是安琳笑容那么灿烂,灿烂到让祁向玲觉得陌生。
转身,将报纸厌恶地丢进垃圾桶里,可想了想,向玲又重新捡回来放在了桌面上。
——没什么好鄙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自己是否愿意。
6月4号之诺要出院最后被时间定在了下午,以濛问,“为什么不上午的时候就走?”
他说,“等等,有人早已经等不及了。”
以濛蹙眉。
最近,之诺总是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问过医生,医生说人到这个时候,总是会乱说一些话,但是以濛却觉得之诺的神智清醒的很,他不是乱说,他只是压抑隐藏的很多东西在自己难以控制思维的时候都渐渐说出了口。
昨晚,之诺总在昏昏沉沉中对以濛说,“你是我亲妹妹,你是我亲妹妹。”
以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