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看眼前这两个女孩子,两人相携而来,她们的眼神干净而明亮,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对第一次来到的法国充满了好奇。
想到自己也曾有过这个年纪,也曾如此傻傻的年轻过,牛仔裤,白球鞋,甚至刚到剧组不太会化妆打扮被前辈嘲笑。
但是,谁说那个时候的日子不快乐呢?无忧无虑,没有勾心斗角。
可现在又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姐!——”
见蒋曼突然将她们两个人推开,助理有些无奈。
异国他乡的法国,汉语交流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蒋曼转身向回走,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即使穿在脚上,也走的很快,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十字路口茫然了,再找不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熟悉面孔,蹲下身,她面*狈的环抱起自己的双臂。
——
一家百货购物超市。
在果蔬区挑过水果又挑过蔬菜,祁邵珩回头寻找以濛,看到以濛站在绘画用品区、
“想买什么?”身后的人问她。
“不用。”以濛看过绘画油料,直到看到货架上的墨水有些惊讶,“没想到法国也有卖这些墨色的。”
祁邵珩给她解释,“这附近有华人区,这些购物超市迎合附近客人的需求,有这些并不意外。”
见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他问,“想要买墨水吗?”从货架上取下来墨水,祁邵珩对她说道,“这些墨水不太好,阿濛。”
墨水还有区别么?以濛用所有的东西从来都不挑的。
可对于养尊处优对生活挑剔极致的祁先生用的一切东西,以濛沉默不做评价。
将他手里用于画山水画的墨水重新放回到货架上,她说,“我只是随意看看。”
放下墨水,又将毛笔握在手里,以濛想到自己的状态,兀自说道,“只是很久没有再写书法,有些怀念而已。”
这支笔是狼毫,不似羊毫的软,以濛假象用它书写草书的流畅和柔中带刚。
这么久再将毛笔握在手里,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家里并非没有书法的用具,前几天在古堡深居,祁邵珩怕她无聊用于给她涂鸦的文房四宝,是难得的珍品,不过她没有再碰,到佛理瑞斯也没有带过来。
见她出神,祁邵珩直接开口问,“阿濛,想写书法吗?我们重新买一套……”
“不用了。”看了一眼货架上的毛笔,她看着祁邵珩说道,“我不太想写。”
祁邵珩一愣,而后单手环在她腰际,应声,“好,不想写就不写。”
她又说,“以后,我也不再想写了。”
亲吻她的脸颊,他应声,“嗯,不写,不写。”
“国画花卉我也不画了,以后只画大面积的风景画。”
“好。”抱紧她,寵溺的亲吻。
——不是不想画,而是再也画不了了。
国画,山水墨色以濛最爱书法毛笔和细致描摹花卉,但是现在的她再也做不到,手腕虚浮,而且因为手臂肱骨曾经的米分碎性骨折,总会在握笔的时候不受控制的颤抖。
书法,和细致描摹最忌讳的就是颤抖。
每一颤抖,握不住笔,失去平稳,一切前功尽弃。
曾经的画室,那些个自我封闭的夜晚,以濛写不出自己想写的书法,一张一张的写,不满意,而后一张一张的撕碎,如此往复了整整一天后,她终于明白,现在的她再也写不出曾经的书法。即便是可以画油画水彩,也只能画大面积的风景。
幼年开始,手握毛笔,祁爸爸一笔一画地教她写书法,一写就写了十多年之久,直到现在一切都作废,前功尽弃,像是间接‘残废’,说不颓败是不可能的。
望着货架上那些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国画用具,以濛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祁邵珩,我曾经是想帮你画一张扇面画的,画在红湘妃竹扇的扇面上,不过后来,我太高估自己了,根本就画不好,题字更是无法入眼,所以那柄湘妃竹扇就作废了。”
“可以给我的。”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
想了想,以濛摇头,“扇面画其实勉强还好,只是上面的题字实在太糟糕了。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的阿濛,不论你想做什么,继续做就好,书法也可以继续写。”
“不论是楷书,行书,还是草书都写得很丑。”
祁邵珩温和道,“哪有的事情?我看过你后来写的字。写得很‘可爱’。”
可爱?
可爱是什么怪异的形容词。有形容书法的吗?
以濛撇嘴,“谢谢祁先生的好意,但是我不觉得形容‘书法’用‘可爱’这两个字会让我愉悦。不用客气,我明白我现在写得并不是很好。”
“嗯。有什么关系,你的书法写给我看就好。我不嫌弃你。”
不嫌弃她?
以濛觉得他想说的是,有什么关系,她是写得真的很不好,只能拿给他看了。
本来对于再也用不了毛笔的怅然,在祁先生的这些话中突然变得无所谓了。管他呢,用不了就不用了吧,至少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双手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看他的妻子总是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祁邵珩将她的双手合十,分别在上面亲吻了一下。
“不用担心,总有一天会好的。”抱紧她,他继续道,“没关系,即便好不了,我也可以充当你的双手。”
怅然和深深的失望完全被抛之脑后,以濛轻笑了起来。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有他呢。
有他就好。
☆、【028】洗澡:为什么要一起?
从购物超市里。
将购物单上的所有东西都买好了,祁邵珩问,“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想了想,以濛说,“牙膏用完了。”
一边牵着她的手闲逛,祁邵珩一边说,“不用买,你不是最近都是在用我的吗?”
“就是因为你的也要用完了,所以才要买。”
若有所悟,祁邵珩道,“原来是这样。”
“不然呢?”以濛看着货架上的牙膏,问,“牙膏你想要的什么味道的呢?祁先生。”
“冰薄荷,谢谢。”
“太凉,太冰。”以濛否决。
他继续道,“珍珠米分盐白。”
“有点咸。”
“那草本。”
以濛懊恼,“为什么想到草本我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中草药?”
祁邵珩:“……”
“那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想了想,以濛说,“水果吧。草莓,还是柠檬?”
“柠檬。”祁邵珩说。
“好。”以濛一口赞同。
“果然,阿濛你最近对柠檬的钟爱度有些超乎寻常的高。”
“不是,其实我是没有办法想象祁先生你每天都用草莓牙膏的场景。”
“……”
“祁邵珩,还是你来拿牙膏吧。”
“为什么?”
“这些法文,我看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看图案就好。”
“可是,这儿有好多柠檬口味,不知道选哪一种,你知道我最讨厌做选择题了。”
祁邵珩微笑,“好吧,我来帮你挑。”
——不论什么,你不喜欢的我都愿意为你做。
到结账处结了账,祁邵珩和以濛出了购物超市。
以濛站在一边看祁邵珩将他们买好东西,将两个购物袋子系在车上,“一边一个,保持平衡。”
“好。”
将购物袋子系好以后,祁邵珩冲身边的人人招了招手,“阿濛,过来。”
“怎么?”
“坐在这儿。”
“还是算了,你推车路程有点长,会累。你推一段时间,再换我来。”尤其是想到他们还要走一段沙滩路,以濛觉得骑车是不可能了,只能推车就会有点累。
“坐过来,你走路太慢了,阿濛。”
“……”
想到陆教授还在他们家里等着这些食材,以濛知道自己走的确实有点慢,最终还是妥协了。
veloline的复古款单车设计的横梁都很宽,上面完全可以承载一个人侧坐,以濛双腿侧坐后,仰起头看祁邵珩,对他道,“虽然沙滩路是有些困难,但是现在街道的路上,是可以骑单车的。”
“不用了,就这样慢慢推着你走,我们慢慢走回去挺好。”
以濛疑惑,“你刚才不是还说怕陆教授等急了吗?现在能快一点,为什么不骑车?”
“骑这样的单车带你,我怕你会摔倒。”
“只要骑车技术好,是不会出问题的。”想了想,以濛继续说道,“你看到那些山地自行车车手了吗?他们走的路要比现在崎岖的多了,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同学是山地自行车车队的,我坐过他的车,惊险中带着一点点刺激。”
“你可以骑车带我的。真的祁邵珩,所以……”
“所以,那个载你的高中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
这个是重点吗?这个应该不是重点的吧。
“祁邵珩,我突然觉得其实我过去的学生时代还是挺好的。”
“是么?”
“虽然我不太会和大家相处,但是大家对我还是不错的。”
“嗯,是不错,还包括那个骑车载你的男生。”
“……”
“话说,祁邵珩我们本来就是在讨论你骑车载我的问题,为什么会扯这么远?”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的阿濛。”
“祁先生,你最近转移话题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以濛突然猜测道,“祁先生,你不载我回去,事实上是因为你不会骑单车吧。”虽然家里已经有了好几辆单车,但是以濛从来都没有见过祁邵珩骑车。
然而,祁先生对于这样的怀疑,也有自己非常冠冕堂皇的解释,“有机动车,我为什么要费体力,去骑单车。”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以濛轻易信服,“骑单车是一种运动啊,你不是每天都在跑步机上跑很久么。”
“这些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阿濛,你想单车是一项交通工具,而跑步机并不是。”
以濛眯眼,“我能说,你这是‘狡辩’吗?”虽然狡辩的很有道理。
所以,到底祁先生是否会骑单车这个问题,以濛虽然猜测他不会,但是鉴于某人并不承认,因此,到最后也没有问出什么结果。
事实上,他应该是真的不会的吧。以濛想。
不过,想要得到嘲笑他的机会,估计她这辈子都是不可能了。
以濛侧坐在车上,被祁邵珩推着向前走,走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有一个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蒋曼再次看到祁邵珩,眼神变得有些模糊,她知道对方也是看到了她的,那样浅淡的视线从她身上轻轻扫过,像是对待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完全没有在她身上耗费一分一秒。
“蒋姐,您怎么了?”刚刚买了热饮回来的小助理将手里的热饮递给她,“酸梅果汁,解酒的。”
助理一边和她说话,却见蒋曼眼神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仿佛退却了往日的犀利,现在的她有点不一样,这样的异样让她身边的助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她怎么交流。
不是错觉。
蒋曼告诉自己,如果刚才街头的匆匆一瞥可以当做是自己的错觉得话,但是现在她眼睁睁地看见他从她身边走过,应该就是真的了。
不论如何,在他眼里,她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对,蒋曼讽刺一笑,她应该连陌生人都比不过。如果说嫉妒和不甘心,那种深层次的最多的应该是嫉。妒。
她有别人羡慕的一切,好的家世,好的未来,好的职业,可是到头来却只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玻璃瓶装的酸梅汁热饮被她握在掌心里,热饮的温度再暖此时也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看着渐渐走远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内心压抑和愤懑,让她将手里的玻璃饮瓶直接用力砸碎在大理石的路面上。
鲜血一样的酸梅汁四溅,流淌了一地。
“蒋姐,你……”
“滚开!”
——
海滨住宅去。
将单车推进车库里,祁邵珩将所有的购物袋先送到陆辉手里,转身到小花园里。
将小花园里接连着浇水软管给花花草草的水龙头打开,“伸手。”
以濛就这小花园里清凉的水洗手,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因为骑单车陷进沙子里脏掉的鞋子道,“真的有点脏。”
雪白的帆布鞋,因为泥土和沙子现在闲的有些狼狈。
“脱下来,洗干净就好了。”
以濛从来都不穿高跟鞋,因为在祁家所谓的宴会什么的,她一般也不会参加,校庆活动是自由的,她只穿自己觉得舒服的鞋子。
然而,现在不穿高跟鞋,是因为祁先生说穿了脚会很不舒服。
将一只手洗好了,换了另一只手洗。
她本来并不是很想要洗手液,不过祁先生滴在了她的手上,她就只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