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他话里的关心,她不知道祁邵珩找了她多久,但是以濛知道她一定又让他担心了,环着他的脖颈紧了又紧。
打开车门上了车,让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给她系好了安全带,“来,把外套脱了,这么冷的天,冻着你还不是要麻烦我。”
毛线衣的拉链拉开,给她脱了外套,祁邵珩将自己大衣给她披上。
以濛看着落在她肩头的浅灰色的商务西装上,沾染了她身上的泥污和血迹,可惜了。
手指攥紧披在她身上的大衣,以濛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重新拾起刚才被祁邵珩换下来的外套,祁邵珩眼眸沉郁,暗黑的看不到底,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下巴处冷眼看着他向来淡静的妻子脸色苍白的翻着自己帮她换下来的外衣,那只受伤的手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脸色越来越阴郁,眼神晦暗不清。
“阿濛。”趁她不防备的时候,他突然叫她,吓了她一跳,手里的外套掉在车内,故意的。
祁邵珩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突然一扫刚才的满脸阴霾,他对她从来都是微笑着的,“你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侧过脸,她不说话了。扭头看着车窗外,以濛怔怔地看着她刚才摔倒的地方,那封白色的信就那么安然地躺在那儿。
应该是刚才掉出来的。
不能下去捡,绝对不可以。她这么告诉自己。
雨越下越大,那封用钢笔写的信怕是已经淋雨淋透了吧。
车内的温度很高,玻璃上起来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就要看不清楚了,伸手她想要将雾气擦掉去看,却被身边的人紧紧地扣住了手腕。
“我们回家。”他握着她的手骤然抽紧,按在她的伤口上,疼得以濛皱紧了眉头。
见她蹙眉,祁邵珩猝然斥笑,“让你再不听话乱跑,这下摔疼了,嗯。”
以濛面对这样的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收回自己是视线,她不再看车窗外的那封信。
——过去,永永远远都只能成为过去,之诺,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黑色的迈巴。赫内,祁邵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他妻子的手,唇角上扬,他一直在微笑,可眼神里没有表情。
车子疾驶而过,溅起一地的水花,将白色的信封全全打湿,白色信封上的浅蓝色墨水完全晕开,“濛”字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墨水晕在白纸上点点漾开,雨天,那封被遗弃的信像是哭泣。
黑色迈巴。赫行驶走的同时,一辆白色卡宴重新折回来,车门打开,车上的人将落在地上的那封信捡拾了起来。
*
宜庄。
二楼卧室,脱掉了湿衣服,以濛换好了干的冬天睡衣。
晚上吃过饭,祁邵珩温了一杯热牛奶端了上去,今晚以濛的手有些轻微擦伤,不好用筷子和的人吃得比平常都少了很多。
没胃口。
她没胃口,祁邵珩也吃得不多,从他接了她回来,两个人说话都一直很少。
哎,不想了。
推门进去卧室,热牛奶放在一边,没有看到以濛,直到进了浴室却见她正在温水。
三步两步过去,他斥责她,“手上刚上了云南白药,谁让你这么沾水的。”
“晚上,我想洗。。。。。。”
“为什么不和我说?”他无奈,走过去抱她直接坐在了盥洗池上,又是这让她尴尬地地方,她窘迫。
“坐好了,不许动来动去的,再乱动就把你卖了。”
“。。。。。。”
用训斥幼童的话训斥她,见她张嘴要说话,祁邵珩挽起袖子,睥睨着她,“别说不用,我不想听。”
嘴唇动了动,以濛听他的话,不说了。
温热的毛巾浸润了水,熟练的拿起来给她擦脸,擦手,温热的毛巾可以驱走体内的严寒,也可以驱走内心所有过往的感伤。
“阿濛。”他叫她,以濛没有发现给她擦拭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有一块很深的淤青,今天下午简赫说找不到她了,他急的手背直接撞到了钢化装饰的桌角。
毛巾浸湿了一次又一次,给她擦了脸、手和手臂,而后又换了干毛巾,“天冷了,洗漱完一定要用干毛巾,记着,嗯。”以濛用毛巾总是草草了事,洗头擦过的头发都是滴滴答答的流着水,祁邵珩再三给她强调这些,以濛却在出神,一切都想清楚,想明白了,以濛知道今天下午会遇到祁邵珩一定不是巧合。
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他说了谎话。
失神思考问题的时候,以濛浑然不知,什么时候祁邵珩给她脱掉了脚上的拖鞋。
流理台上,蓄满温水的白瓷盥洗池内,站在浴室里的人将她的脚没入了盥洗池温热的水中。
温热的触感,让以濛很快就回过神来,“我自己来。”
他斥责,“忘了刚刚帮你涂上的云南白药了,沾了水,在水里划开,又要麻烦我。”
叹一口气,扣着她的白嫩的脚腕,让她的双脚浸没在温水中。
浴室里,以濛望着正对着她的盥洗池的镜子里,他环着她的腰际,让她坐在盥洗池台上,双脚浸没在温水中,他俯下身帮她洗脚,偶尔逗弄一下她的脚趾,她窘愕的后退,他怕她掉下去笑着抱紧她。
“水底有什么?”洗了一会儿,以濛才发觉到一样。
是比较小的鹅卵石,圆圆滚滚的,放在盥洗池底,昨天她见到后还以为这些是用来养鱼的。
“脚踩上去有什么感觉?”
“酸酸的,麻麻的。”以濛若有所悟地瞧着那些漂亮的石头,“按摩脚底穴位用的。”
“机灵鬼。”挽起的袖子滑落,又被他重新挽起来,“脚上总容易受伤,是阿濛以前长期跳舞的时候留下的,中医生说要多按摩活血通经脉络,以后就不会难受了。”以濛夜里腿有时候抽筋,她忍着不说,他全能觉察到,翁国一声后才想了这样的办法,泡在脚底的鹅卵石按摩要比人的亲力亲为还要到位。祁邵珩取了一颗滚圆的鹅卵石,在她妻子的脚底按了按,问她,“舒服麽?”
以濛怔了怔,感觉到脚掌心的酸涩感在消失,她点头,而后又点头。
”舒服就好。”他说。
以濛联想到今天下午所有的荒谬事,她不仅失约而且说了谎,可他,不质问,不苛责,以濛望着俯下身帮她洗脚的男人,眼眶酸疼的厉害,有温热的感觉濡湿了她的睫毛。
洗好了,水还是温热的,“多泡一会儿。”他让她依旧那么坐着,祁邵珩扣着他妻子白嫩的脚腕,摇晃着她的脚撩起水来逗她嬉戏。沾湿了衣服也笑得怡然。
透过起了雾气的镜子,祁邵珩望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他的妻子。
镜子里,他站着环着以濛坐在白色盥洗池台上,她那么小巧地坐在上面,脚伸在里面刚刚好。
像个孩子一样。
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以濛也抬头望向镜子里面和他四目相对。
回过神,祁邵珩用干毛巾给她一边擦脚一边说话,“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可以庇佑阿濛一直如此,像个孩子一样永远长不大,这样我便能在你身边永远照顾你。”
而后他又叹气,想到,可是你终究会长大成熟的。
她成熟了,他就将不再年轻。
但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现如今,她已经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再重要,重要事好好的照顾她。
——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你。只要你需要。
这晚,以濛紧紧地抱着他,不用说什么,浸湿了他衣襟的眼泪已经是最好的回馈,她说,“我不长大,祁邵珩你也别离开我。”
他对她有多好,她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021】上部分尾声8
——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你。只要你需要。
这晚,以濛紧紧地抱着他,不用说什么,浸湿了他衣襟的眼泪已经是最好的回馈,她说,“我不长大,祁邵珩你也别离开我。”
他对她有多好,她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晚上,哄了以濛入睡后,给她带上眼罩,祁邵珩打开了卧室内的台灯。掌心的药重新给她涂了一遍,他站在*边看她恬静的睡颜,宛若初生婴儿一样,双臂抱肩,双腿蜷缩在一起。
想到今天下午她的失约和谎言,拿她没办法,他对她,只剩下包容。
关了卧室内的台灯,祁邵珩站在露台上接到于灏打过来的电话,“祁总,那封捡拾回来的信烘干后,已经找人放进了宜庄外的信箱里。”
今天下午,在机场外,接机英国的合作商后,两辆车,于灏和英国特助玛格在一辆白色的卡宴上尾随上司的车,在其后。
直到以濛从机场出来后,他诧异上司只是跟着却不让太太上车,看苏以濛在还寒冷的冬天里淋雨。
知道后来,他开着白色的卡宴,接到祁邵珩的电话。从以濛身边开车疾驰而过是祁邵珩要求的,女孩子摔倒,祁邵珩才把以濛抱上车,于灏在他们走之后,开车折回去捡起了那封掉落的信。
于灏不知道祁邵珩又在想什么,只是照做将那封信派人放进了宜庄外的信箱里。
半天听不到祁邵珩的回应,他又叫了他一声,“祁总。”
“嗯。”
晚上,以濛睡熟了,祁邵珩批了件外套,左手夹着一支烟出去将那封信取了回来。
空旷的客厅内,漆黑一片,迎着露台上的灯光,他将那封信一字一句地向下看。
指尖的烟燃着一抹猩红,在昏暗的客厅里晓显得有些说不出的狰狞。
祁邵珩脸上表情虽然平静,但眼眸沉郁阴狠越积淀越深。
(……濛,你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爱你,如初。)
一封信的结尾彻彻底底碰触到了祁邵珩的逆鳞。
坐在沙发上,他用手里的烟将那封信一点点灼烧,烫成了灰烬。
凌晨三点多,看完那封信,祁邵珩惟没有丝毫的睡意,二楼的以濛难得没有失眠,祁邵珩睡不着。只抽了一支烟,将烟蒂丢尽烟灰缸里,披在肩上的外衣扔在客厅的沙发上,腊月天穿的极为的单薄。
脸色阴郁地进了厨房,他将厨房里餐具柜里所有型号的刀子都取了出来,冰冷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
切水果,蔬菜,带着骨的生肉。。。。。。。
刀锋闪刃按下去,迅速的成块,成片,成丝。祁邵珩用刀,速度极快,极狠,远远看去,倒是不觉得他在切菜,而是只为了用刀。
以刀断骨,坚硬的牛骨,刀落骨断,手臂上青筋暴起显得尤为狰狞可见他用刀的力度有多大。
二楼卧室。
以濛半梦半醒间,觉得身边的位置像是没有了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感觉不到温暖的温度。
熟睡的人转醒,每天清晨都是如此,觉察到身边没有了人,以濛都会很快的睁开眼,睫毛颤了颤,她看到昏暗的卧室内钟表指向四,坐起身,看清楚了时刻,确实是凌晨四点。
夫妻两人的作息有些出入,祁先生六点钟就会提前醒过来,以濛则是到了七点才会醒,所以通常七点钟她醒过来的时候见不到祁邵珩也很正常,但是现在还是凌晨。
凌晨四点,他去了哪里?
以濛疑惑,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下牀她推开卧室门,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客厅显露出的微薄的灯光,厨房有人。
意识恢复清醒,为了取暖,她怀里还抱着柔软的抱枕。
一步一步地下楼,以濛到餐厅外,看到厨房里正忙碌的人,有些愕然。
纯黑色的石英石材质洗理台前,一身家居服的男人,左手食指和中指尾端夹着烟,右手持刀,刀锋落的很快,胡萝卜转瞬就切成了很小的丁状。
本来在厨房里准备餐食应该是非常温馨的场面,但是不是的,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如此。以濛敏锐,站在厨房门口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太对。
刀锋落下的声音,尖锐的厉害,刀刀刺入人耳,像是某种蓄意的折磨。
祁邵珩用刀的方式,很残忍,还有,有点暴力。
以濛这么想。
鲜亮的胡萝卜丁和怡然切好的黄瓜丝和洋葱放在一起,橙色和绿色,紫色极致的色泽差异,非常的醒目,赏心悦目,她看得出他情绪不好,但是情绪不好的人恣意发泄都能在审美上将蔬菜沙拉做的如此精致,这个人是完美主义者。
蔬菜沙拉装盘,左手的烟灰才落,将之弹入一旁的烟灰缸里,一手扶在流理台上,左手将烟送至了唇边。
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祁邵珩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人。
以濛看他,脸上平静无波,眼神里却有疑惑。
凌晨四点,准备早餐?太早。
嘴里叼烟的动作被她眼前这个男人做起来没有丝毫的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