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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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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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东厂则要低调得多。
  在神京,无论官员勋贵还是锦衣卫,听到东厂两个字,都是皱眉。换成南京,别说颗领班,就是镇守太监傅容,行事都要小心再小心。
  多年搜集到的证据,要借高凤翔的手上呈天子,足见南京镇守太监一职,面上好看,内里空虚。傅容手中的权利,甚至比不上江浙福建同僚。
  说句不好听的,花架子。
  地位权责不同,注定厂卫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今时今日,见缇骑番子行在一处,共同护送一辆马车,如何不让城门卫吃惊。
  “百户,时辰到了,再不开皇城门,上边怕要怪罪。
  “开门!”
  吃惊归吃惊,不能真将人拦在城外。
  城门官快步走下城楼,待门闸拉动,城门开启,亲自查验来人关防路引。
  “我等自扬州府来,持扬州镇守太监印信,拜见南京镇守太监傅容傅公公。”
  护卫的番子上前,并未下马,只从怀中取出路引,出示印信。
  “扬州镇守?”
  “正是。”
  印信等物没有问题,城门官转向青缦马车,问道:“车内何人?”
  “京城来人。”
  这个京城,自然不是应天,而是顺天。
  “可请当面?”
  “你……”
  番子刚要发怒,青缦拉起,车中人露出面容。
  金绣白泽服,金缘乌纱,腰束玉带,佩一柄绣春刀。
  剑眉星眸,肤如玉色,通身的贵气。
  饶是见多宗室勋贵子弟的城门卫,也不禁看愣了一下。
  “吾乃长安伯顾靖之。”
  一句话,青缦再次垂下。
  顾靖之?
  名字耳生,看冠服,至少是个伯爷。
  无皇命,藩王不得离开封地。同理,两京和中都的勋贵,也不能擅离。
  长安伯远从北来,唯一的可能,即是身负皇令,说不得就是南下办事的锦衣卫。
  如果真是锦衣卫,里面怕是有些门道。听说前些日子,扬州出了大事,有盗匪不开眼,截杀厂卫。
  刚刚扫过一眼,这位伯爷,气色貌似不太好……
  城门官心神飞闪,疑惑接连涌上心头。见番子和缇骑神情不善,终没敢多问,查验过腰牌,便让路放行。
  马车进城后,城门官当即遣人报知五城兵马司及应天府。
  后者接到消息,马车已停在镇守府前。
  听长随禀报,傅容神情微变。
  “真是长安伯?”
  “回公公,来人是这么说。”
  家人一边说,一边呈上名帖。
  顾靖之三字,笔锋如刀,力透纸背,似有煞气迎面。
  “快请,开正门!”
  单是锦衣卫千户,不值如此。但顾家未获罪前,在神京城可是顶尖的勋贵。
  顾卿的曾祖母是仁宗皇帝之女,英宗皇帝的姑母。因顾卿高祖在土木堡战死,曾祖和祖父无辜获罪,被夺爵流放,在乾清宫前苦跪两日,未果,毅然除去绫罗绸缎,着麻衣戴木簪,同夫家一起北上。
  三年后,病死在朔北。
  顾家三代在北疆戍卫,立下赫赫战功,被天子召回。归京后即洗脱罪名,复爵位,发还家产庄田。
  念及逝于北疆的皇族公主,天子特下恩旨,立顾鼎为侯世子,袭父爵位。封顾卿一等伯爵,世袭罔替。
  如此,顾家荣耀一时无两。
  顾家复爵时,傅容已在南京。关于神京城的消息,多从旁人口中得来。
  就其本人,同顾家并无干系。但他还是小黄门时,借着同姓,拜为干爹的傅公公,曾伺候过仁宗皇帝的两位公主。其资格之老,司礼监的提督王岳、掌印戴义,见面都得弯腰。
  可惜人走茶凉。
  傅公公人刚没,傅容就被挤来南京。
  说得好听,国朝开立之地,镇守之职不容轻忽,需得老成持重之辈。实际上,不过是司礼监容不下他!
  他可是傅公公的干亲,论资排辈,宁瑾陈宽及不上,王岳也差了几分,但和戴义换换位置,没人能挑出理来。
  只可惜……
  傅容摇摇头,世事难买早知道。
  没能狠下心,棋差一招,怨不得谁。
  怪只怪自视甚高,以为有傅公公的荫庇,就能顺风顺水。到头来阴沟里翻船,被扔到南边养老,苦果只能自己吞。
  在南京多年,傅容面上笑呵呵,像个弥勒佛,实则憋了一肚子怨气。
  顾卿此次前来,让傅容看到了机会。
  搭上顾家的船,未必能马上调回神京,好处却是一定不少。
  至少,和顾家有几分交情的勋贵功臣,往后再见,总要给他几分颜面。不会再如之前一般,探查个消息都要束手束脚。
  心下打定主意,傅容对顾卿更多几分客气。将人请进正厅,令长随奉茶。
  稍作寒暄,便不再废话,直接询问来意。
  “只要咱家能做到,长安伯尽管开口,咱家必不会推辞。”
  顾卿放下茶盏,道:“傅公公高义。”
  “岂敢。”
  “如此,顾某便不再客套。”
  “正该如此。”
  “在下欲至南京刑部大牢,提审一名人犯,可请傅公公帮忙?”
  南京刑部大牢,提审人犯?
  傅容笑容微僵,这还真不客套。
  “敢问伯爷,想提哪名人犯?”
  “南京户科给事中,戴铣。”
  “这……”
  犹豫片刻,傅容苦笑道:“这事可不好办。”
  “为何?”
  “戴铣被人告发,私通海盗。应天府的差役搜查其家,搜出白银千两。更有一封密信,落款是海匪谢十六。证据确凿,当日就押入刑部大牢,除三司,任何人不得见。”
  “谢十六?”
  “此人本名谢紘,化名谢石棋,以商人做隐蔽,是江浙福建一带有名的海贼。同其他五人一起,奉悍匪许光头为头目,横行海上,拦截商船,祸害沿海百姓,无恶不作。”
  和谢十六扯上关系,甭说是一个给事中,便是南京六部尚书,都要丢官送命。
  “此事确实?”
  “真也好,假也罢,戴铣必死。”傅容道,“想将他提出大牢,实是无法。”
  “真没办法?”
  “不怕伯爷笑话,咱家在南京实在是说不上话。如果伯爷真要见他,咱家倒是可以为伯爷另指一条路。”
  “傅公公请讲。”
  “魏国公。”
  顾卿垂下眼眸,神情莫测。
  傅容压低声音,道:“南直隶的水太深,旁人搀和进来,未必得好。魏国公则不然,跺跺脚,金陵都要抖三抖。他发话,刑部定要给面子。如果伯爷信得过咱家,咱家这就遣人往魏国公府送信。”
  “魏国公会帮忙?”
  傅容眯眼,笑得像尊弥勒佛。
  “高凤翔那老小子从扬州回京,想必去过扬州镇守太监府。”
  顾卿点头。
  “伯爷可是当面见过?”
  “见过。”
  没有什么好隐瞒,顾卿回答得干脆。
  “既见过高凤翔,伯爷应知,咱家手里握着不少好东西。南直隶的勋贵功臣,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咱家这里留过名。”
  “魏国公亦然?”
  “魏国公持身刚正,国公府的右长史却是贪心不足。半年前,联合恶绅,霸占民田五六百亩。更胆大包天,瞒骗过魏国公夫人,挂在国公府功臣田内。”
  “此事魏国公可知?”
  “自然不知。”傅容笑道,“不然,咱家如何能做这个人情,又凭什么说动魏国公,帮伯爷这个忙?”
  “劳烦傅公公。”
  “不敢。”
  傅容笑道:“能帮上伯爷的忙,是咱家有幸。伯爷无需这般客气。”
  话落,自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研墨抄录下两页,当着顾卿的面,装入信封,用火蜡封好。
  傅容唤来长随,道:“送去魏国公府,记住,交到左长史手上!”
  “是!”
  长随退下,不消片刻,有家人来报,应天府府丞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投帖拜访。
  傅容明白,这些人想见的不是自己。
  “伯爷是什么意思?见还是不见?”
  “顾某旅途疲惫,还请傅公公帮忙。”
  “咱家明白了。”
  傅容收起名帖,唤来束铃为顾卿引路。
  “伯爷暂到东厢歇息,咱家去打发了他们。”
  平时不上门,这回主找来,八成是要打探消息,要么就是知道了长安伯的身份。
  傅容冷笑两声,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岂容他人拦路截胡。
  咱家忍够了,谁敢挡咱家回神京的路,必不会轻饶!
  当日,镇守太监府大门紧闭,一连几波人都被挡在门外。直到魏国公府来人,傅容才下令开门。
  半个时辰后,国公府家人离开,镇守府再次紧闭大门。
  翌日,天未亮,一辆马车从镇守府侧门行出。车旁护卫仍是缇骑和番子,均改做镇守府家人打扮,一路驰往刑部大牢。
  守门的狱卒早得吩咐,见护卫递上腰牌,立即引路。
  只不过,人不能都进去。
  “非是小的不识好歹,斗胆为难大人,实是规矩如此。”
  眼前人一身圆领窄袖长袍,玉簪束发,单看相貌装束,实在认不出官居几品,狱卒言行更加小心。
  听狱卒之言,顾卿举起右臂,止住随缇骑番子,只带一名校尉入内。
  “快些带路!”
  校尉按刀怒喝,狱卒擦擦冷汗,连声道:“是,是!请随小的来。”
  步下石梯,腐朽乌糟之气冲鼻。
  牢房无窗,越向里走越是阴暗。白日里,仍要以火把照亮。
  戴铣被举发勾结匪徒,依明律,是大罪。身为朝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此刻,正关押在死囚监牢,官袍乌纱均被除下,双手双脚锁着铁链,须发蓬乱,额头还有两抹血痕。
  听到声响,猛然抬头,见到站在牢门前的顾卿,想要站起,却是力不从心,只能哑声道:“本官无罪!勾结海匪者另有他人!”
  “闭嘴!”
  当的一声,狱卒持棍狠敲牢门。
  江南之地,尤其江浙福建百姓,对海盗倭贼深恶痛绝。
  戴铣勾结海贼,证据确凿。大牢里的囚犯,看他的目光都极是不善。非是牢门阻隔,怕要扑上来活活撕了他。
  “开门。”
  狱卒有些犹豫,被校尉一瞪,想起昨日来人的吩咐,终于取出钥匙,打开牢房。
  “你且退下。”
  “是。”
  狱卒离开,校尉主动站在牢房门口,手按刀柄,挡住旁人视线。
  顾卿走到戴铣跟前,自袖中取出一枚牙牌。
  戴铣费力抬头,看清牙牌上的印刻,倏地瞪大双眼。
  “你、你是北镇抚司千户?”
  “是。”
  顾卿弯腰,黑色双眸仿佛无机质一般,清晰映出戴铣惊愕的面容。
  “本官奉旨南下,即为肃清江南匪患,抓捕勾结海盗之人。戴铣,你可知罪?”
  “下官是冤枉的!”
  “冤枉?罪证确凿,如何冤枉?”
  “下官是被栽赃,被陷害!”戴铣嘶声喊道,“下官确曾见过海贼谢十六,然并未与之结交,更未收过海匪贿赂!谢十六威胁下官,逼下官上疏弹劾一心剿匪的同僚。下官不愿违背正道,送走妻小,决心赴死,哪承想……”
  “如何?”
  “谢十六狡诈,六部都察院俱有人被其买通。下官不从其意,既被栽赃入狱,落得如今下场。”
  “既是栽赃,你家中白银从何而来?”
  “下官、下官……”
  “说!”
  “是太仓库银。”
  戴铣垂下头,羞愧不已。
  顾卿没有继续追问,话题又转回谢十六身上。
  “谢十六如何找来,又是如何威胁,尽道于本官,不可错漏一字。”
  “是。”
  戴铣点头,从谢十六上门拜访,作势胁迫,到留下两张名单,定下三日之期,一字一句,清楚道出,没有半分遗漏。
  “三日后,谢十六并未上门。本官等来的,都是应天府衙役。”
  戴铣声音嘶哑,眼圈赤红。
  “两张名单可被搜出?”
  “下官被抓当日,预感不妙,原件已仔细藏好。然在这之前,下官写成书信,将此事报于都察院,并遣人飞驰神京。”
  戴铣握紧双拳,眼中闪过愤恨。
  顾卿没说话,思考片刻,问道:“两份名单,你还记得多少?”
  “下官全部记得。”
  “全部?”顾卿挑眉。
  “下官记忆尚可,不敢言过目不忘,两张名单却是看过多遍,全部记得。”
  “好。”
  顾卿取出绢布炭笔,道:“默写下来,一字不许错。”
  “是。”
  戴铣执笔,扯动铁链,哗啦啦一阵声响。
  “卢方。”
  “千户有何吩咐?”
  “找狱卒,取铁链钥匙。”
  “遵命!”
  校尉抱拳,大步走过牢房拐角,抓住探头探脑的狱卒,一把将两串钥匙扯了下来。
  “大人,使不得!”
  狱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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