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君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对他的焦急也无动于衷,可是青华还是得快快把这件紧急的事说出来:
「禀报王君,王、王她回来了!正在前院发脾气,看起来非常生气呢!」
「是吗?」她哪一天不生气?周夜萧心中好笑地想。即使平日冷淡的样貌,也都是处于生气状态啊。
他见过莲朣不生气的样子,更见过无数次她快乐的样子,所以知道,这十几年来,莲朣每天都不快乐,甚至都是在生气着的。
「属下听大总管说王一回来就命人去请花神医过府,并同时命令武卫过来西院这边守着,别让任何人出去!属下就是趁武卫还没包炫ǔмDтχт。сοм书 网围过来时,先行进来。眼下,属下猜西院的外墙都被四十几个熊腰虎背的武术给团团围住了!」
「是这样吗?」请花神医过府?让人将这儿围住?
周夜萧轻揉着额头,漠然地想:专程找来花神医,肯定不是为了来替他看病;而派武卫将这儿园住,又是怕什么人偷偷溜走呢?他吗?
何必多此一举?她与他都知道,今生今世,他都是占定了王府西院的位置,至死才会离开了。他巴住这里的荣华富贵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逃呢?谁要逃?真笑话不是?!
「王君,趁王还没过来,要不要想想办法,让您先离开这儿……」
「为什么要离开?又能去哪儿?」虽然被头痛折磨得浑身难受,但看着青华急得一张脸惨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丝好笑。这个孩子,平时表现老成、做事精准确实,倒少见到他这么慌乱的时候。
「王君,请您别不当一回事,王、王她……她看起来非常生气,她一回来就把大门给踹破了,而且还把迎客厅给砸得稀巴烂,连大总管都不敢上前阻止呢!那怒火看起来就是针对王君您,您没看到王的表情有多可怕,所以才这样!真的,王君,请您想想办法,先避一避吧!王现在真的很可怕——」
「碰」!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碎裂声。青华忍不住浑身一抖!根据他的猜测,应该是西院的大门被人给踹破了,而踹破门的人,不做第二人想,自然非颂莲王莫属了!
「王、王王王、王她来了!」身虚腿软、唇抖舌结,青华觉得自己很想逃,但却提不起一丝力气移动自己的身体。
周夜萧坐在窗边,所以清楚地看见莲朣正拖着一个人快步向这儿疾走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显得不知所措的佣仆,每个人脸上都惊恐失措,想要做些什么、阻止什么,却又不敢在莲朣怒火如此涛天的状况下去冒险。
「周、夜、萧!」随着一声怒吼之后,莲朣冲到周夜萧的眼前。
「王。」周夜萧仿佛没有见到莲朣狰狞的脸色,轻缓下榻,双手合放于胸,对她行了个完全的礼节。
「你——」咬牙欲吼,眼角瞥见佣仆的身影,沉喝道:「都离开!都出西院!马上出去!」
只一下子,十几个佣仆如潮水退去,转眼间无踪无迹。连无力走动的青华,也教内总管给死揪活拽地拖走了。
静——
偌大的起居厅里,只剩下莲朣、周夜萧,与许多年不见的花神医。
「好久不见,花神医。」周夜萧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得体地打招呼。
「呃,对,好久不见。那个,我不知道颂莲王把我叫来是要见你,不然我就可以顺便把齐安一同带来了。对了,你知道的吧?齐安是你大哥周天晴的儿子,好像从他出生后,你就没见过吧?因为他一直被你二哥周子熙养在身边,后来因为他过世了,李格非才将他托养在我身边,我是想过应该把他送回你这儿的,可是花灵希望我可以治好他身上的墨莲,而现在齐安又离不开我,我也常常把这件事忘了,所以……」向来神经超大条的花咏静当下就忘了「颂莲王正在生气,脸色好可怕」这件事,自顾与周夜萧谈起家常来。
「花神医。」莲朣可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忽略的人。就见她走到花咏静面前,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家常。「请你在旁边坐着稍待。」
花咏静本来想客气拒绝的,因为有些话如果当下没说完,她一定会转眼就忘了的……不过,看到莲朣那张恐怖的脸,立即很明智地将所有拒绝吞下,乖乖坐到一旁去。
「虽然腿不太累,但还是坐一下好了。反正我有带书来看……」细声咕哝,瞧没人理她,她便从药箱中掏出一本绝世孤本,开始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周遭的空气又转为沉窒迫人,莲朣威势凌人地立于周夜萧身前。
「我只问你一句:子熙当年服下的『易莲』,是不是你给的?」
易莲?周夜萧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陈年旧事,易莲吗?那么多年的事,他几乎都给忘了……
恍惚的想起那些已然在岁月中淡去的记忆
那名唤易莲的丹药,颜色鲜红似血,虽然只有指甲片般大小,却精细雕饰着一朵美丽的莲花,又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引诱人将之吞咽而下。何况,这丹药,蕴含一个美梦,吃了后,人生将会不同——至少,许多人暗地里都这么传。
所以,当年,他手上捧着一丸名唤易莲的丹药,来到子熙面前,对他道:
「这是易莲。听说墨莲吃了可以转为白莲,但不是每个人服了都能发挥功效。你是金莲,也是颂莲王最心爱的人。可是你并不确定颂莲王爱的是你的人还是你身上的金莲,是吧?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跟她是真爱,就算你是墨莲,他也会依然深爱着你。那么,你敢不敢赌呢?赌赌看,当你身上的金色转为其他颜色时,只仅仅是一个颜色的变化时,所谓的真爱,还会不会存在?如果你对真爱充满信心,那你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他引诱着子熙,要他服下这颗丹药,坏心地想要他的人生从此天翻地覆。虽然金莲永远是金莲,他能破坏的其实有限,但这样一来,也够这两位在恋情上甜蜜顺遂的人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他不知道易莲的药效会持续多久,当然,有些人服用后,一点功效也没有,端看各人体质。更没有人知道,身为金莲的人倘若服用的易莲,会产生什么变化?谁会知道呢?毕竟全天下有哪一个金尊玉贵的金莲会没事找事的吃下易莲这种东西?
把易莲拿给子熙服用,也不过是自己想为难他一下而已。因为他总是乐意看到子熙为难苦恼的表情。身为一个天之骄子,子熙脸上永远是阳光普照,看不到丝毫阴郁,而他,就是要子熙阴郁。
子熙向来顺服于他的索求,那次当然也没有例外,他吃下了。而且,很快陷入昏迷!一昏迷就是两天,把他吓得几乎死去。
那时颂莲王还不知道他对子熙干了什么好事,还一迳地安慰他,以为他是宿疾复发,以为子熙只是被繁重如牛毛的皇室婚礼事宜累垮。幸好子熙醒来后,一切安好,连身上的金莲也分毫未变,那时,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平,更恨自己有着这样丑陋的心思……
子熙好好的,什么也没变,还是金莲;正如他,依旧是银莲,不会变的。
那时,莲朣与子熙即将成婚,子熙也即将入皇宫接受老宫人「检莲」,确认他是金莲后,才正式登录进皇家族谱,然后公开的婚礼才会开始进行……
可是,也就在检莲那天,从星宫里传来震惊世人的消息——
周子熙不是金莲!非但不是金莲,而且还是最丑陋的墨莲!
周子熙是个冒充金莲的墨莲!
他是个可耻的墨莲!
然后,所有混乱自此而生,周氏家族被世人唾弃,被嘲弄与怒火攻击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没有其他选择地一一从京岛出走。
可怜的子熙也在皇宫里消失,听说被老莲帝下令给关入天牢,待一切审判之后,若不是被判死刑,八成也会被流放到残莲岛当奴隶,悲惨地度过余生——世人都这么肯定地说着。
而他,身为周子熙的孪生弟弟,自然逃不过这场风波,他也被抓进宫验身,认定他八成也是可耻的墨莲,却同样以银莲来欺骗世人。
毕竟那么完美的周子熙都会是墨莲了,他这个次货又怎么可能会好到哪儿去……
但他没有,他仍是银莲,货真价实的银莲。
「你说啊!子熙服用的易莲是你给的,对不对?!」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莲朣仍是要周夜萧亲口承认。
「是。」
「你该死!」莲朣在周夜萧说出了「是」字后,便一拳挥过去,将周夜萧给打倒在卧榻上。
「是我。是我骗他服下易莲,没有错。」很痛,被挥中的肚子很痛。几乎让他发不出声音,但他仍是凝聚所有力气,将话说出:「我就是那个害子熙从金莲变成墨莲的人,我就是害他身败名裂再不能在京岛生存下去的人,我就是……」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周夜萧!你的心为什么如此歹毒?你还是人吗?天下间有你这样的弟弟吗?因为自己的嫉妒,就把亲兄长害死!你害死了子熙!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易莲是一帖毒!所以你骗子熙吃下去,你要他的命,所以你要他吃下易莲!」莲朣激动得抓起他,怒叫着。
为什么他听不懂莲朣在说什么?周夜萧承受莲朣所有的失控,他被莲朣暴力的抓攫,甚至勒住他颈项,无法呼吸。身体很痛苦,但脑中却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不明白当年他骗子熙服下易莲一事,为什么会与子熙的死有关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也许……他可以直接去问子熙吧?
莲朣充满狂暴的双掌在他颈子上施力,空气再也进不了他身体里,他想,他很快就要见到子熙了……
才正这么想,唇边甚至悄然浮现一抹笑时,就见颂莲王不知怎么地突然放开箝住他脖子的双手,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好大一步,像是差点就站不住的跌倒了!
怎么……回事呢?
「唉……」花咏静无奈地叹口气。对一脸狂怒正瞪着她看的颂莲王道:「颂莲王,你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我瞧你心肝脾肺肾五内俱焚,头顶都在冒烟了,这样实在不好,对养生大大不利,所以才给你小小扎一下。」晃了晃手上一根四寸长的银针,很客气道:「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感谢我了。」
「花……咏……静!」身体仍然没法律动自如的莲朣只能咬牙发出一点声音。
「就说你别急着谢我了嘛,再等等,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先休息一下,等会你好了,随便你怎么谢我都成。」大方地挥挥手,决定暂时不理她。转身对周夜萧道:「你的气色很差呢,不只是被颂莲王打那一下的关系吧?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看?反正都来府上了,就都看一下。」
周夜萧好不容易喘过气后,摇摇头。看了眼仍然怒火冲天却无法开口说话的颂莲王,然后转向花神医,哑声轻问:
「王说那易莲是帖毒,是真的吗?」
「嗯,是的。我因为在帮齐安治疗,所以把这几百年来跟墨莲有关的药物都拿来研究一番,发现其中就属易莲是一帖剧毒。这毒是慢性的,通常服用后十几年才会发作,然后慢慢衰竭而亡。」点点头,没发现周夜萧脸色一片死白。迳自边想边往下道:「刚才颂莲王在前厅问我是不是帮周子熙治疗过,我说没有。我还来不及见到周子熙,他就出意外亡故了。不过听说他服用过易莲,我就肯定了就算那时他没有遭受到袭击的意外,应该也活不了几天了。那易莲的解药,我到现在还配不出来呢。」
「是你……是你!」莲朣恨声道,努力发出声音吼:「是你害死子熙……是你用天杀的易莲害死……子熙,害死我的……子熙!」
「不……不可能……」周夜萧脸色灰白得有如已经死去。
花咏静觉得这个说词不对,很实事求是地插入他们的谈话道:
「你在说什么啊?虽然周子熙是身中剧毒没有错,不过我明明听说他是死于袭击的嘛,如果他没有被袭击,接下来才会因为毒发而死。你现在是在胡言乱语什么?!无论如何,周子熙是死于意外,总是改变不了的事吧?」做人不可以随便胡言乱语,这样不太好。
可惜,没人理她。
「怎么会?易莲居然是毒?」喃喃轻语,失魂落魄地。
「对啊,它是毒。我正要写篇文章到皇家学刊公开说明这件事呢。这种毒是没药救的,服用它的人会在未来几年内受它折磨,到最后衰竭而亡。像周子熙这样,第十五年才发作,已经算很有福气了,一般通常活到第八年就差不多该毒发身亡了呢……」
「是吗?」周夜萧突然惨笑出声。
「你居然敢笑!这很好笑吗!」他的笑惹来莲朣更巨大的怒火,要不是被花咏静下的禁制还没完全冲开的话,肯定会扑上来给他一顿好打。
「服了易莲的人,会死是吗?」周夜萧再度问花咏静。
「会死人没错。没药医的。」花咏静很有耐性。
「那么……」周夜萧无视莲朣的怒瞪,依旧在笑,笑得好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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