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同学,我们正要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郁欢满腹狐疑地看了看盛逸风,又转头看了看故作镇定但脸色绯红的同桌,恍然大悟地拖长尾音“哦”了一声,豪爽地一握拳:“走!”
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一溜小跑跑到盛逸风旁边,“喂盛逸风,这一顿是你请客的吧?我把我们家宛珠好容易拉扯到那么大,一顿饭总是要请我的吧?”
“放心啦,今天我们老大买单……”朱自扬抢着回答,因为憋着笑,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扭曲,盛逸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一想起郁欢刚才说的,宛珠今天穿的裙子是相亲装就忍不住偷着乐啊。
一行人拖拖拉拉走到西窗。
点菜的时候,郁欢帮宛珠点了杯木瓜牛奶,随口来了一句:“宛珠啊,补补胸~”
盛逸风跟朱自扬已经完全适应郁欢的无厘头风格了,镇定自若地点着菜。
宛珠在底下狠狠地踩了郁欢一脚,用眼神示意“你再这样,我就不吃饭走了”。
“别呀,我谨慎发言还不行吗?这家餐厅很贵的,难得有个冤大头请客,你让我吃饱了再走……”
两人眼神交错了半天,达成协议,才发现对面那两个都已经点完菜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丰富的眼神交流。
宛珠的脸不禁又红了红,低了头专注地看菜单。
一顿饭,只听到郁欢跟朱自扬热烈地讨论各种网络游戏,单机或者联机,宛珠完全听不懂,便只是静静地吃饭,她点的是一份天使面。
宛珠吃面的样子很斯文,先用叉子把细细的意大利面卷成一小束,然后再放到嘴里,唇角几乎不沾酱汁。
后来,当宛珠和盛逸风终于在一起了之后,盛逸风痛心疾首地提及当时的那顿饭局,一脸地不爽:“宛宛,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盼望你嘴边沾上点儿酱汁啊什么的,那样我就有借口帮你擦掉了,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不过你实在是太可恨了,完全滴水不漏啊。”
吃完饭,宛珠拿出钱包打算付自己的那份。
“别,说了我请你吃的。”盛逸风坚持付了钱,对她眨眨眼,“实在不好意思的话,不如下次你回请我吃饭吧。”
嗤的一声,郁欢不屑地瞥了一眼盛逸风,“盛逸风,你这笔买卖真不错啊,既约宛珠吃了顿饭,又拐着弯地定下了下一餐。”
宛珠无语地看着郁欢,几天之前还流着口水用膜拜的口吻描述盛逸风有多深邃迷人的某人,现在已经用上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口吻来跟偶像呛声。
果然,偶像是一定要远距离欣赏的,一接近,就幻灭。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形之中流失了一个粉丝的盛逸风不以为意,提起郁欢的行李。
郁欢一扫刚才的鄙视,露出一脸谄媚,刚说完“偶像,你人太好了~”就见盛逸风超自然地把行李塞到朱自扬的手里,“老朱,给你个机会,你发扬一下风格,帮女同学拿一下行李。”
朱自扬苦着脸接过。
于是,回学校的路上,四个人就重新进行了分组。朱自扬提着郁欢的行李,郁欢自然要跟他走在一起。而盛逸风不紧不慢地跟着宛珠。
宛珠本来就寡言,刚才又被郁欢一阵打趣,就更没什么话了。盛逸风却也并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宛珠走。
智仁高中本来就处在偏僻之地,附近居民很少,周末学生也大半回家了,这会儿一整条马路似乎就只有他们四个,路灯橙黄色的灯光隔着一段距离就把马路落成温暖的一段段色度,前面几步不远的地方,郁欢跟朱自扬不知道在争辩着什么,嘟嘟哝哝的,而他们两个却静得像一段林中的水流。宛珠情不自禁瞥了一眼旁边静默的盛逸风,目光却被盛逸风捉了个正着,微笑地看着她。
“呃下周又有数学测试了。”宛珠有些发窘,只得找话来说。
“嗯。”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儿,宛珠硬着头皮继续接话。
盛逸风不回答。
宛珠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自己聊天的内容很无趣,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可是别的还能聊什么呢?总不见得跟他拉家常吧。为什么郁欢总是能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得投入无比,而她却永远仿佛是隔着一层玻璃罩子。那样的疏离。有时候,她甚至痛恨自己的疏离,痛恨自己总是自然流露的冷淡。
沉默地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在马路的一个拐角处,趁着郁欢和朱自扬正好看不到他们,盛逸风拉住宛珠。
宛珠愣愣地转身看着他。
“下一次,你回请我吃饭的时候,只请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着宛珠,充满期待的,眼底是一片温柔的月光。
面对那样的盛逸风,她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低低地应了一声。
“喂,你们俩怎么走那么慢啊,盛逸风,你可不要趁我不在把我们家宛珠拐走了哦?我还指望用她换我下半年的大餐哪~”郁欢在前面恶作剧地嚷嚷。
盛逸风嘴角轻扬,答应了一声,脚下却依然慢悠悠的,配合着宛珠的步伐。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之后,宛珠自然是被郁欢拷问了个彻底。她只得把自己推测出来的盛逸风的怪癖说了出来。郁欢听见她的“富二代请吃饭怪癖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部肌肉扭曲了半天,才终于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宛珠啊宛珠,你真是够狠的。”
于是大家各自忙碌着洗洗刷刷,熄了灯之后,宛珠躺在床上,正要入睡,睡在上铺的郁欢却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盛逸风也真是够可怜的。”
宛珠很容易理解“盛逸风很可怜”这句话的意思,有心理怪癖的自然是可怜的。只是郁欢为什么说自己狠,倒是不太明白。总不会是说她一语揭破人家的痛处的意思吧?
周一开学,课间休息的时候,宛珠收齐了上周末的语文习题册,捧着往语文老师的办公室走。虽然每一本习题册都不算厚,但全班四十几个人,加起来也是厚厚一叠。
刚走出教室门口,手里忽然一轻,习题册被谁拿走了。
盛逸风春风般地对她笑,“我帮你拿。”
四周的同学用一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眼神滴溜溜地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宛珠不由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不重的,我可以自己来。”
盛逸风一转身,躲开了宛珠伸过去要接习题册的手,径直往前走。
宛珠只得跟了上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盛逸风很识相地把习题册还给了宛珠。宛珠松了一口气,要是盛逸风帮她把习题册送到语文老师案头,她还真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想他们俩的关系。同班同学帮帮忙还是比较常见的,但盛逸风是隔壁班的,快临近高三,每个老师的肩头都积累着沉重的升学指标压力,对男生女生间的早恋之类可能影响学习的小萌芽更是虎视眈眈,有事没事就拉他们认为有潜在可能性的对象到办公室深度谈话。她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把习题册交上去之后,宛珠从教师办公室门口出来,一眼就看到盛逸风居然没走,悠然地叠着两条腿,懒洋洋地靠在走廊上。
“宋宛珠,你欠我一顿饭。”盛逸风对她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
呃。原来是讨债的。不,讨饭的。
“你看,你本来就说过了要回请我一顿的,现在我又帮你拿了东西,你是不是更该请我吃饭了?好在我这人也不计较,两顿就合作一顿请吧。”
……
第三节课开始的时候,宛珠破天荒地没有认真听课,满脑子就是一个念头:为什么盛逸风可以这么华丽丽地从“逼人听报告综合症”迅速转型为“逼人报告他综合症”?
宛珠也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虽然她把盛逸风的行为归结为一种心理疾病,但自己既然答应了请他吃饭,便不能食言。
于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的晚上,宛珠请盛逸风吃了一顿饭。请客的地方是在学校附近一家很普通的川菜馆。价格便宜量又足。
点了一个水煮牛肉,一个清炒油麦菜,还有一盘回锅肉。
征询盛逸风的意见之前,宛珠强调了一遍“很地道的川菜哦”,盛逸风全不以为意,上了菜才发现,那位看起来非常无害的餐馆老板放起辣椒果然不遗余力。
盛逸风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宛珠居然是个辣中高手,自己已经被辣得两眼冒泪花,宛珠却依然不动声色。
“宛珠,你不会是故意报复我的吧……”盛逸风苦着脸,夹着一块沾满了辣椒面的牛肉,迟疑了半天都不敢放进嘴里。
宛珠抬头瞥了他一眼,举筷从容地从碗里夹出一片同样红彤彤的肉片,放入口中。
盛逸风于是抓狂地开始狂喝可乐。
吃完饭出来,两人散步回学校。宛珠忽然想起盛逸风刚才吃川菜时的一幅狼狈相,忍不住噗哧乐了。盛逸风恨恨地瞪着她,明知道她笑的是什么,却不好发火。憋着一口气走到一盏路灯下时,正好有一辆摩托车从他们身后疾驰而来,宛珠还在低头笑,没有反应过来。
盛逸风身手敏捷地把她往怀里一拉,那辆鲁莽的摩托车呼啸地从他们身边擦过。
宛珠又惊又怕,埋在盛逸风怀里半天,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哪里,立刻撤身。
分开的瞬间,却忽然有些贪恋刚才埋在他胸前时,那股陌生又让她心安的温暖。
很久了吧,从她可以独立地走出第一步,就几乎没有人再拥抱过她。人们都以为小孩子是没有记忆的,可是她却清清楚楚记得,当她跟宛珍都还年幼,两人若是同时哭泣,大人先抱起来的必然是宛珍而不是自己。次数一多,她终于明白,就算自己哭得比宛珍更响亮更凄惨,也换不来大人更多的关注。于是,她哭得越来越少,笑得也越来越少。
亲戚总是惊讶于为什么她从小就如此自律,不需要大人关照监督就自觉做好所有的事情,其实,谁都不明白,她只是用一个骄傲的姿态,抢先拒绝别人的插手,这样,就不会有期待和期待之后的失落。
送宛珠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盛逸风已经喝完了两瓶冰冻可乐。
一边挥手跟宛珠道别,一边哀怨地诉苦:“宛珠,可乐的钱你也要给我报销的呀,都是川菜吃的,要算在饭钱里。”
宛珠破天荒地赏给他一枚白眼。什么叫为富不仁,今儿总算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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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下载第 6 章 吃过两顿饭,也就慢慢地熟了起来。
偶尔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偶尔一起在食堂吃饭,有时候周末,盛逸风也会笑嘻嘻地带着模拟题到宛珠的教室来,“一起做题可以模拟考场气氛”。其实都不是有意的约定,只是碰巧遇上而已。
但,宛珠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跟其他人都不会有那么多“碰巧”的遭遇。
很快就到了期中测试。考完试,有一个礼拜的休息时间。
同宿舍的室友早就欢欢喜喜收拾好了东西回家了,宛珠却还在磨蹭。被急性子的郁欢一把抓着就走,“难道这个礼拜你都不回家啊?这么长的假学校食堂都关了,你吃什么啊?在学校孵蛋啊你。”
几乎是被郁欢一路押送着上了公交车,到家的时候,宛珠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本该是最向往的地方,可是,一脚踏在门外方寸之地,居然有着微微的瑟缩。
孙美丽出来倒垃圾,看见宛珠,吓了一大跳:“宛珠,你站在这里干吗?找不到钥匙就敲门啊。”
宛珠笑笑,顺势答了句“我正打算敲门呢”就进了屋。
门内却只有宋启明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跟宛珠打了个招呼,随口聊了两句宛珠学校里的事情,又解释:“宛珍学校有安排,明天才回来。”
宛珠松了口气,一顿饭吃下来,安静得几乎就只有勺子碰到碗的声音,别说孙美丽,宛珠自己都觉得清冷,吃完就躲回自己房间。
刚摊开一本小说,孙美丽就在客厅扬声叫她“宛珠,你的电话。”
宛珠愣了愣,有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印象里,应该没有同学有自己家里的电话吧。他们家里,只有宛珍是电话不断的,整日捧着电话窝在沙发煲电话粥,来来回回的,电话费也是不小的开支,孙美丽也只是笑笑说“宛珍的朋友好多”。
直觉以为孙美丽是听错了的,接起话筒,听到的却是盛逸风的声音。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从电话线里传来的那个其实也不算很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几分让宛珠心软的温暖。
“宋宛珠,我跟几个朋友明天打算去爬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宛珠干脆地答应。倒让电话另外一头的盛逸风有些惊讶。他本来是预备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