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又因为故障原因在铁轨上停了半小时,延误了时间,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是终点站,宛珠并不急着下车。等大部分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涌出门外,车厢大半都已经空了,才慢吞吞起身。
这些宁愿被挤得呼吸都困难的乘客们又何尝不知道,快几分钟和慢几分钟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而几分钟的等候却可以让自己更舒服地下车,不必将身体挤成一片纸一样的脆薄。但归家的冲动和想家的欲念却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抛开理智,追随自己的内心,仿佛哪怕是多争取提前一两分钟着家也是好的。
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里装的,应该都是给家人准备的礼物吧?宛珠曾经见过大学的一个室友,平素逛街,哪怕看到一瓶稍微特别一点的调料都要买下“带回去给我妈妈”,那种地摊上俯拾皆是的油画,她会蹲下来细细挑选一幅“带回去挂在我爸的书房里”,甚而一本相片簿,一个水果篮,任何东西都能让她联想到家人,每次回家时,行李要装2个箱子,里面都是一个学期以来搜罗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其实她的老家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该有的也都有,只是似乎这样远天远地带回去的东西,会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宛珠有时也会生出一种微妙的羡慕与嫉妒,但这样亲密的赠与,对她来说,也是太不熟悉的举动。她也就大一那年第一次回B市时,犹犹豫豫地给孙美丽带了一条逛街时买的丝巾,但后来从没见孙美丽戴过,想是并不中意。此后便再没有带过东西回家。
宛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携带的行李。一个随身的手提包,一个很小的拉杆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下得车来,才想起来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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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下载第 25 章 重新开机,一下子跳出来许多短信提示。宛珠来不及细看,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刚挂上,石希楠的电话就来了。
“到了吧?”
“嗯,刚到。”宛珠看了眼站台上四散的人群,这一班到的乘客已经渐渐走光了,在越来越少的人群中,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人——闲散地站在站台中央的石希楠。
“你怎么来了?”宛珠有些回不过神。
“来接女朋友啊。”石希楠微微一笑,接过她的行李。
“……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儿了。”石希楠搂住她往前走,“走啦,十万个为什么小姐。送你上火车之后我就立刻赶去机场了。怎么样?是不是比火车快很多?冲着我这份心意,你也该改一改对飞机的偏见了吧?”
宛珠不置可否。“你明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吗?”
“我改到明天下午了。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放心,误不了事。”
宛珠无语,春节期间的机票几乎都是全价,他居然就为了在B市接她而这么来回折腾地隔天来回。
“……石希楠,你确定你们家的企业不会因为总经理乱搭航班而亏空吗?”
“你这是瞧不起Stone集团的意思?”石希楠偏偏头,松开她的肩膀,伸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那脑袋瓜子就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男人挣钱,女人管家,各司其职。”
宛珠有些不自在,“谁要帮你管家?”
心里却不由得她不生出一份密密实实的感动来。她这次回家之前并没有提前通知家里,石希楠想是料到她到了B市没人来接,怕她看见别人有家人到车站迎接,她却没有而难过黯然,所以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想到这里,便不免有些感动地反手搂住石希楠的腰,石希楠对她温存地笑笑,宛珠正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
大概是孙美丽问她到了哪里。宛珠想都不想就接了起来。
“为什么把手机关了?”这个气咻咻的声音,不是盛逸风是谁?
宛珠怕猝然挂断手机会让石希楠生疑心,只好嗯嗯啊啊地应付。
“嗯到了。”
“你到了?宛宛,你能不能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要到了。大概还有几分钟吧,这里有点堵。你等我啊,我来接你。”
“你……在B市?”宛珠有些讶异。
“刚到,我自己开车来的。怎么样,开得挺快的吧?可惜路不熟,耽误了点时间,要不早就该到了。B市变化好大,很多路都变了……”盛逸风有些得意。
“不用了,我有人来接了。”宛珠打断他。
“是石希楠?”
“对。”
盛逸风瞬时沉默。宛珠等着他像往常一样发怒地吼几句再把手机啪嗒挂上,他却半天没有出声,但也不肯挂断。
他大约在车里放了音乐,电话里隐约传来阵阵熟悉的旋律,以及隔在车窗外透进来的马路上的喧嚣。
“没事的话,我挂了。”
盛逸风还是不回答。宛珠正想把手机挂上,话筒里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接着,手机忽然断掉了。
宛珠合上手机,放回包里,有些心神不定。刚才那声撞击声听起来有些奇怪,仿佛……是盛逸风的车子跟谁的撞了一样。
“是谁啊?”石希楠顺口问了句,他们已经快走到出口了。
“我一个高中同学,想来接我。”宛珠下意识撒了个慌。
石希楠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是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并没有开车,临时叫一个朋友来接他们。那个朋友却堵在路上,说还要五分钟才到。
说是五分钟,两人站在车站门口却等了足半小时。偏巧这会儿因为是过年,火车站的人特别多,想打出租车的话只怕排的队还要更长。
宛珠迟疑了半天,趁着石希楠正在跟他那个朋友通话,还是拿出手机,回拨了一下刚才盛逸风打给她的那个号码。
手机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
把手机关上,正巧石希楠也刚挂断电话,“我朋友说,火车站旁边的那条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路都给堵上了。他夹在中间退不出去又进不来,恐怕还得一会儿。要不然,我们到旁边的咖啡馆里坐会儿?你也饿了吧,点点儿吃的垫垫肚子。”
宛珠一下子脸色煞白。
“他……有没有说这起车祸的情况?有没有人受伤?严不严重?”
石希楠像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对一起陌生的车祸那么感兴趣,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没说。”
“不过,”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如果只是普通的擦撞,应该很快就会疏导解决了,现在都过了快半小时车子还没动,很有可能是有人受伤了。”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等他到了会打我电话的。”
石希楠走了几步,见宛珠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便拉起她的手,“走啦,别忧国忧民了,你的胃不好,还是先担心你的胃吧,赶紧吃点热的。”
石希楠给宛珠点了份柠檬蜂蜜茶和一份她最喜欢的重乳酪蛋糕,自己要了杯咖啡。
宛珠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蛋糕,有一刹那的恍神。
这个情景,多么像几年前,石希楠将坐在路边瑟瑟发抖的她带到那家茶餐厅,坐在对面,看她喝粥。
那一天是为了什么,一向不与人争的自己会赌气流浪街头?
对,是为了一条紫水晶项链。而那条项链,已经被自己丢到垃圾桶,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彼时,那一个送她项链的少年,此时又在哪里。
又有几个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来,边走边议论。
“太惨了……”
“唉真是晦气啊,都快过年了出这种事。”
“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家人听到消息了没有啊,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宛珠脸色愈发苍白,情不自禁有些鲁莽地打断他们:“你们刚才说的是附近的车祸吗?”
“是啊,太惨了。”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热心作答,“那辆车整个车头都凹进去了,司机的脸被血糊得都看不清了。不过听说还很年轻呢。”
宛珠瞬时胃里有些翻涌。
“你没事吧?”石希楠伸手横过桌面,握住她的手——冰凉得像是一块冰。不禁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大概胃里受了点凉,”宛珠顺势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家咖啡馆,宛珠以前来过,它的洗手间旁边有一道门是和火车站相通的。
一出了门,却开始茫然。
她只知道车祸发生在火车站附近,可是究竟哪里,一点也不知道。
总不能抓住每个路人都问一遍:“喂,你知道车祸发生在哪里吗?”
宛珠呆怔在原地。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有一个音乐喷水池,随着夜幕的降临,喷水池旁的景观灯纷纷亮起。看着这一幕阑珊灯火,脑子里却浮现出S市的江边,她抬起头,看见盛逸风就那样站在桥的上面。
姿态像是一只黑色的鸟,带着分孤绝的气息。
继而浮上的画面,是他昏迷不醒地伏在撞得扭曲的车里,头上身上,汩汩地流着鲜血。那些臆想中的血仿佛烫痛了她,让她瑟缩了一下,接着,泪水就猝不及防地滚出了眼眶。
夜风那么凉。她是借了上洗手间的机会出来的,大衣脱在座位上,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薄毛衣,被风一吹,冷得彻骨,然而这寒意却仍旧抵不上从她心里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恐惧。
泪水流到脸上,起初还带着几分温热,接着,就很快变冷,宛珠终于不胜寒意,慢慢地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膝,这个姿态给了她几分温暖,她将一边的脸斜靠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来往的人对于这个姿势奇异的年轻女子并没有太多关注。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回家。哪里有空注意别人的闲事。
“宛宛?”
听到这个带着几分犹疑的声音,宛珠愣了愣,才慢慢地把头从膝盖上抬起。
会这么叫她的,全天下就只有一个。
盛逸风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看见她抬脸,才又惊又喜地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穿这么少?现在几度你不知道吗?”他顿时忘记了刚才还恼恨地想要从此跟她天涯两端的誓愿,咬牙切齿地数落,接着就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把宛珠密密实实地裹了起来。
宛珠置若罔闻,怔了半天才极轻极轻地相问“你没出车祸?”
“车祸?”盛逸风愣了愣,“没有啊,不过刚才的确有人出车祸,我的车没大事,就是跟前面的车追尾了,一点小擦撞,赔了点钱而已。”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卷上一股漫漫的欢喜,却有点不太敢置信,只小心翼翼地确认,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刚才在哭,是因为以为我出了车祸吗?”
“当然不是!”宛珠像被淋到热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甩开他的手,把身上的大衣脱下塞到他怀里,“我要走了,石希楠还在等我。”
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开车当心点。”
“如果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我当不当心,出不出车祸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盛逸风有些萧瑟地在她身后说,甚至赌气地加了一句“我倒宁愿刚才那个出车祸的人是我。至少,如果是我出了车祸,你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
宛珠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一进温暖的咖啡馆,宛珠才发觉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受了凉的缘故。
石希楠那杯咖啡已经见底,正在用手机回邮件。
“怎么去了那么久?”问的其实无心,宛珠却有些心虚。
“洗手间里人多。”
“哦,我朋友到了。我们出去吧。”
帮宛珠穿上外套时,碰到她的手,他皱了皱眉,“怎么这样冷?”
“大概因为刚才用冷水洗的手吧,热水龙头坏了。”宛珠低头把围巾围上。
到了家,宛珠挥手跟石希楠和他的朋友作别,等那辆红色的车子驶离视线,又站了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按了门铃。
孙美丽来应门,宛珠见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有哭过的痕迹,不由怔了怔。孙美丽却已经强笑着帮她把行李拿了过去,“不是很早就说到站了吗?怎么这么慢。饿没俄?快吃饭吧,一会儿该冷了。”
坐在餐桌旁边的只有宋启明,却没有看到宛珍。
宛珠松了一口气。她对宛珍,总还是有心病。
“宛珍在房间里,不肯吃饭,”孙美丽坐下来,帮宛珠盛了一碗饭,眼睛又是一红,“宛珠啊,我知道你跟宛珍从小就合不来,但是你们好歹是姐妹,宛珍这会儿想不开要做傻事,你做妹妹的要劝劝她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宛珠莫名其妙,孙美丽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