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玦听着这寥寥数语,只觉得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洪荒大地上有多少妖族生活?十一祖巫分头出动,白泽就算手段尽出,能保下的又有多少?离巫族领地近得,修为差的,被祖巫亲自带队清剿的……白泽能保下百分之一,都算他本事大!
巫妖二族分治天地……好一个分治天地!
帝俊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他亲手扶起马交,又对明夕玦说:“太一,我知道你不喜欢手染血腥,但这一次,你可愿与我一道对巫族,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明夕玦轻轻点头,却又说了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大哥,我不会再去听道了。”
帝俊沉默片刻,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虽轻,却充满讥讽的意味,似在嘲讽巫族,似在嘲讽天地,又似在嘲讽自己。但他的脸上却只有骄傲与自信,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与恐慌,更没有任何后悔与哀恸。就是这样一个笑容,便让马交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只见帝俊潇洒转身,衣袂飞扬:“走吧!”
第二十七章
“大人,找到一处妖族避难点。”一名壮实的巫族汉子兴奋地从丛林中走出来,向在场唯一一个女子汇报。
这个女子英姿勃发,飒爽豪迈,自有一种潇洒气度,从她清凉锐利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永远挺直的脊背,爽利且永远处于最佳状态的站姿就能看出来,她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战士。
大巫,九凤。
九凤挥挥手,问:“兵刃能刺进去多少寸?”
这位战士神采飞扬地回答:“不足半寸!”
听见他的回答,九凤面露欣喜之色。
托妖皇东皇下死命令全民普及妖文的福,方圆千里乃至万里之内的妖怪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一旦有了危难也会互相援助。所以在妖族不敌巫族的情况下,越是强大的结界;就有越多强大的妖怪躲藏,或者保护重要的幼崽。收割这种据点尤其是后者,对巫族来说是最爽的一件事,祖巫早制定一套兑换标准,妖族的尸体、内丹与头颅都可以获得积分,这些积分不仅能兑换以凶煞之气炼制的兵刃,还能兑换凶煞之气的修炼与运转方式。九凤派去的探路战士,所持有的就是这么一件特殊的兵刃,只能刺进结界半寸,显然是难得强大的敌人。
东皇与妖皇前去听道,妖族没有谁可以牵制十二祖巫,所以对巫族来说,多强大的敌人都无所谓,反正每个大巫身上都有一张符咒,可以让最附近的祖巫以最短的时间传送过来……十大妖帅之二联手,才能与一位祖巫战平,这大地上,还真有哪个妖族强者能对付十二祖巫不成?
三千年的连连胜利,已经养成巫族狂妄自大的性格,他们压根不认为自己会输,是以九凤带着一堆兴奋的刽子手强行攻破结界,早将对方看成一堆贡献分数。却没想到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金色的火焰席卷一切,将巫族的精锐战士瞬间焚烧殆尽!
九凤被巨大的力道击飞,她勉强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持金色长剑站在她面前,由于正对着阳光,她看不清白衣男子的长相,却不知为何,将他眼中的漠然看的一清二楚,并打了个寒战。
这个男子的眼神太过可怕,不断挣扎的自己在他面前无足轻重,明夕玦刚才杀了那么多巫妖,他眼中也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也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拔下一根枯草,将一颗石子扔进水里一般,如此简单且微不足道。
白衣男子走到九凤面前,弯下腰,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九凤羞愤欲死,谁料到对方只是从她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图案的毛皮,方淡淡道,“马交,将她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置。”
马交?那不是妖族相当有名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家伙为何要拿走召唤祖巫的符咒?
还没等九凤回过神来,只看见一个相貌平庸的男子出现,万分恭谨道:“谨记陛下命令!”
陛……陛下?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他是哪一个?
九凤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感充满,却自我安慰:不要紧,听道结束就意味着后土娘娘也回回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摆,就算妖皇东皇,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蝼蚁罢了。
突然,九凤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只见白衣男子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她的心脏,暗运灵力,吸纳她体内的凶煞之气。
不,你不能这样做!
巫族的一切力量都源于他们体内的凶煞之气,如果失去了它,我……九凤张张嘴唇,努力想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清楚自己说了没说,但白衣男子却没有丝毫动摇。当抽出她体内的凶煞之气后,白衣男子将她随便甩到地上,取出一张丝帕,仔仔细细擦拭手中的血迹,终于露出一丝厌恶,似乎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指尖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丝帕焚烧殆尽。
马交又将九凤扛起来,告退之后就打算离开。
这时,明夕玦突然问了一句:“我妖族的女性可有受辱?”
九凤的脸刷地白了,马交想起过往,牙齿咯咯作响:“有!他们为逼白泽大人出兵,曾当着我们的面……我的好友冉遗就是一时冲动,想要就出她们,才被杀死的!”
“是么?”明夕玦看也没看九凤一眼,直接对马交说,“告诉大哥,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马交点点头,扛着九凤离去。
明夕玦右手松了送,金色的长枪化为太阳金焰,他闭上眼睛,神识想歪延伸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丝丝捏着符咒,勾起一个冷到极处,也狠到极处的笑容,眼中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如果马交在停留此处,只会觉得呼吸困难到极点。
【你们得意忘形,竟将兵力分散,没给祖巫都落了单?十二祖巫,你们自己要找死,实在怨不得旁人!】
明夕玦完善了一下阵法,又祭出混沌钟,这才让左手出现一缕凶煞之气,将之化成黑色的火焰,燃烧粗糙的符咒。
下一刻,地面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传送阵,将一个相貌粗豪的英武大汉传送了过来,他刚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地就被阵法缚住,混沌钟当头盖下!
混沌钟内不似旁人想像得那般黑暗,相反,这儿极为亮堂。混沌钟顶便是一个小型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柔谧,却将陷入钟中一切生灵牢牢锁住。太阳金焰星星点点分布在钟内,仿若点点灯火,却是压缩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看似美丽,却蕴藏极度的风险。
“在这里动手,战斗动静不会被旁人察觉……”明夕玦站在漫天金焰与剑影中,声音坚硬冷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句句都是无情的宣判与最后的预告,“天吴,好好享受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吧!”
天吴全身运动,想挣脱星辰的锁链,但混沌钟的空间受明夕玦控制,除非罗睺脱困,鸿钧亲来,否则谁都不能在明夕玦杀意燃烧沸腾到极点的情况下,从混沌钟中脱困。
十二祖巫联手,我的确奈何不了你们,但一个落单的祖巫,我还杀不了?
漫天剑影纷纷扬扬落下,在天吴身上留下数不尽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害,只是在片片刮着他的血肉。明夕玦手中又凝出一柄金色的长剑,将之直直扔过去,正中天吴心脏!
天吴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夕玦。
计蒙、鬼车联手,才与奢比尸战成平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祖巫的皮太过结实,愈合得又快。但明夕玦修炼的源力,乃是世间一切力量的根源,属性特殊至极,穿透皮肉轻而易举。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寻找好材料炼制一柄趁手的宝剑,而是一直用自身火焰幻化长剑的原因。
法宝终究是外物,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力量,才是真正能抓在手心,深深信赖的存在。
明夕玦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明明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却在这种场景下显得相当诡异,让人胆寒。他缓缓走过来,左手毫不留情插入天吴的心脏,开始吸纳凶煞之气。
看见天吴的眼中流露一丝恐慌,明夕玦终于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凶煞之气是天地给予巫族的补偿,旁人沾了凶煞之气只会发越狂暴,丧失理智,但这种不详的东西却是巫的力量来源与最好的补药。所以十二祖巫有恃无恐,认为就算你伤到我们也没用,反正你们对付不了凶煞之气,我们相当于开了个外挂,永远满血满状态复活。
这也是为什么巫妖大战最后一场中,帝俊与太一只有用自爆的方式,才能解决十一位祖巫的原因。
但是,我不一样!
大概你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我能够吸纳凶煞之气,并将之转化为源力吧?
“抽干你的凶煞之气,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这一辈子都别想布置出来了!”明夕玦毫不留情地将左手再插入几分,天吴被牢牢缚住,越挣扎越痛苦,只能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发现剑影快要消失,明夕玦右手捏了个法诀,继续让这些剑气凌迟天吴。在他看到大地上妖族的惨状,一路上听马交的血泪诉说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坚如铁石,放弃从前无谓的怜悯。
我是妖族的东皇,洪荒大陆上亿万妖族的债,我必须为他们讨回来!
祖巫殿。
“这是怎么回事?”后天一路发现大地到处都是巫族的部落,就觉得有些不对,她急急地赶回祖巫殿,却发现平日里至少有三位祖巫坐镇的地方,此时竟只有浊九阴在,心中更加不安,“巫族到底……”
“巫族统治了这片大地。”浊九阴淡淡道。
后天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那大地上的妖族……”
浊九阴抬起头,轻描淡写道:“被杀到不敢出现了。”
后土太了解自己的同胞,所以她很清楚,浊九阴这句话八成是被艺术加工过的,何况,被杀到不敢出现……还没等她说什么,她与浊九阴的心口都是一痛,身子也不自主地轻轻颤抖。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浊九阴霍地站起来,后土推开门,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天吴有难!
第二十八章
长剑将青、红二蛇碎成数段,金色的火焰吞没它们的尸体,只余一抹灰烬。
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秒,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几个动作,不仅阻止了这两条蛇的再生,也毁灭了翕兹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翕兹身体虽不能动,眼中的杀意却让一切触及他目光的生灵都感到刺骨的痛楚与冰凉,可见明夕玦方才刻意当着他的面将天吴杀死的行为,将翕兹激怒到何种地步。如果不是被强悍的锁链缚住,翕兹定会疯狂地破坏一切,定要让明夕玦下地狱才好。事实上,就算明知正积极挣不开锁链,翕兹却也没有放弃。纵然锁链陷入皮肉之中,轻轻一动就让他痛不欲生,翕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在翕兹面前杀死天吴,无异于你当着一个人的面杀死他的亲兄弟,若是换了从前,明夕玦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此刻的他被杀意浸满,决心要让巫族付出代价,所以在缓缓杀死天吴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褒词优雅的,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容,眼底却凝结厚厚的冰霜,这在让他增添几分堕落魅力的同时,也多了一丝血腥与黑暗的意味。
“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我杀死,你很痛苦吧?”
“没有战斗就被算计进陷阱,从而不得不任我宰割,你很不甘吧?”
“引为依靠的凶煞之气被我抽的一干二净,只能靠身体强度硬抗这场酷刑,你难熬吧?”
明夕玦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松至极,仿佛在游戏玩乐一般。他漫不经心地操控万千剑气,时不时让混沌钟轻轻奏响,从身体与精神双方面前打击翕兹。流畅的战斗节奏让翕兹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在忍受痛苦的同时,听着明夕玦这些看似疑问,实则更像自言自语,宣泄情绪的话语:“你受得这些痛,可能还得清大地上妖族的血债?不,远远不够,你说是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得不说,翕兹也是条汉子,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将讽刺与轻慢表露无遗,“你与帝俊去听道,妖族没有能与我们为敌的任务,我们为何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对妖族动手?何况,到底是谁先挑起的争斗……哼!道义?那是什么东西?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不变的真理!”
听见翕兹的话,明夕玦却笑了起来。
想用这种小伎俩对付我?翕兹,你是将我当做傻瓜,还是祖巫的平均智商就这样?
“我不看起因,只看结果。”明夕玦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轻柔,仿佛对情人的细语呢喃,他眼中满是笑意,神情温柔至极,比起方才的冰天雪地,这种春暖花开的样子才更让翕兹不安。只听见明夕玦缓缓道,“无论谁挑起的战争都不重要,妖族被你们血洗,巫族占据大地,这就是事实。既然你们做下这种事情,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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