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白玥跟沈荣华说了一会儿闲话,就问起了她的来意,得知她因六公主和亲之事进宫,冯白玥二话没说,也无所顾忌,就让人去请六公主过来喝茶闲话。六公主过来之后,冯白玥又找借口避开了,这令沈荣华和六公主很是感动。
“为什么想去北狄和亲?”沈荣华开门见山询问,脸上布满担忧。
六公主没半点忧虑,调皮一笑,反问:“难道要嫁给沈谦昊?”
一个是已知的结果,一辈子要跟一帮龌龊之人打交道,一些下作的心思不得不防。还有一条路看不到尽头,路上是荆棘遍布还是鲜花盛开都不可预知,结果也未知。六公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她宁愿在未知的路上拼搏,也不自降身价,这就是她的真性情。沈荣华佩服她选择的勇气,但也为她的前路忧心忡忡。
“我会帮你想办法,就是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也不会让你嫁给沈谦昊,因为他不配。可你也不能轻易做出和亲的决定,北狄国地外苦寒遥远的漠北,民风彪悍,也不是你能适应的。你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又让我怎么能放心呢?”
“在你的前世,我不也去苗疆和亲了?这是我的命,两世都一样。如今,三公主去了苗疆,我去漠北,这就是我甩不开的命运,我只能含笑接受。”六公主的语气很轻松,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勇往直前,没走过艰难坎坷之前,多少担心都是空谈。在揽月庵颂经礼佛,她已看淡了生死,不管去哪儿都会欣然前往。
“前世,我卑微轻贱,没能力帮你,连等待你的桃红之约都成了奢望。这一世不一样,我改变了自己的生命轨迹,还要改变你的,许多人的。芙怡,我只求你信我,我一个人不行,还有我的朋友,还有你,我们携手努力,还不行吗?”
六公主拍了拍头,说:“荣华,若是别人逼我去和亲,你就是不来帮我,我也会去求你。可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逼我,我愿意。我想走出去看看,不管前路有多少坎坷,你若我的好朋友,就支持我,同我一起瞻望前路。”
沈荣华长叹问:“若不是他们逼你嫁给沈谦昊那种无耻鼠辈,你还会去吗?”
“会。”六公主回答得果敢干脆,“荣华,面对你时,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没有什么救民于水火、还社稷于安康的大义。我只是在这个地方呆烦了,不想再这样耗费自己,我想换一个环境。为自己谋好处的同时,还能有利于别人,当然更好。不要跟我说前路艰险,你在与那些人斗的时候怕了吗?你没怕,我也一样。”
“好吧!”沈荣华知道六公主决心已定,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再劝下去也只是徒劳,“芙怡,你只想去和亲,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吗?”
“再不济就是嫁给北狄的皇帝,做一个低等的妃嫔,我也不怕。”六公主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北狄的皇帝比仁和帝还年长,她的语气居然还能泰然自若。
北狄国皇帝年近五旬,给他做低等妃嫔,六公主都不怕,那她还怕什么?或许她真的想离开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怕付出受辱或死亡的代价都在所不惜。是什么动力支撑着她?沈荣华了解六公主的性情,也自认聪明,也一时想不通。
事实证明,沈荣华这个聪明人也只猜中了事情的开头,没猜中结尾。
北狄国的兵马已经占领了半个塞北,北疆防线距离盛月皇朝的京城还有一千多里。现在,北狄国的兵马对外宣称调整,却没有言明要停止进攻。打不过就讲和,这也不失为策略,可狄武赫和北狄朝廷怎么想?盛月皇朝那些主和的派别也不确定。若北狄不同意讲和,和亲公主就没用了,六公主又如何自处呢?
沈荣华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芙怡,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只能祝你好运。”
“多谢。”
看到沈荣华的背景渐行渐远,迈出宫门,就骤然隔开了两个世界,六公主不禁长叹。沈荣华也受了不少苦,但和她的处境不一样,心境也就不同了。沈荣华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过安静富足的日子,自由自在生活。而她想给自己一个高峰,一个攀登和挑战的机会,败了,她会无声无息消失,赢了,她会世人永远铭记。和亲是一条险路,但富贵险中求,而今胜败未定,她就要强迫自己走下去。
就在议和之事悬而未定之时,靖国公洪涛又给仁和帝呈上了厚厚的奏折。除了为仁和帝歌功颂德,大意就是强调北疆战线增加兵力,加强防守,不管北狄是讲和还是再战,都有备无患。还有就是劝皇上别忧心两国讲和,安抚百姓、富国强兵才是第一位。朝廷要彰显大国气度,朝中事务按部就班进行,别被战况所扰。
仁和帝看到洪涛的奏折,五皇子一派的人再适时恭维开解一番,他心里的石头抛开了,也痛快了,称赞洪涛为国之栋梁、猛将良臣。未同内阁商量,他就加封洪涛为三军副帅,有临危调动八成兵马的权利,又对靖国府一派各有重赏。
萧冶和小韩将军来蒲园找连成骏喝酒解忧,如今,这两个人都成了闲人,比连成骏这个不被启用的人,他们两个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就更加郁闷了。
“谨亲王的身体好些了吗?我一直想过府探望,又怕遭人非议指斥,多有不便。”比起他们请缨无路的失落,连成骏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随意。
“他现在病着挺好,年纪不小,又是直性子的人,也没有大长公主的果敢和谋略,何必自找不痛快?”萧冶叹了口气,又说:“作为臣子,要勇于直谏皇上的错误,才是本分。他直谏几次,被皇上甩了脸子,自己难受,又何必呢?”
小韩将军也跟着叹气,说:“成骏的阵法和战术都不错,若皇上一味听信洪涛,不给我机会,我没有用武之地,再好的阵法和战术也要落空了。”
主战派被仁和帝冷落了,连自幼与仁和帝一起长大、最得信任的的裕亲王都被贬到了礼部,打理十三皇子过百天、例行选秀及六公主和亲的事了。谨亲王又病了,主战派连个领头做主的人都没有,退敌之计想附诸于实施都难上加难。
萧冶重重敲击桌子,说:“若我是狄武赫,我会一鼓作气,长驱南下,直捣黄龙。而狄武赫却要修整,连个期限都没有,也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招。”
连成骏轻哼道:“这是他的战术,他不管是战还是停,都出人意料。等北疆的将士放松警惕,朝廷也被迷惑、麻痹大意时,说不定他又会挥兵南下。到时候邺州失守,京城以北还有一道防线,朝廷的危机时刻也就到了。到那时候,不管是北狄还是朝廷提出议和,北狄就不只要公主和亲了,还会割地赔款,甚至迁都。”
“狄武赫是一员虎将,没想到却有如此深沉的谋略,他懂得审时夺势,完胜柱国公和靖国公及麾下将士。”小韩将军沉思片刻,又说:“成骏能看透他,显然胜他一筹,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再好的谋略用不上,还不如没有。”
“是呀!皇上现在只听主和派的,谁又能说服他听听我们的战略呢?”
“有一个人可以。”连成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是谁?”萧冶和小韩将军齐声询问,萧冶又说:“我以谨亲王府之名去请。”
“万永琎。”连成骏看到萧冶和小韩将军都惊呆了,又说:“现在,我们需要找一个能跟皇上说得上话、且皇上也想听他说话的人。这人不一定有惊天盖世的学问,也不需要有多么显赫的身份,他只要能说服皇上听你们说话就行。”
“想当年,万永琎也是能人,比万家那帮泥腿子出身的乌合之众强,他的心术手段倒很象他的外祖父老北宁王,可惜心思没用到正道上。老北宁王嫡孙、庶孙和外孙加起来有二十几个,最宠爱的就是他,宠得他都无法无天了。”
萧冶和万永琎年纪差不多,都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混,两人比较熟悉,“没想到他被骟之后,颓废了几年,倒也自立自强、检点了。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人物,赚银子赚得都手疼了,据说他现在是盛月皇朝最有钱的人。这天下不缺有钱人,就他的银子能买动皇上,任谁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他的本事。”
小韩将军也点头道:“别看他是个阉货,倒有几分气节,没磨灭凭自己喜好处事的真性情。他与沈贤妃是嫡亲的表姐弟,沈贤妃母子现在又如此得势,他却对他们不理不睬。成王殿下这一派可没少给他抛绣球,可他却没半点向他们靠拢的意思。他确实能说服皇上,只可惜我们都跟他没走动,也无法让他为我们出面。”
“跟他没交情,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连成骏跟万永琎私交不错,但因各自身份的问题,并不是光明正大的交情。再说,请万永琎说服仁和帝关系到北疆的战况,他作为一个不被启用的局外人,也不想公然掺和此事。
“换什么方式?”
“谨亲王府和北宁王府走动较多,劳驾谨亲王给老北宁王递话,万永琎一定会买帐。”连成骏已经跟万永琎联系过了,万永琎觉得他想法不错,答应帮他的忙。但他要把这功劳送给谨亲王府,因为谨亲王府在皇族的地位脸面无人能及。
萧冶点了点头,说:“我回府禀明此事,有进展随时让人传话。”
送走萧冶和小韩将军,连成骏正在书房谋划沉思,沈荣华就回来了。进到书房,沈荣华就扑到了连成骏怀里,跟他讲述今天进宫跟六公主的一番详谈。说到伤心处,她眼底泪花晃动,心疼得连成骏赶紧抱住她,又是安慰,又是哄逗。
“六公主是聪明人,她既然决心已定,就已经过深思熟虑了。各人的姻缘际遇不同,你看这条路险象环生,对于她来很可能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是一个大气果敢的人,明知前路艰险,也不愿意与鼠辈为伍,你该支持她才是。”
沈荣华轻叹一声,“我已经被她说服了,你就别多说了,你计划什么时候去漠北?我与你同去,不能改变她的想法,我就支持她,替她开路。”
“昨天刚接到消息,白岛主和白泷玛在漠北的计划施行得很顺利,也做足了准备。我暂时不去漠北,留京城等狄武赫的动向,他是战是和,我们都有应对的计划。你无须去漠北替六公主开路,有白岛主做阵漠北,六公主不会有大麻烦。”
“我听你的,夫唱妇随。”沈荣华套住连成骏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奖励式的长吻,又说:“后天是春闱第一天,春闱结束,各地秀女也该进宫了。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要去看晨哥儿,你要是现在去漠北,我还真是分身乏术。”
连成骏微微一怔,“说起晨哥儿,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猜测晨哥儿的亲生父亲姓萧,我想起除了皇族,萧姓显赫之门还有北宁王府。只是老北宁王儿孙众多,光四十岁上下的都有十几个之多,他们有打理家族生意的、有得恩庇的、有做官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时也难以确定是谁。”
北宁王府原是姓燕,与燕氏一族是同宗,都属嫡系一脉。后因燕氏嫡系一房无子,就招赘了萧氏一族的庶子为上门女婿,生下的子女也都是燕姓。燕家招赘的这个庶子正是太祖皇帝的堂叔,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他出财出力相助。因燕氏一族忠于前朝,因政见不和,就跟他们这一房闹翻了。盛月皇朝开国,那个被招赘的庶子已死,太祖皇帝就封了他的嫡长子为北宁王,他们一房就改姓萧了。
沈荣华摇了摇手,说:“不管他是谁,都不会对晨哥儿不利,有这一点为前提我就放心了。我想知道他是谁,主要是想通过他打听我娘的下落。你说他都跟晨哥儿说我娘死了,就算我娘活着,他会把我娘的下落告诉我吗?当年我娘肯定被人阴谋算计了,我想替她报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想知道那人是谁。”
“这件事过去了十几年,又对家族名声有影响,当时沈阁老是内阁首辅,一些蛛丝马迹也都抹干净了,再探查需要大费周折,只能慢慢来。”
“别费心思了,时间一到,凡事都会水落石出,我等得起。我想过两天去看看晨哥儿,他在密州有三叔一家照顾,又有玩伴,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沈荣华话音刚落,就见雁鸣匆匆过来,说三太太江氏派人来传话了。她让雁鸣把江氏派来的人迎进来,又让人准备带给晨哥儿和江氏等人的物品。
“给二姑奶奶请安。”来传话的婆子姓赵,是三房的管事嬷嬷。
“赵嬷嬷免礼,快请坐。”
“老奴还是站着回话吧!”赵嬷嬷见沈荣华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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