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名声败坏了。万永琎主动归还林家的财物产业,为万户侯府扳回了一局,万户侯府终于能被人称赞一回了,合府上下出门终于能挺直腰板走路了。
而杜家因为这件事又牵出了许多秘事,宁远伯世子杜珪因调戏良家妇女被废的事京城上下皆知,杜昶是杜纺的私生子的事都有人拿出来说了。一时间,杜氏一族被推上了责难非议的浪尖风口。所谓墙倒众人推,不管是多事者还是直正之人,走到杜家门口吐一口唾沫,就能吐得杜家上下不敢再从正门出入。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沈荣华追讨林家被侵占的财物产业的事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深宫内宅。人们争相议论,连裕郡王被贬和裕郡王妃自尽都被这些事遮盖了。人们追根溯源,才知道裕郡王府遭此大祸也因沈荣华而起,对她的各种议论就更多了。无关是非,无关立场,人们对她有支持的,就有反对的,有褒奖的,就有非议的。经历了重生的诡异,两世的历练,沈荣华已经不在乎了。
保国公府花家在前朝就是名门旺族,一门武将,门风较为直正。花晌做下了灭绝人性的事,又死得那么窝囊,连皇上都说他死有余辜,也就没人敢为他鸣不平了。保国公夫妇心疼儿子,又顶着舆论的压力,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了。保国公世子夫人又闹了这一场,又被人打了脸不说,还赔出去了六千两银子。六千两银子可是偌大的保国公一年的花销呀!心疼得保国公夫人当天就缠绵病榻了。
花晌的事也跟杜家有牵扯,保国公夫妇都认为若不是杜氏鼓动,花晌也不会做出那么没人性的事。保国公夫妇和保国公世子都觉得丢脸,暗恨杜家,就商量决定把保国公世子夫人送到家庙思过。说是送到家庙思过,因她没儿子傍身,这一去这辈子能不能出来都是未知数。保国公世子夫人的两个女儿为母求情,把保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保国公世子一气之下,就把她们送到杜家管教去了。
保国公世子夫人去家庙不足半年,保国公世子就娶了一房平妻,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庶女。第二年,这庶女平妻就一胎生下了两个儿子。平妻所生的孩子也算嫡出,保国公府不缺嫡子承袭爵位了,保国公世子夫人也就彻底被淡忘了。花珑花珮出嫁,保国公府都没让保国公世子夫人回来,仪式都由那位平妻主持。保国公世子夫人知道回府无望,在家庙呆了五年,就撕了衣裙做绳子吊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事情告一段落,是非褒贬自有评说,人们茶余饭后的议论声欲加铺天盖地。
“现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都在议论你,说什么的都有,总起来说好的比坏的多,你怎么反到消停了?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白泷玛在沈荣华面前向来不知客气两字怎么写,进门来就又吃又喝,没挖苦她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沈荣华不关心外面的人说什么,也不想跟白泷玛废话,她想了想,问:“北越的和亲公主是要嫁给六皇子吗?她来了京城住在哪里?”
白泷玛点了点头,“京城有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她只能先住那边。”
“外国经常有使节来,她一个女孩住在那里肯定不方便。我刚从保国公世子夫人手里要回的宅子在朱雀大街后面,位置不错,外出采买选购很方便。我把那座宅子改名闻雪园,正在修葺装饰,我嘱咐他们尽量装修得精细雅致。等弄好了,我要搬过去住,不如让你妹妹同我一起住到闻雪园,我也能照应她。”
北越公主远走异国,人地两生,沈荣华思及前世的自己,怜其不易。白泷玛托她照顾,她就上心了,一直思量着怎么让沐川槿适应新地方,减淡思乡之情。
“你主意不错,不过这事要经朝廷允许,才能为她选择住处,这毕竟是两国的事。等她来了,你跟她熟识了,再跟她说,让她提出来会好一些。”白泷玛拿出两张银票拍到沈荣华面前,“六千两,给你装修新宅子用。”
沈荣华摇头说:“我现在不缺银子,保国公府给的六千两足够装修闻雪园了。”
“我也不缺银子,前天夜里,我和老林去找了小五儿,他给了我十万两。还给我写了一张五万两银子的欠条,保证一年之内给我。”
“没想到他们母子这么有钱,估计都是林家的银子,被他们侵吞的。”沈荣华想起沈家人和沈贤妃把林氏算计的那么惨,就恨得咬牙切齿,再也不能淡定。
“老林也这么说,所以他和我去了,就是想探探小五儿的底。你我一人诈了他们母子十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估计他们也没有多少余银了,要不小五儿也不会给我写欠条。老林也是手辣之人,新近又抓住他们母子一个大把柄,正谋划呢,不从他们母子手里再诈出十万两就不是他了。”
“活该。”听说林楠要对沈贤妃母子出手,沈荣华心里畅快无比。
六千两银票就躺在眼前,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沈荣华脸上不由自主就流露出贪婪之色。看到白泷玛的手伸向银票,她一下扑上去,身体就压到了白泷玛的胳膊上。这姿势有点暧昧,沈荣华干笑几声,站直了身体,眼睛看白泷玛和银票之间打转,衷心祈盼白泷玛能发出天籁之音,让她震颤感动。
“都红口白牙说给你了,我还会拿回来吗?”
听到这句话,沈荣华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发现白泷玛的声音这么好听,犹如天籁。同时,她也暗恨自己不争气,她也不缺银子呀!怎么银子对她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顶着白泷玛鄙视的眼神,沈荣华抓起银票就塞到自己的荷包里了。
“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一点也不象清贵的大家闺秀,纯粹就是一个浑身沾满铜臭气的市井悍女。把槿儿交给你照顾,我真担心你把她带坏了。”
“就连你都假清高,还嫌弃我,这世界真是乱套了。”沈荣华冷哼一声,又说:“我要这笔银子有用,京城的闻林童院三日之后开课,顺天府正在筹备。我想着给他们筹集三千两银子,你捐献了,我就不用自己往外拿银子了。我一会儿就给皇上写折子,请他给闻林童院赐匾额,顺便提一提募捐银子的事,把你的大名摆在第一位。你出六千两银子,北越国和大长公主脸上都有光,你多合算呢。”
她刚来京城没几天,就成了人们议论的主角,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风光自不必说,但也树敌无数,最怕有人背后捅刀子。所以,她要尽快把闻林童院建起来,为自己争取来自于民众的好评和支持,遮盖以前人们对她的风评。以林阁老之名多建几座闻林童院,是官府和朝廷的政绩,也是她立身的资本。
白泷玛盯着沈荣华看了许久,万分佩服,抱拳说:“好好好,你用银子尽管说话,白氏商会倾尽所有支持你,就算我没银子,去偷去抢去讹诈,也鼎力助你。”
“多谢多谢。”沈荣华满意一笑,沉吟片刻,说:“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参谋,这件事若成了,我封一份厚礼带你去见琎表叔,正式引荐。哎!我看琎表叔不象那么爽快的人,能做出这么痛快的事情实属不易,我应该表示感谢。”
“听小连子说万永琎没被人咔嚓之前,表面很仗义、很爽朗,暗里一肚子坏水。被人阉了,男不男女不女了,才变得那么阴郁,一句痛快话都不说了。要是有一天小连子被人阉了,自愧不如人,估计会变得他还沉闷,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沈荣华不由粉面泛红,心跳加快,但她不想让白泷玛看出她的变化,从而取笑她。她脸转向一边,端起一杯温茶喝了一口,顺手就向他泼去。白泷玛刚要笑话讽刺沈荣华,半杯茶水迎面而来,他赶紧躲避,要出口的话也就憋到了肚子里。
“不许再胡说胡闹,说正经的。”沈荣华怕白泷玛报复,赶紧举手示弱。
白泷玛弹掉衣服上的茶根,摆出一副不与沈荣华一般见识的姿态,说:“万永琎只能帮我牵制南平侯府,切断唐氲椅浜盏拿骋淄ǖ馈O衷谟辛诵∥宥纳搪罚儆欣狭种遥蛴垃Q是否出手,就不是那么至关重要了。”
“我明白了,你要提防五皇子,万一他不是真的把商路给你呢。”
“放心,我从他手里吃了一次亏,差点把命搭上,当然要防他。”白泷玛顿了顿,又一本正经说:“我跟你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总想着跟我交换,别说帮你参谋,帮你去做都没问题,你也不用给我正式引荐万永琎。”
听到白泷玛一本正经说话,沈荣华心里很难受,但她一再提醒自己去适应。白泷玛现在不是那个被她救下、身无分文,又身心皆受重创、依靠她生活的穷小子了。他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有他将来的风光,谁也无法把光阴羁绊于当下。每个人都一样,脚下的路总要走过去,不管是开满鲜花还是密布荆棘。
沈荣华夸张一笑,说:“你讲了一堆道理,还没问我让你做什么呢。”
“不用问,我就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参谋怎么对付胡氏。”白泷玛捏着下颌沉思了一会儿,说:“宁远伯府和万户侯府都与你交割了当年侵占的林家的财物产业,万智一家慌了神,到处求援,四处打探消息。而胡氏则象没事一样,一点声色都不露,显然她有应对你的计策,她成竹在胸,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那我该怎么办?”
“胡氏现在是以静制动,我认为你应该等,应该比她还静,逼她向你出手,只要她一出手,你就借机反攻,至少断她一只手,痛得她露出破绽,你再出击。”
“那我应该等到什么时候?”
“你真笨,等到小连子回来呀!还有六七天,他们也该到京城了。”
沈荣华点点头,认同了白泷玛的意思。胡氏之所以坐得住,是因为她身后有王统领,有沈贤妃一派。连成骏不回来,凭她一人之力,还真不敢轻易跟他们叫板。京城对她来说是个新地方,她就要拿出新人的姿态,做有把握的事。等连成骏回来,等浣花斋开业、闻林童院开学,她要打一场漂亮仗,在京城立足。
“山药,你去顺天府找周同知,拿三千两银子给他,就说是开办闻林童院的初期费用。顺便告诉他,我明天要去接收被万智一家侵占的宅子和铺子,请他同去。再问问我舅舅那栋大宅子是否用得上,宅子太大,如何处置让他拿主意。”
“是,姑娘。”
白泷玛沉默半晌,说:“要对付胡氏这种人,只有一个绝招。”
“你不要告诉我那绝招就是杀了王统领。”
“你真聪明,这都能想得到。”
沈荣华冷笑几声,陷入沉思之中。王统领是杀害林氏和晨哥儿的凶手,是沈贤妃最忠心的臂膀,是胡氏的丈夫和后盾。若王统领死了,别说胡氏,就连沈贤妃这一盘棋都会彻底被打乱。可王统领的武功比连成骏和白泷玛都高,又身在军中,手握军权,官阶也不低,怎么才能杀了他,这才是需要她深思熟虑的问题。
第二天清早就下起了雨,雨不大不小,天雾蒙蒙一片,这样的雨最不爱停。
周同知和沈荣华约好先去铺子,很早就带着师爷和衙役去等沈荣华了。这间铺子位于朱雀大街的内胡同,位置很不错,铺面也不小。只是万智没眼光,也不懂经营,这样的铺子居然用来卖粮食和日用杂物,导致好铺子也赚不到多少银子。
知道沈荣华要接收铺子,万智一家耍赖,铺子早已关门大吉好几天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万智一家来人,周同知就让衙役砸开铺子清点了一番,当场就跟沈荣华写了文书和契约,契税一交,官府就认为这铺子是沈荣华的了。
收完铺子,周同知和沈荣华又带人去了那座七进的大宅院。都巳时正刻了,宅子的大门依旧紧闭,叫门也没人开,隔着门缝能看到有人正往外面张望。
“周世叔,万智不是明理之人,接收宅子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呢,时候不早,又下着雨,要不你先回去,把文书和契约留给我,回头我一并去交契税。”
周同知猜到沈荣华要以非常手段对付万智一家,有官府的人在场不方便,才让他们回去。周同知乐得轻闲,不想阻止沈荣华,再说万智一家也欠收拾。他让师爷把文书和契约给了沈荣华,又嘱咐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目送周同知等人走远,沈荣华招呼了一声,虫七就带着十几名小厮从墙角绕出来。走在前面的几名小厮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麻袋,麻袋柔软鼓胀,还在不停蠕动。沈荣华只往麻袋里探了探头,就吓得浑身汗毛竖立,赶紧咧着嘴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