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连成骏见年大大神色凝重,真摆出一副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式。连成骏有任务在身,不想多事,即使现在也可以对此事撒手不管。可他现在骑虎难下,就此放手没面子,再说他的好奇心还在无限增大,他想一探究竟。
“对,就这么严重,在下和美人团成员连同三公主都能说到做到。”年大大捂住肩胛,咬牙稳坐,以眼神和金琉璃交流说服连成骏的方法。
连成骏点点头,做出一副犹疑不决的样子,心里早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林家旧仆带回京城,即使交给朝廷处理,他也会把此事告诉沈荣华。如他所料不错,金凤凰要把林家旧仆弄到西金国,接下来肯定会有大动作。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金凤凰得逞,就是上升到国与国的较量,他也无所畏惧。
“我问问她再做决定。”连成骏指向林家旧仆中向他求救的女子。
“不……”金琉璃想要阻拦,被年大大以眼神制止。
连成骏暗哼一声,打量向他求救的女子许久,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那女子看了看其他人,犹豫片刻,才向连成骏施礼,说:“民女名流丹,是我家夫人在外面买来的丫头,五岁进府,一直伺候我家小姐,是一等大丫头。我家老爷和夫人相继去世,我家小姐要守孝五年,做下人的也要陪小姐守孝。刚过了我们夫人的百日大祭,民女还有另外七个丫头就被卖了。是半夜里有人牙子拿着卖身契偷偷把我们弄出了府,民女不服,想找我们小姐诉冤,被打昏了,卖到了石墨矿里做奴隶。之后,又陆续有林家的仆人和庄子、铺子的管事、帐房被卖到矿里。前后差不多有五十人,到现在活下来的也就有我们十几个人了。”
“为什么会被卖?”连成骏掐住前额,掩盖了眉宇间的愤恨与戾气。
“回大人,民女当时不知道我家小姐为什么要卖我们。林家被卖来的仆人增多,我们才明白了,卖我们的人不是我们家小姐,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民女不知是谁。”
连成骏点点头,走向年大大,寻思片刻,说:“年大大是西金国女皇最信任的下人之一,想必应该知道贵国女皇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林家旧仆弄到贵国。”
金琉璃狠啐了连成骏一声,怒问:“知道又怎么样?”
“知道就请诸位为连某释疑一二。”
“本宫要是不告诉你呢?”
“那就延续刚才的交易,林家旧仆我必须带走。”连成骏冷笑几声,看向年大大,说:“这是盛月皇朝的领地,西金国私自买卖奴隶,违约违规在前,就要给我朝一个说法。若想同归于尽,盛月皇朝地广人多,可以奉陪到底。”
年大大知道连成骏主意已定,赶紧挣扎着换一张笑脸,说:“连大人不过是偶遇我等,又何必意气用事?若今天连大人能高抬贵手,我皇也会记大人一份人情,他日必重谢相还。连大人虽说与我们不同国度,有机会多一条路也是好事。”
连成骏轻哼一声,说:“年大大说得不错,但是……”
“连大人,没有但是,有与人为善的机会,又何必与人交恶?”年大大紧紧盯着连成骏,又说:“如连大人不再追究今日之事,放我等带林家旧仆离开。我可以代我皇承诺,并由三公主为证,西金国会全力助连大人光复南狄国。”
“光复南狄国?”连成骏心里一颤,不禁喃喃自语反问,年大大突然抛来一块巨大又烫手的山药,光鲜喷香,真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对,光复南狄国。”年大大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南狄国皇帝灭国之日自尽,只有两女一子在城破之日逃了出去,后来,他唯一的皇子也被北狄统帅射杀了。令堂是南狄皇后所出的公主,最为尊贵,而你又是她唯一的血脉。如果你想光复南狄国,只需振臂一呼,我西金国定会为你提供财物人力,全力支持。”
连成骏抬起自己的手臂,向空中比划了几次,也没发出呼声,随后,他自嘲一笑,说:“我相信年大大不会把我当三岁孩子哄骗,也信得过贵国女皇,可……”
金琉璃接连狠啐了连成骏三口,冷哼说:“你在连家身份低微,在盛月皇朝也不过是个普通臣子,现在有机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却婆婆妈妈,一点慷慨痛快之气都没有,能做什么大事?哼!既然年大大已把话跟你说开,本宫不防直说,只要你今日放过我们,西金国助你光复南狄国,并把当年瓜分的南狄国两成的领土全部返还给你,你还有可能求娶西金国最有实力的三公主。”
“那我还是不光复南狄国了。”连成骏坐到荒丘上,嘴角挑起轻蔑,说:“全力帮助支持,返还当年瓜分的两成土地,都是好事,就是搭一个公主让我……”
金琉璃立马发威,怒骂:“混蛋,你住嘴,谁说搭你……”
“请三公主不要意气用事。”年大大打断金琉璃的话,又一本正经对连成骏说:“连大人在连家身份低微,却有王者气度,这种事该马上做决定才是。”
“容连某考虑考虑。”连成骏真的在考虑,但他不是在考虑光复南狄,更不会拿林家旧仆做为换取支持的筹码,他是在思索林家旧仆与金凤凰的关联。值得西金国拿光复南狄国当交换条件,林家旧仆的份量太重了,这件事太过沉重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年大大紧盯着连成骏,问:“连大人考虑好了吗?”
连成骏冲蛇骨挥手说:“你可以放松了。”
蛇骨收起架在金琉璃脖子上的剑,头部和四脚松泛了一下,就又警惕的目光盯住了金琉璃。金琉璃动了动僵麻的脑袋,一把推开蛇骨,冲年大大走去。她蹲下身查看年大大的伤口,两人低语了几句,脸色都变得凝重了。
金琉璃站起来,注视连成骏,脸色郑重,“敢问连大人还要考虑多久?”
连成骏答非所问,说:“你们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就是想让我对西金国买走林家旧仆之事不闻不问。按理,我应该答应,因为条件极具有吸引力。可是我又不能答应,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利用林家旧仆做什么。我怕因我一时经不起诱惑,被你们蒙蔽了,给我自己和我的国家甚至是天下百姓带来灾难。”
“这么说连大人是不答应了?”
“我想知道你们把林家旧仆弄到西金国做什么,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金琉璃忍无可忍,咬牙怒呵:“无可奉告。”
年大大轻叹一声,说:“我皇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只能说这些。”
连成骏没再说什么,他抱剑望天,冷静的目光扫视四周。若是以武力硬拼制服金琉璃等人,代价太大,胜算并不大。九煞去给官府报信,带走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一直在原来的地方看管花狐狸并休息,对这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若真打起来,他们充其量扮演去给九煞报信的角色,并不会帮他们。
此时,连成骏不想轻易动武,他要另劈溪径或捷径制服金琉璃一行。他行事自有原则,不在乎与西金国交恶,但也要权衡利弊得失。
“连大人。”流丹轻声唤他,眼睛里充满期待。
“说。”
流丹咬唇哽咽,说:“民女自被卖到石墨矿为奴,昼夜劳作近二十年,没想到还能重见天日,又有幸碰到连大人,就想跟连大人打听一些林家的事。”
连成骏笑了笑说:“有赖林阁老的提点相助,我带兵平定了江东水路,直捣东瀛水鬼的老巢。为表示感谢,我上书皇上,提出为林阁老正名,得到了圣勇大长公主的支持,此事进行得很顺利。以上是好消息,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你家小姐还有她的儿子都死了。你家小姐还留下了一位小小姐,倒是很聪慧沉稳的人,她不堪受苦受辱,投河自尽,被我救下了,现在应该活得不错。”
十几个奴隶互相搀扶,很郑重地给连成骏磕了三个头,又哽咽抽泣,哭成了一片。主仆近二十年生离死别,再听闻消息,已是阴阳相隔。好在还有一位小小姐活得不错,若幼主能给他们效命的机会,也是他们大难不死的后福。
金琉璃重咳两声,撇嘴道:“难怪连家人说你只是靠山坚实,擅长使雕虫小技,会讨好老太婆,没有带兵治军的威信与威严,更谈不上雄才大略。果不其然,你平定江东水路还要借死人的光,真是丢尽了镇国公府的人,这件事要是……”
“三公主慎言。”年大大皱眉打断金琉璃的话。
连成骏冷笑几声,不屑反驳金琉璃,更没必要在口舌上一争长短。他到中原十余年,名字也写入了族谱,可连家人并没真正接受他。他在连家的身份是外室庶子,连轶都认为他是不光彩的存在,没人真正关心他,更没人在乎他的生母是什么身份。他不出战绩是无能,他立下战功是有靠山,不管怎么样都有人非议他。
“三公主快人快语,还请连大人谅解。”年大大替金琉璃陪笑打圆场。
“没想到三公主和连家人这么熟。”连成骏呲笑几声,仰头望天,没再理会她们。被连家人非议,他虽然习以为常,但每次心里都会隐隐难过。
流丹见连成骏望天沉思,忙示意众奴隶止住哭声,抽泣着问:“连大人,我家小姐真的嫁到沈家了吗?我家小小姐多大?她长得很漂亮吧?”
连成骏觉得流丹的第一个问题很怪异,答案很简单,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刚想开口,就听到金琉璃喷出一连串的挖苦讽刺之言。他充耳不闻,却没有半点心情再回答流丹的问题,只冲她笑了笑,示意她离开这里再说。
“起程。”连成骏长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且坚硬的弧度。
“你敢走。”金琉璃也拨出长剑,准备拼杀。
年大大挣扎着站起来,“连大人真的不考虑我们开出的条件。”
连成骏刚要开口,忽然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平静片刻,说:“有人正往这边来,若我所猜不错,来人也为了林家旧仆,听听他们怎么说。”
金琉璃的剑指向连成骏,冷哼道:“你胡说八道,哪里有人来?”
“连大人真是好耳力。”年大大扶着随从的手慢慢坐下,闭目等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才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正在穿行树林。连成骏示意手下分散隐蔽,蛇骨带两人保护好林家旧仆,其余人全部戒备。金琉璃冷哼一声,坐进了轿子里,美人团成员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力警戒。
七匹快马沿着林间狭窄的小路飞驰而来,很有序地停在那片空场地上,一字排开。来者共三男四女,男的戴着银白面具,女的则戴着水绿色轻纱帏帽。与连成骏和金琉璃等人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挽着缰绳慢悠悠朝荒丘走来。
金琉璃让随从抬起轿子,她端坐在轿子中,大有与来人一较高低之势。见来人不说话,她以威仪八面的姿态自报了家门,并呵令他们上前报名行礼。来人好像没听到一样,都不理睬她,又调转马头,看向连成骏等人,依旧不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金琉璃让随从把轿子抬到荒丘顶部,以高人一等的姿势俯视来者,众人在她眼里都变小了,她君临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
连成骏握紧剑柄,沉声问:“塞北燕家也要插手买卖奴隶的事吗?”
“连大人好眼力。”位于七人中间的女子打马向前走了几步,又说:“连大人既然看出我们是塞北燕家的人,就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听说是塞北燕家的人,金琉璃的气势顿时减了半,呵令随从放下轿子。年大大扶着随从的手挣扎着站起来,冲来人施礼问安,来人也很客气地回了礼。
南日皇朝的中兴之君庆宗皇帝本是出身最卑微的皇子,不受皇族重视,也没有外祖势力支持。他之所以能潜龙腾空,荣登大宝,给他提供财力支持的就是塞北燕家。燕家原本是普通商人,几代人辛苦经营,才把生意做大,积累了丰厚的家财。但燕家始终是商户出身,在历代社会等级排位中,燕家处于下等。
庆宗皇帝登基之后,在遵循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之外,格外恩赏为皇朝创造财富的家族。当时的燕家家主燕南洵被封为逍遥王,世袭罔替。几年之后,庆宗皇帝又将唯一的嫡出公主指婚给燕南洵的嫡孙。燕家从此一跃而起,成为南日皇朝既富且贵的家族之一,为繁荣塞北、漠北和中原的贸易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前朝末年,兵荒马乱,燕氏一族为稳定北部局面,先后支持西金国和东韩国建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