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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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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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大太太眼珠一转,笑道:“你们怕也没用早饭,叔父也是滴水未沾,不如咱们去弄些米粥来,别炀兄弟没事,倒叫叔父扛不住了。”说着便来拉明兰,明兰笑着答应了。

两人一走出厅堂,煊大太太就迫不及待的说起来。

五房府邸明兰不熟悉,煊大太太却是常来串门,两边下人也多有交好,兼之今日他们夫妇来的早,煊大太太赶紧叫贴身的媳妇婆子出去转了一圈。因五老太太病倒了,炀大太太昏厥了,炳二爷夫妇又得留在里头看顾,此刻府里正是三不管之时,连封口令都没来得及下,是以煊大太太迅速打听到了消息。

“你道是怎么回事?真真说出来也脏了嘴!”煊大太太压低声音,边走边咬耳朵,“…这等不肖子孙…连亲爹屋里的也不放过……”又不是自家丑事,煊大太太乐得卖明兰人情。

其实说来毫不稀奇。不过是顾廷炀贪花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偏这大半年来老父拘的紧,不得出去排遣,屋里的媳妇丫鬟摸了遍,不觉趣味索然,居然把主意打到父亲的美婢身上。

五老太爷是文士做派,素爱红袖添香这等风雅之事,屋里两个伺候笔墨的通房丫鬟,很是清丽动人。不过两人性子迥异,一个被顾廷炀逼奸成功,几月后竟发现怀孕,她不敢声张,只好偷偷堕胎。一个此刻正养着身子,顾廷炀便又盯上另一个。

没想这个却是个刚烈性子。昨日初二,顾廷炀吃醉了酒,便强拖她去奸污,她当即就发作出来,披散头发,凌乱衣裳,怀中揣了把剪子,扑到五老太爷跟前告状,当着众人面把话说了个清楚,随即刺穿咽喉自尽。

大年节的喜庆,没想爱妾却血溅当场,五老太爷当场就气懵了,绑了顾廷炀就要行家法,却叫五老太太拦住了。这时另一位侍妾得了消息,不顾身子蹒跚赶来,见到情同姐妹之人死于非命,想着五老太太大约也不会放过自己,她豁了出去,当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

五老太爷再不肯听五老太太的,立刻叫捆了儿子上家法,自己监督,同时又叫人把顾廷烨的贴身长随也绑了要活活打死,这一打,就真出了事。

那长随眼看自己要死了,又听五老太太在旁一边哭一边咒骂是他带坏了主子,便怒喊了一嗓子——当年老侯爷屋里的幽莲,也是炀大爷逼奸自尽的!

“那奴才喊的满院子都听见了。”煊大太太轻咳了声,神色有些躲闪。

那个叫幽莲的丫鬟是太夫人送给老侯爷的,据说还颇得喜欢,她投湖后,众人都以为是顾廷烨所为不轨,太夫人尤其哭的厉害。

本来儿子偷了父亲的通房,虽是忤逆丑事,但妾为轻,子嗣为重,也罪不至死,狠狠教训一番就是了。可五老太爷对亡故的长兄极为敬爱,此时他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孽障侮辱了兄长的尊严,思及往日亡兄的慈祥照顾,五老太爷不禁愧悔不已。

这次再打,他便亲自上阵,抡起棍棒没头没脑的一顿暴抽。他虽老迈,但身体一直保养很好,加之前头顾廷炀已不轻不重的吃了一顿,多年来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一下便被打了个半死,半夜里起了高热,须臾就要送命。

明兰听的发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找到府里的管事婆子,叫她们去张罗吃食后,明兰随着煊大太太慢慢走回了厅堂,见到三个男人依旧是刚才的姿势。五老太爷颓然坐着,顾廷煊在旁叹息,而顾廷烨独自坐在另一边,面无表情,仿若一尊盐岩雕塑。

说实话,顾廷炀倒霉,其实明兰并不惊讶。

据她所知,顾廷烨早在暗中留意顾廷炀外头的丑行,打算哪天捅到五老太爷跟前,可没曾想,事情会来的这么快,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

众人静静的坐着,只顾廷煊偶尔不合宜的说上一句,随即会挨着妻子一记瞪眼,他又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几声;屋里没烧地龙,只屋角的铜炉里烧着些微弱的炭火,粥点又始终不见人送过来,明兰觉得又冷又饿,只能忍耐。

不知坐了多久,厚厚的棉帘子被大力掀起,带进一阵刺骨的寒风,一个满脸惊慌的婆子连滚带爬的奔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禀老太爷,大爷他,他……他没了!”

不远处的院落里,已是震天哭喊,顺风传来,仿佛是早已预知的结果,空落落的凄凉,溢满厅堂,众人一片静默,谁都没有出声,空余几抹叹息。

明兰留心去看顾廷烨,男人的侧面冷硬异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际,用钢刃切割出冷漠的线条。

他是早想教训顾廷炀的,不但可报自己父子的仇,也免得顾廷炀在继续外头胡来,脏了自家的名声——可是,他想过要他死吗?

过了良久,五老太爷才动了动,发出嘶哑干枯的声音:

“办丧事吧。”

佛曰,善恶到头终有报。

作者有话要说:耽搁了很久,因为写的东西比较多,不好意思。

关于简体版的出版,目前在谈了,希望能够成功,这样就不用去定制印刷了,也更实惠些。

第181回

不论顾家多显贵,正月里死人终归是丧气事,是以众人都劝五老太爷待出了正月再出殡,反正这会儿寒冻,滴水成冰,也不怕尸气发散。可五老太爷执意要尽快了结此事,叫次子廷狄赶紧操办,诸事从简,十日后即出殡落土。

灵堂上冷冷清清,只顾氏族人和素日交好的一两户人家来稍事祭拜,坐会儿便告了辞,除了四老太爷身子不适没来,四老太太得留下服侍,余下的三房人倒都陪坐着。

五老太太哭的几欲昏厥过去,跳起来冲着廷狄夫妇一通痛骂,直指他们俩悌不孝,廷炀生前处处为难,死后也不给好好操办,叫他走的不安心。

廷狄夫妇被骂的面红耳赤,狄二太太早吃惯了婆母的无理取闹,倒还能忍着,狄二老爷却是忿忿不平,被骂的狠了,索性噗通一声跪倒五老太太跟前,脖子涨的老粗。

“……娘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哥一个便抵过爹,娘,众位姨娘,和我们整房人的花销!他到底是在读书考举,还是在经商挣钱?!家里老老小小十几口人,看病抓药,吃饭穿衣……铺子田庄的出息都在这儿了。廷灵妹妹和大侄子(顾廷炀的庶长子)已在议亲了,嫁妆彩礼在那儿?余下几个小的,眼瞅着一个个大了,这哪一桩不要钱!”

廷狄越说越气,平素五老太太便处处偏疼长子,在侯府群居时一切由长房兜着,他也懒得计较,如今分了府,便是一根线也要自家出的,他如何不愤。

“大哥成日的包戏子,逛窑子,在外头一掷千金,到如今,他外头欠下的花账还没还清呢,难不成咱们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就紧着大哥一人痛快了便成?!”廷狄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敲在青砖上砰砰响,“娘要是还觉着儿子不好,便请了家法,把儿子打死了罢!”

一通话说的又急又快,直把五老太太生生厥住,她浑身发抖的看着次子,半响说不出话来。太夫人坐在上首,拿碗盖缓缓拨动着茶叶,不动声色,旁的众人都面面相觑,有的不想管,有的管不了,最后又是老好人顾廷煊过去把廷狄拉了起来,说了几句圆场话。

五老太太仍旧气愤不过,一想起心爱的长子惨死,泪水滚滚而下,既不敢责备丈夫,又不好再骂次子,只能寻旁人来出气。她起身冲到大儿媳跟前,边哭边骂:“都是你这丧门星!我儿好好的,偏你没用,拢不住男人,叫他只好去外头胡闹!当初就不该迎你进门哟……”

炀大太太遍身裹素,这阵子愈发蜡黄干瘦,瘪皱的两颊,形如枯槁,不论婆母如何辱骂,只木然的低头,忍着不发半声。灵堂正中跪着她的独子顾士循,十几岁的少年披麻戴孝,低垂着眼睑,不言不语。

煊大太太凑到明兰耳边,轻声耳语:“若要我说,循哥儿还不如没这个爹呢!倘他将来金榜题名,有这么个爹成日在外头花天酒地,丢人现眼,啧啧……你说是不这个理?”

明兰本就厌恶廷炀为人,闻言深觉同感,不假思索的点了下头,旋而记起这是人家的葬礼,又连忙摇头,煊大太太忍俊不禁,低头掩住嘴角,“我的傻妹子哟。”

五老太太哭骂的声嘶力竭,不住的推搡拧打炀大太太,眼见闹的不成样子,一众女眷有些坐不住了,想着要去劝,此时,始终静坐如木像般的五老太爷好似从梦中惊醒了般,忽的起身走过去,拽住五老太太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击掌声响亮,便如在灵堂内响起个闷雷,场内众人顿时惊呆。

“养出这等畜生不如的败德子,你还有脸哭?!”五老太爷仿若变了一个人,不复素日的儒雅风度,双目赤红,身躯伛偻,齿间森冷的挤出字句来,“我休了你!”

五老太太被打了个踉跄,亏得身旁的媳妇子扶住,她此刻吓的竟忘了哭,愣在当地。太夫人抢先一记断喝:“狄儿媳妇,还不扶你婆婆回去歇着!”

狄二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拖带搀的把五老太太拉了出去,狄二老爷也连忙托着父亲坐下,太夫人刚动嘴皮:“五叔叔,不是做嫂子的说你,咱家可不兴打骂媳妇的,如今儿女都这么大了,你叫弟妹的脸往哪儿搁……”

五老太爷肃然打断:“兄弟家事自会料理,既已分家别府,嫂子就别管这许多了。”

太夫人脸色瞬时变了,冷笑道:“倒是我多事了。若非怕气着你大哥,也懒得替一个个兜着拦着。”这话一语双关,五老太爷面上闪过一抹痛苦,哑声道:“谢大嫂了。”

谁都听得出,这话并非字面意思。

煊大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甚好,拉着明兰到角落低语:“……怨不得五叔生气,明明是个大疮疤,若拧干净了脓血,兴许能好也不定,偏遮着掖着,一日日烂进了骨头,才致不可救的。唉,我家那位二叔叔,也是死性不改,这不,又闯祸了。”

明兰忙问怎么回事,煊大太太道:“这几日刚到的信,都流放到大老远了,又有人伺候着,还不安分。他瞧边贸红火,居然想做生意,不知怎的生了争执,打死了人。”

“这我怎半点不知?”明兰一愣。

煊大太太连忙道:“你煊大哥也是犹豫了两日,才告知的侯爷。这大老远的,其实那边早落了罪,瞧在侯府的面上,旁的也罢了,却要多流几年了。”

明兰静了片刻,道:“可怜炳二嫂子,一家团圆怕又要耽搁了。”

“谁说不是?这几日她哭闹个不休,把爹也闹病了。”煊大太太叹了口气,其实她内心深处,巴不得廷炳晚些回来,且隐隐有个不孝的念头,最好到四老太爷过世后,再叫廷炳回来,长兄能辖制弟弟,却抵不住糊涂的老父受次子撺掇——只这话谁都不能说。

煊大太太瞥了瞥堂中的太夫人,压低声音:“若非有人‘好心’的兜了多年,二弟未必会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戴罪之身还不老实。唉,罢了,只是多吃几年罪,已是好的了。”

明兰宽慰了她几句,心道这两桩可不一样,廷炀闯祸,是瞒着五老太爷的;廷炳闯祸,怕是四老太爷主动要求太夫人帮忙兜着的罢。

这一下,闹的不欢而散,太夫人领着儿子儿媳提前离场,此后几日便托言身子不适,不肯再来;廷炜浑然不觉尴尬,依旧笑容爽朗,拉着廷狄夫妇堂兄长堂嫂短的‘若有需相助之处,定要开口’;廷煊却是坐卧不宁,两边团团的说好话,只盼全家和睦。

顾廷烨冷眼旁观,并不置一词,却也每日必到,坐上一小会儿便拉着明兰离去。

发丧后几日便出了正月。余府过完了阖家团圆的年节,余阁老即刻打发两对儿子儿媳(携红绡)回登州老家,自己老夫妇俩则随长子往外地赴任去。临行前,余四太太又来见了明兰一回,絮叨了些琐事。短短几个月,余阁老凭着旧日的人脉情面,迅速替长子谋了一个外任,迅速了结了与前任余大太太娘家的纠缠,又加倍迅速的寻好了下任余大太太的人选。

明兰十分感佩,余阁老身手敏捷,不减当年。

“是钦天监洪主簿的侄女。”四太太十分平静的叙述,“……刚嫁人便守了寡,夫家容不下,只好回了娘家。她倒是个长情的,生生守了七八年都不肯再嫁,见老父身子愈发不好了,这才松了口。爹说,娶妻娶贤,德行好是最要紧的。”

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八品主簿,大约仕途不很顺,不过峮州洪家总算是名门,两家倒也相配;余家休妻再娶,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预备到外地去办婚事了;且那洪姑娘能扛住家人劝婚达七八年之久,想来是个主意很定的,用来规束不着调的余大人,正好。

明兰不禁暗羡,这种上朝堂能指点江山社稷,回内宅能料理琐事庶务,无所不能又情深意重的男人,到底是哪里找来的,余老夫人攒了几辈子的人品呀。

冰雪融去,春光渐好,湿润的枝头绽开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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