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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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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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力排众议,大秦如何敢委任女子为将?嬴湄将军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真才俊也。若没有她,大秦又怎能顺顺当当的夺取魏国的半壁江山?”
  
  蒙政的眸子闪了一下,道:“是啊。不过,若没有叔公鼎立相助,寡人也不能放任至此。”
  
  瞧着少年天子不愿多谈嬴湄,蒙斌索性点破:“陛下,老臣闻听嬴将军身中奇毒,颇为担心,故冒然前来,望陛下恩准见上一面。”
  
  蒙政停住脚步,声音有些冷:“是母后告诉你的么?”
  
  蒙斌不答,只是神色严肃。
  
  蒙政低头想了想,苦笑道:“世上最不安全的地方,原来是寡人的咸阳宫。”
  
  这时,二人已走至殿内,蒙斌微微蹙额,随从左右便悄无声息的退出来。他看着蒙政,放缓声音:“陛下,老臣之所以得知嬴将军身中奇毒,却不是因为太后。陛下应该听说过,嬴将军的夫君姬玉已逝的消息吧?”
  
  蒙政闷声不响。
  
  “那姬玉原来是魏国威风八面的人物,除了手执重权,亦统领魏军。然七年前,却被张纥与其岳父忠顺王里外应合,扯下马来,一夕间沦为逆贼叛党。陛下您想,一个基根牢固的家族,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拱手让出嘴里的肥肉?”
  
  蒙政偏过头,目光犀利:“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陛下,那姬玉之所以无法反击,任由张纥为所欲为,除了错信于人,被其钻空子外,一个根本原因,便是他中了剧毒,已成废人。”
  
  蒙政吃惊的瞪着蒙斌:“姬玉中毒?——难道和湄儿一样?”
  
  “陛下圣明,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姬玉中的是‘邵隐之毒’中的另一味,名唤‘顾影自怜’。您想,一对夫妻,中的是同一门毒,这说明什么?”
  
  “是同一个人干的吧?那人定是姬玉的死敌!”
  
  “没错。然老臣觉得,此事远非如此简单。”
  
  蒙政目光烁烁,已是怒气盛炽:“叔公但讲无妨。”
  
  “陛下您想,如果那人单纯冲着姬玉,大可以在嬴湄被和亲前就处理她,何须拖到今时?”
  
  蒙政狠狠的抽气,直到心胸略略平稳,才艰涩道:“是因为寡人么?”
  
  '说明1:院提,太医院的最高官员。'
  
  '说明2:廷尉,秦朝最高司法官。'




☆、第四十章  思君不见七入梦(四)

  蒙斌眉色萧然,道:“老臣远在许城的时候,就听闻嬴湄即将被立为大秦皇后。对于这点,老臣一点都不吃惊。与咸阳的名门淑媛相比,嬴湄除了输在门第和国别外,余者样样拔尖,诸女望尘莫及。然陛下,立后虽是您的个人私事,却也是大秦的国家大事。在您心生此念的那一天,她就被推上风口浪尖,受天下所指。固然,方才老臣拜见太后时,太后也说了,您已经打消了立嬴湄为后的念头。此事孰好孰坏,老臣不敢妄断,就想问陛下一句:这江山与美人之间,陛下愿意取舍哪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蒙政睨着眼,铿锵道:“都要!”
  
  闻言,蒙斌的脸上掠过微妙的神色,他垂下头,稽首曰:“如此甚好。陛下既然分得清自己须要什么,想必也会知道如何做。老臣没有多余的话,请允许老臣告退。”
  
  “叔公这就走了?不见见湄儿?”
  
  “老臣能见到陛下,把想说的话说完,就够了。”蒙斌行礼毕,缓缓退出。
  
  看着他微微弯驼的背影,慢慢往外挪移,蒙政忽然觉得鼻子发酸,遂大声道:“叔公。”
  
  蒙斌转过身,恭敬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蒙政没有说话,几大步走到他跟前。看着老人家斑白的须眉、交杂着威严与慈祥的面容,他的眼眶微微红了,语气也有些凝滞:“叔公,你星夜兼程的赶来,辛苦了……回去好好调养……寡人将来还要用你呢。”
  
  蒙斌的眼里多了丝暖意,顿了顿,道:“谢陛下……老臣甚感欣慰。”
  
  于是,蒙政亲自将汝阳王送至殿门,看着老人走的没影了,才慢慢返回。他的眸子浸冷如雪水,靠着朱色大柱静静的想了许久,方低唤侯景。
  
  “侯景,寡人记得逆贼蒙丕在渭水边建有一幢园子,对不对?”
  
  “回陛下,是有呢,名就叫‘梦园’。听说里边精巧得不得了,去过的人都乐而忘返。不过打自逆贼犯事以来,那梦园就封了,好些人都惦念着呢。”
  
  蒙政冷冷一笑:“恰好,寡人也惦念上了。你立刻着人去打点,将那园子收拾干净,把那名也改了——就改作‘蒹葭’。”
  
  侯景听出门道,小眼不断巴眨。
  
  “若是有爱嚼舌根的人问起,你就说,那园子已赐给扶南将军嬴湄。”蒙政说到这里,眼皮一低,眼珠就盯着侯景虚胖的脸。
  
  侯景打了个哆嗦,干笑道:“小的明白。”说罢,飞也似的办事去了。
  
  没几天功夫,咸阳城里里外外,都在风传一个令人快慰的消息:懵懂冲动的少年天子,终于厌倦了魏国来的狐狸精:他回头是岸,全心全意的扑在国事上;她则被封为湄水候,体体面面的扫出宫门。于是,有人诧异,有人满意;有人感喟,有人窃喜——那沉寂多日的街头巷尾,藉机欢天喜地的闹腾起来。
  
  当嬴湄被一干丫鬟婆子抬到“蒹葭”的花园时,正是金桂飘香,秋菊烂漫的大好时节。瞧着一簇簇金黄,嗅着一树树芳香,她恍惚迷离。觉得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惜,一朝梦醒,人事风物全然不同。人也好,物也罢,它们都化成灰,风一吹,乱了、散了。便是使出十分的力气挽留,也已去了无痕。
  
  她不想颓废的,可气短神昏,病缠体绵,渐渐的,万念俱空。以至于再看到姬冰以寒水为名,以侍卫为职,悄无声息的出入府邸,护卫左右,她也无甚反应。她只是默默打量着身旁来来往往的每一张新鲜面孔,暗暗冷笑:你们当中,可有谁是省油的灯?
  
  “将军,太后差人来看您呢。”
  
  她懒懒回眸,瞧见说话者乃蒙政指派的管家,韦叔,遂勉强打叠起精神:“来的是谁?”
  
  “掖廷令,木子美大人。”
  
  “请他进来吧。”
  
  韦叔退了下去。不多会,木子美便出现在角门边。闻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嬴湄示意左右的婢女将她扶起。就在婢女揭开搭在她膝盖上的毛毡时,一个温柔而急切的声音钻入耳里:“将军,你身子未愈,毋要妄动。”
  
  仰首瞧向说话人,她失血的脸上泛起无意识的笑:“多谢掖廷令大人体贴。”
  
  木子美眉毛紧拧,细长的眸子顿时百感交织。他忙定定神,换上平静的语气:“将军说哪里话,咱家奉太后之命前来探视将军,岂能让将军劳累。”
  
  “多谢太后关爱。韦叔,你把姐妹们带下去吧。”
  
  韦叔施了一礼,依命将众人引开。
  
  “大人,太后有什么晓喻,请尽管道来。”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已经没有了活泼的尾音;她的眼眸还是那么纯净,只是,已经没有了奕奕的神采——七年前,那个张扬而洒脱、明媚而灿烂的女子,她到哪儿去了?
  
  他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慢慢的,一抹苦笑爬上他俊秀的脸:“太后并没有什么晓喻,不过是我……想见一见将军……”
  
  她静静的听着,连睫毛都不曾眨一下。
  
  他敛了笑,饱含关切的目光,一遍遍的在她脸上流连:“姑娘,咱们故人一场,本该相互扶持,共度难关。可自你入宫以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你遭罪受难,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可笑的是,先前我还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多少有点用处,能为你略略遮风挡雨——如今看来,我……我竟是天下最没用的人!”言说于此,他垂下眼、咬紧唇,直将下唇咬出深深的齿印。
  
  她掉转目光,淡淡道:“时乖命蹇,与大人何干?大人勿须自责。”
  
  他霍然抬头,目光剧闪,似有满腹衷肠要倾诉。然在她的漠然里,那些涌动的心声竟被冻住。——他看她,无论光阴如何漫长,都不会有疲倦之时,她却已厌厌生烦,了无意趣。
  
  他不敢造次,甚至连脚步都不能挪动,就站在咫尺之处,哀凉的看着她。
  
  两人沉寂无声,任由时光流逝。渐渐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她却恍若未觉,缥缈的眼神全落在灿灿的秋菊上。他终是聪明人,知道再也留不得。他告辞的那会,她似乎是明白了,眸子里不自觉的闪过如释重负的神情。像是为掩盖自己最真实的感情,她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竭尽全力,想起身相送。
  
  被她漠视,他的心本已绞痛不堪;看着她纤细的双手,居然撑不起瘦弱的身子,他更不能忍受!不假思索的,他急步走到她身边,半扶半抱的将她搂了起来。
  
  她立刻警觉的推开他,眸子里已然存了愠色。
  
  他不说话,倒递过一样东西。她自然不接,扭头至一边,张口就要唤人。
  
  “别任性,不然你会后悔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软椅内。随即,他大大的退开一步,又道:“留不留在你,那是他的东西。”
  
  她愕然,随即手抖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将裹在外边的丝帕揭开。
  
  洁白的丝帕内,静静的躺着一堆碎散的玉饰。
  
  那是被蒙政捏碎的玉蝶!
  
  一滴泪,两滴泪,纷落的泪珠瞬间湿了丝帕。
  
  等她抬起头时,他已经向外走去。她忽然羞愧万状,禁不住轻唤:“公子——”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踌躇片刻,终是转头。那一回眸,正正看见泪流满面的她,嘴角弯起,慢慢的,春花绽放,春色烂漫。
  
  他顿然失了神,恍惚听见她说:“公子,多谢。”
  
  他没有往回走,就愣在原地。他听见自己的心捣鼓得厉害:李俊,你应该满足了!真的,你一定要知足!
  
  ——偏偏的,脑里另有一股声音在嚣叫:可以的!李俊,你完全可以得到更多!
  
  于是,他细长的眸子柔光醉人,衣袂飘飘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应该素明天更新的,但是想到第二卷结束在望,所以没写完,也将本节放上来,但愿偶能有如神助,将余下的小节在明天补完!




☆、第四十章  思君不见七入梦(五)

  韦叔送走掖廷令后,抬脚正要跨过门槛,却听到辘辘车声在身后停下来。他微微皱眉,回身一望,但见一对年轻的夫妇正朝他走来。
  
  “大叔,我们是扶南将军的家人,特特从许城赶来见她。望大叔行个方便,请通报一声。”
  
  韦叔将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真是吹牛不要本钱,我们将军乃是独苗,父母早已亡故,哪里还有亲戚!”言罢,他笑容一收,朝大门的两列家丁喝道:“来人,给我轰出去!”
  
  随这声话落,本是羽林军出身的家丁们,便如狼似虎般扑出来,抄手就打。
  
  夫妇中的男子左手一反,迅速将妻子揽到身后,随即抬起右腿,如鸡啄米般,飞速踢去。最先动手的几个家丁,还没挨近他的身子,便被踹飞出去。他们重重的摔倒地上,哼哼唧唧。
  
  韦叔甚是恼火,正欲出手,忽觉耳旁一阵急风,一道黑影已如疾电闪过。那黑影直指车夫,手法快得让人看不出路数。惟见男子抱着妻子,狼狈的跳往一旁。
  
  韦叔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来人乃是扶南将军的随身护卫寒水。他正等着寒水将那对夫妇拿下,谁知寒水却抱拳曰:“多谢管兄手下留情,没有伤及弟兄们。”
  
  男子亦满口谦让:“哪里的话,不过是一家人不打一家人。”
  
  韦叔黑了脸,欲要发话,寒水则恭敬道:“执事大人,这两位,属下在许城见过。他们一个姓管,一个姓周,都是将军的家人,专门照管将军的日常起居。”
  
  韦叔尚半信半疑,一个小丫鬟已从府内跑出来,一见他,匆匆纳个万福,道:“执事大人,将军吩咐,但凡有姓周或是姓管的年轻夫妇前来,请即刻带往花园见她。”
  
  事已至此,韦叔也不好出言阻拦,只得站开身子,作出请的姿势。
  
  管强和绯烟大喜,一面道谢,一面又撩开车帘,从内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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