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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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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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政转过身,眯起眼,双眸射出冷冷的幽光。
  
  “陛下,招福公主得病是在九年前的中秋之夜,那时,亦是木子美入宫后的第四个月。彼时,他虽然只是伶人,却因吹得一手好笛,不独先帝对他青眼有加,就是太后也早晚召见,过从甚密。那一年的中秋宫宴,趁着众人嬉戏欢闹,他便和太后一前一后的溜下席面,于御花园内私会。不巧,八岁的招福公主也到花园内闲逛……其后公主通体发热,经医调理,不单不愈,反而日渐沉疴。直拖延一月之久,才见康复,然已失声成哑,再无说话之可能……”
  
  屋外,色暗如夜,雨已倾盆。闪电霹雳意犹未尽,时不时窜出来帮腔作势;冷冷春风也赶来凑趣,一阵一阵的猛刮狠拍,直将诺大宫殿弄得飘摇萧瑟,森森然全无一丝活气。
  
  蒙政终是笑了,只是眼底的阴霾,已抵得上屋外的暴风骤雨。良久,他看向张延,目光已恢复成惯常的犀利:“爱卿,今日已是二月十九日,距上祀节寡人行冠礼还有十二日。你再辛苦些,各处密密安插人手,绝不许木子美和帝陵再生祸端。若有不谐,你尽可先斩后奏。”
  
  张延拢起双袖,肃声曰诺。
  
  蒙政又淡淡道:“今日爱卿所禀之语,句句石破天惊。你且下去,寡人要好好消磨。”
  
  张延一直紧绷脑弦,到了此刻方觉手软脚软,心神之累,远远胜于初识秘闻之时。他一面以手拊膺,一面躬身后退。退至门槛时,一个惊雷打来,他竟身子一歪,直直撞向门板。张延大觉惶恐,顾不上揉捏痛处,赶紧以臂支撑——就在这一刹,他的右臂被人拉了一把,力道恰够他稳住身形。他心下一凛,急急抬头,果然看见天子晦暗不明的脸。张延忽然眼酸鼻塞,忙忙揖礼曰:“臣失仪,让陛下见笑。”
  
  “爱卿,走路看道。痛衢虽然开阔,但也少不了磕磕绊绊的东西,小心着了道。”
  
  蒙政说这话的时候,早迈过门槛,伫立于檐廊之下。张延以袖拭额,也跟着蹩出殿外。
  
  雨凄厉的下着,风劲猛地吹着,那些寒湿的水气、水滴全无遮拦的扑上人面、人身。张延深为龙体担忧,正欲进言,却听到天子冷冷曰:“爱卿,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张延幡然醒悟,不敢再作打搅,遂拜别而去。
  
  蒙政撩起衣衫,径直冲到雨里。大颗大颗的雨珠密集的砸在他的脸上,劈劈啪啪里,脸颊暗暗生疼。他犹睁大眼,仰起头,一瞬不瞬的仰望苍穹。
  
  没了屋顶和瓦片的遮拦,闪电雷鸣喧嚣甚上。它们一波一波、肆无忌惮的撕裂天幕,放任惨白的光、轰隆的响,如千万把利刃,源源不断的插入他的胸膛。他固然纹丝不动,笔直如松,但他自己知道,每一寸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汩汩的淌着鲜血;体内的肝腑脾胃肾,亦如被烈火烧烤,一点一点的焦烂成灰……冲进这暴雨,不过是想换得一丝洁净,一点清凉;偏偏的,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屈辱与悲愤,全化作滚烫的泪,混入冰冷的雨水……
  
  边上的侯景忍无可忍,从小黄门的手中夺过油伞,朝天子冲去。当伞面遮住蒙政的头顶时,他终于爆发了:“滚!全都给我滚!”
  
  这一声嘶吼,纯同于濒死的兽类。侯景在哆嗦中挣扎,忽见天子回眸。那狰狞的闪电下,天子眼如冥火,脸如死灰,尤其嘴角处一道蜿蜒的血迹,仿佛才撕咬下人皮的厉鬼。侯景胆子再大,也受不得这般刺激,尖叫着抛下油伞,落荒而逃。
  
  蒙政冷冷而笑,笑声渐大,甚而与雷鸣纠结一处,森然骇人。
  
  其实,无须张延继续追究,他已然明晓。
  
  母后再怎么冠冕堂皇的找碴与闹腾,也不过是要用木子美的儿子来取代他!
  
  人常言“虎毒不食子”——母后,我并非顽劣到不堪教导,也不曾将大秦引入歧途,可你仍然弃我而去,一切皆为那畜生的一身臭皮囊!……母后,手心手背皆是肉,难道你就忘了我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
  
  不知过了多久,蒙政踉踉跄跄的跌坐地上。尽管衣衫尽湿,身心亦疲,可他的脑浆却如沸水,总也停息不了。
  
  母后的伎俩,于他不过小菜一碟;但那畜生的歹毒心肠,他又能料着几分?抵御几分?
  
  八年前,父皇曾命叔公作为先导,远赴西凉,欲以口舌而动;再命兄长蒙植率军殿后,武力要挟:以期双管齐下,一举收降。木子美由母后嘴里探得此讯,遂唆使母亲,美其名曰是为阻止蒙植建功立业,以便将自己扶上太子之位。母后信以为真,果然听由他摆布,任其泄密,累得叔公几乎送命……现在看来,木子美早就制定好全盘计划,他一定不仅仅是想让他的儿子坐上龙椅!
  
  所以,他隐身幕后,搞出仟陵一案;又凭着长袖善舞,私通各国,以困秦矣!
  
  木子美,你再有胆,也不过是躲在女人背后指手画脚的窝囊废!
  
  蒙政的耻笑尚未在唇边润染,忽的想到被木子美挑中的女人正正是自己的母亲,飞扬的双眉顿时滑落,水迹未干的脸面一派透湿……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出差,下星期三才回来,怕大家久等,今日匆匆码了一点文。没有时间检查,可能文字凌乱,逻辑不清,错漏百出,请大家将就着看,权当星期日的更新提前了啊。
意外发现东鼠踪迹,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狠狠抱住,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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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本来应该是今天下午一点钟准时出发的,结果领导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明日早上六点半走。改就改吧,但是居然没有人通知偶,叫偶提着大包小包,顶着37度的高温,在毒毒的太阳底下,足足等了半个钟头也不见车来。再打电话问时,领导才漫不经心说:“哦,改期了。”
当时偶就气得要爆炸。就在我出到路口等车之前五分钟,我还打过电话向领导求证,他还信誓旦旦说马上就走,结果心血来潮改变主意后,却舍不得花一毛钱的手机费告诉我真相,害我差点中暑。我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后来一个下午,我都晕晕乎乎,午觉也睡不着,勉强找了些药吃,连藿香正气水都喝了,总算没有真的中暑。
晚上领导良心发现再通知我的时候,差一点,我就想大喊我不去了——下个学期,打死我,我都不做这个教研组组长。是圆是扁,全被这些人随手搓来搓去,烦得很!




☆、第六十八章   春寒(二)

  良久,他收敛情绪,吩咐更衣。侯景长长的松了口气,一面上前伺候,一面指挥小黄门和宫娥备水备衣。
  
  在暖暖热水里泡上一盏茶的光景,蒙政手脚俱暖,五脏似乎也舒坦下来。宫娥又捧上姜汤,他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他心底清楚,便是天塌下来,他可以暴跳如雷,也可以杀人如麻,但没有个铁打的身板,那是万万不行。
  
  窗外,暴雨渐小,穹庐的一角,微微泛出一点爽朗的碧蓝,似乎就要雨过天晴。
  
  蒙政将头靠在汉白玉浴池的软巾上,全身浸没水中,闭目养神。
  
  侯景轻手蹑脚的摸到浴池,跪在边上,低低曰:“陛下,大司马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陛下看,见是不见?”
  
  蒙政纹丝不动,恍若深眠。
  
  侯景遂陪笑道:“凭它天大的事,也大不过陛下的身子。小的这就去回绝。”言罢,他缩了缩脚,蹭回地板,又轻手轻脚的摸出去。
  
  不料,身后却传来果断的声音:“更衣。传大司马外殿稍候。”
  
  很快,焕然一新的蒙政器宇轩昂的出现于顾岳面前。顾岳面色凝重,匆匆行罢大礼,便道:“陛下,大事不好。臣适才收得东北边境上的密报,不敢自专,特来请示陛下。”
  
  “什么事?”
  
  顾岳并未及时将密报呈上,倒迟疑了一会,方曰:“陛下,此事非关战事,乃是仟陵都尉杜实奉命将燕国的兰台王送于边境时,此人告之曰,不久当还归,还归即结亲。”
  
  蒙政的眼眸豁然睁大,顾岳忙抽出奏章,双手敬上。蒙政飞速浏览,再抬头时,面色已然青白。他紧紧的拽着奏折,直到将它捏得完全走了样,才冲着侯景怒吼:“传华阳公主!”
  
  侯景不敢有半点迟疑,忙提着衣摆,努力快跑。跨过门槛前,他险些绊倒。他忙抓住门板,偷偷喘气。抬头间,恰见到天边乌云密布,劲风猛刮,雨滴刷刷哗哗,拍打得人的脸面皆麻。终是好奇,他微微侧身,看见天子正一步步的朝他逼近,那狰狞的面孔,似乎比之前的雨中狂啸来得更是惊心。他吓得挺起身子,连伞也忘了叫撑,便一头扎进雨里。
  
  不多时,二三十名宫娥提着红纱宫灯,三四十名小黄门撑着华丽而鲜艳的旌旗,护着一顶明黄软轿,浩浩荡荡的朝午阳殿行来。
  
  蒙政伫立在廊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岳抹了一把飞飘到脸面上的雨水,低声道:“陛下,这里寒气重,雨丝大,还是到殿内去吧。”
  
  蒙政偏过头,笑得极为古怪:“大司马,你瞧这派头,像不像待嫁的姑娘急着出阁?”
  
  顾岳不敢接口,惟底下头,垂拱而立。
  
  蒙政冷冷浅笑,候着软轿落下脚踏,一只镶嵌明珠的绣鞋慢腾腾踩下来时,他猛然冲到大雨里,一把将来人拽出来,恨声道:“蒙婵,你意欲何为?”
  
  蒙婵使劲挣扎了几下,眼见无法挣脱,遂扬起妆容精致的脸,冷笑道:“皇兄今日哪里受的窝囊气,不找债主清算,寻我的晦气作甚?”
  
  “说,你为什么要私下应允燕国的求聘?”
  
  蒙婵空出的手掠了掠被雨水打散的秀发,又正了正鬓边的凤头步摇,方挑着眉,漫不经心道:“哦,皇兄是为这事啊。怎么,皇兄不满意我自选的夫婿么?”
  
  蒙政血丝未消的双眸,一下子赤红通透:“蒙婵,你顶上的脑瓜是浆糊熬的么?寡人早就告诉过你,那慕容隼就是个禽兽不如的妖魔,所以才替你一口回绝这桩荒唐而肮脏的姻缘。你倒好,不独私会王粲,还纳了燕国的凤印!你要甘做别人摆布的棋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能耐!你这样自入火坑——天下有的是堪配于你的青年才俊……你,你何苦糟蹋自己!”
  
  “我何苦糟蹋自己?皇兄,你也配说这样的话!你怎不摸摸你的良心,在你和母后争权夺利的时候,你又将我放在哪儿?到了此刻,你倒假惺惺的捶胸顿足,仿佛手足情深,一副是我辜负了你的模样!你这出戏演的是给谁看?母后还远在帝陵呢!”
  
  蒙政的手不觉一滑,蒙婵随即挣脱出来。她提着裙摆跑上台阶,溅起的雨水全喷在蒙政的身上。许是雨水浸透了衣衫,蒙政空着一双眼,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的发冷。
  
  顾岳急忙跑下来,扶住他,急切道:“陛下,有什么事,还是殿内细说。仔细伤了龙体。”
  
  蒙政被扶着坐于御座,宫娥们捧上干爽衣衫,欲替他更换。他却狠狠推开众人,举步维艰的走向蒙婵。近在咫尺时,他怔怔的望着她,轻轻道:“婵妹,皇兄是有不足,累及你苦……皇兄这里向你赔罪,你……你别赌气,别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好不好?”
  
  顾岳吃惊的咬住自己的舌头:他从来不知道,这位强硬倔强、说一不二的天子,居然也会这样的低三下四!他不由自主的望向蒙婵,恨不得就替她允诺了他。
  
  岂料,高贵标致的华阳公主高高的昂着下巴,冷笑道:“皇兄敢是将我当作了三岁娃娃,信口开河的哄着好玩呢。”
  
  “婵妹,你说,你想怎样?只要做得到,寡人这就替你做。”
  
  “好啊,天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兄,这事于你轻而易举。你只消下道圣旨,这就赐死蒙娟那个贱人,将翦表哥还给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依然做你的贴心妹子:你要是不开心了,我耍把戏逗你;我要是不痛快了,你便给我找乐子,就像从前那样——你道好不好?”
  
  蒙政前倾的身子慢慢归位,看着亲妹的眼,那样纯粹,又那样空濛,仿佛内里藏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他看得那样的执着,又那样的绝望,以至于顾岳再也耐不住了,勃然道:“公主,您别逼陛下。”
  
  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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