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是有单子,里正府也有报备,只要有人报案,便可查实。为给自己留点脸面,林伯嗣让董氏和林翠萍自己把私自拿走嫁妆送出来,并声色俱厉把老妻和女儿训诫一通,李翠梅也央求里正不要把此事记入档案,给小叔子和小姑子婚事留下余地,林伯嗣只是作戏,李翠梅是真心实意,双方都明白,这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再无回环余地。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既已分家,所有东西都要自己置办,虽然以往过年东西也是大郎置办,不过现不一样了,今年是自己当家作主,可以随着自己心意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和妻子商量好,岳母已经把一切全包了,就连自己两口子和三个儿女衣服,岳母都没放过,不但让人来量了尺寸,还送来了料子让他们挑,李子阳是一天几趟往这边跑。
大郎感觉,自己这是逃出一个魔窟,又掉进另一双魔掌。
丈夫闷闷不乐,李翠梅看眼里,劝说弟弟不用送东西过来了,可李子**本就把三姐话当耳旁风,喝斥也不理,只管笑呵呵可着心意来。李翠梅无奈,打算回娘家一趟,和爹娘说说,刘妈一番说法阻止了她,大郎听之也展颜。
“小姐和姑爷能自己当家作主,老太爷和太夫人高兴非常,老奴说句逾越话,这些年来,看着小姐受苦,老太爷和太夫人心疼紧,可是嫁出去女泼出去水,干预不能太多,每每给小姐送来东西,能到小姐手里不到十之一二,太夫人为此不知流过多少泪。如今小姐能够单过,老太爷和太夫人终能如愿以偿,可着自己心意补贴小姐,这只是做为父母珍爱女儿表象,姑爷不用多心。老太爷和太夫人年事已高,且让他们兴一回吧,若是姑爷心里实过不去,可回以晚辈之礼。”
大郎给刘妈一揖:“多谢刘妈点拨,是我执拗了。”
刘妈是潘氏贴身妈妈,大郎给她行礼,也不算辱没身份,不过刘妈可是积年老人精,哪里会真受他礼,让开身子,又给大郎回了礼。
林芳看着这礼来礼去,一阵头晕,难道以后长大了也要过这样生活?真是麻烦。
二祖母诊出林芳有心疾后,把她原来方子换了几味药,又加了几味药,比原来是难喝,每到喝药时,林芳都皱着小眉头,喝很勉强。上一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原因,每天喝药比吃饭还多,这一世她不想再过这样日子,可又怕娘亲急流泪,只得喝掉。
眼见着女儿没了笑脸,一天比一天消瘦,可是看脉相又没有多出病症,一家人心里着急,又不得法。
腊月三十那天,童氏说林芳病症不算紧急,可以停些日子药,等过了十五再喝,取个好兆头,林芳才知道,这里原来也讲究这些,除非是救命,过年时节一般都不喝药,否则不吉利,预兆着今年一年身体都不好。这个讲究没有科学依据,林芳医院里工作,每到年节时,都会有人因为这个讲究,引发病情加重,甚至失去生命。
不过这个时候童氏提出停药,倒是合了林芳心意,立马露出大大笑脸,高兴童氏脸上吧唧了好几口,也不管自己口水抹得童氏满脸都是。
童氏点点林芳鼻子,好笑道:“呵呵,你个小人精,这几日都无精打采,一说停药,如此高兴,原是不想喝药。”
“吧唧。”林芳童氏脸上又亲一口,表示二祖母说对了。
第〇二四章 玩闹()
刘妈转过身悄悄擦泪,小小姐和三小姐小时候一样聪明,只可惜和三小姐一样,样貌有异于常人,不知将来命运如何,是否会和三小姐一样,受这千般苦楚。刘妈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林芳眼睛,伸手要她抱,到了她怀里,她脸上也“吧唧”来了一口。
满屋子人一时都愣住了,刘妈说起来身份不一般,可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下人,林芳是她主子,一个主子亲下人,于理不合,于礼不容,主子还小不懂事,这错就只能怪罪大人身上了。
哪怕刘妈再精明,这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跪下认错吧,手里还抱着小小姐,不认错吧,逃不了责罚。老太爷和太夫人平日里待下人宽厚,可若是下人真犯了错,也是不会轻饶。
“哈哈,刘妈,你可真有本事,这才来几天,芳儿就和你这么亲近,你可知芳儿虽然乖巧,却是一般不随便与人亲近。”
童氏说这话,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她自己就很讨厌那些礼节,却没想刘妈是惶恐,脸色都变了,身子一个劲发抖,嘴里不停地说着:“老奴罪过,老奴该死。”
林芳也感觉出不同寻常,没想到自己一时贪玩,竟然害刘妈如此,看来这古代屁规矩真不是盖得,心里也后悔起来,刘妈这几天对自己照顾真很好,比上一世丈夫家那个势利眼佣人强多了。怕刘妈真受罚,小手抱住刘妈脖子不撒手,心想,你们总不至于硬把我弄开吧,要真这样,我也不介意撒一回泼,反正我是小婴孩,怎么做都不过分。
“刘妈莫要紧张,”李翠梅见刘妈误会了婶母,又见女儿好像真喜欢刘妈,开口道:“芳儿如此和你亲近,这是好事,刘妈可愿意此生跟着芳儿,若是愿意,我这就跟娘说去,娘必会同意。”
“老奴愿意,老奴必会照顾好小小姐。”
她不愿意也不行呀,小小姐都这样对她了,她若还拒绝,两头都不落好。其实她也挺喜欢林芳,乖巧不闹腾,又很聪明,只照顾这几天,刘妈已有点舍不得这个小小姐。
自己闹着玩,竟然闹来个老妈子,林芳心里怪怪。谁也没想到,林芳此时只为好玩,未来有一段日子,刘妈却成了她相依为命唯一亲人,这是后话。
李翠梅回娘家一说,潘氏哪有不答应,她巴不得把自己得用人都送给女儿,只可惜,女儿只要刘妈一个。你不要,难道我就不会想办法了,刘妈四十多岁了,又不是孤家寡人,丈夫儿女孙子孙女,一家十几口子,你就忍心拆散人家,于是,以这个理由,把刘妈一家子都送了过来,李翠梅无奈,只得接受。
既然已是林家奴仆,称呼上就要改过来,不能再叫李翠梅三小姐,而是改称大夫人,林大郎是大老爷,大郎和童氏亲近,林文这一辈,就和林孟兄妹三人一起排序,林孟是大少爷,林文是二少爷,林娟是三小姐,林霞是四小姐,林武是五少爷,林芳就成了六小姐。
正月初一,大郎一家去给林伯嗣拜年,没想到大门紧闭,任大郎如何叫都不开,林翠娥门内喊了一声大哥大嫂,立刻被喝叫回去,大郎心底怒起,甩袖而去,林芳则是松了一口气,她才不想去看那几张死人脸。
到了后院,情景又是另外一番,互相间亲热自是不再话下。大人聊天,小孩嘻闹,就连林文这个小书呆子,也和林孟及弟弟妹妹一起,跑来跑去疯玩,满院子噼里啪啦放鞭炮。林芳眼馋,挣扎着下地,刘妈双手扶着她胳肢窝,跟一群孩子后面跑。
“大,大。”看见林文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炮,林芳伸着小手要,林孟以为是叫自己,把手里炮给了林芳,可是那炮比大人大拇指还粗,林芳拿不稳,掉到地上。
“饿,饿。”林芳想起来,现重排序了,赶紧改口喊林文二哥。
李翠红还以为林芳饿了:“呀,芳儿饿了,刘妈,我灶上蛋羹蒸好了,你给六小姐端过来,喂给她吃。”
什么呀,我是叫二哥,我才不饿,从进门嘴巴就没停,一着急,林芳大叫:“炮——”,嗓音尖细,带着怒气,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孩子们也不跑了,纷纷看向林芳。
林武跑过来,塞给林芳一个小炮:“妹妹,我炮给你。”
不要,难看死了,我要大哥那个,哦,是二哥,那个好看。手里炮被林芳丢到地上。
“我,我给你。”林霞塞给林芳一根“嗤嗤叫”,就是只会冒烟不会响那种。
不要,又丢到地上。林芳觉得做小婴孩也不错,恣意妄为也没人怪你。
“我给你吧,你拿得住,且又好看。”
一只黑手伸到林芳面前,顺着黑手往上看,是齐彪那张面瘫脸,看见这张脸,就想起那天那个嗜血眼神,虽然这会儿这双眼睛可勉强称得上温和,林芳还是失了玩炮兴致,没有接齐彪炮,扭身要刘妈抱,脸埋进刘妈怀里,受过伤害太大,她本能想离危险远点,齐彪并没害过她,可她就是不想理他。
分家后这几天,齐彪没有出现,以他那我行我素性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所以也没谁问起他,大年初一突然上门,这倒让人感觉意外。正月初一是本家团聚日子,只有关系特别好人,才会到别人家走动,场所有人,没谁认为齐彪已经和自己家好到可以初一走动,所以一时竟然没人说话。
“齐少爷,年好,老奴给您拜年了。”
还是刘妈反应,齐彪身份,这个村里是个谜,她不知该以何等礼节待齐彪,不过,齐彪和自家二少爷走近,叫一声齐少爷总不会错。而且,手里抱着六小姐,不能弯腰行礼,也情有可原。
上门即是客,一家人热情招呼齐彪,而这位打扰了人家兴致少爷,只是面无表情一抱拳,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到林文手里,既转身离去,到院门口回头,那个小小人儿,依然埋首于老妈子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第〇二五章 十全()
“七少爷,今日初一,您该药浴了。”
“嗯,准备吧。”
踏入冒着蒸腾热气浴桶,齐彪闭眼。
打记事起,自己就总要隔些日子泡一回药浴。初时,除有药味外,和一般沐浴无二。后来,有所感觉,似乎每每泡药浴时,身体就如置于冬日暖阳下,浑身舒泰。再后来,明明是冒着热气汤水,踏进片刻,就觉如坠冰窟,奇寒无比。六岁时,有了麻痒感觉,随着年龄长大,药浴时感觉越是古怪,去年开始,入浴即浑身疼痛,痛感渐入骨髓。
“啊——”
一阵奇痛,齐彪忍不住惨叫出声。
“七少爷,可还能忍,要不稍缓片刻。”
“无事,继续。”
满是血瘤小脸,眼含鄙夷大眼,受惊后萎靡,无视自己小后脑勺,卷曲冲天小辫,老妈子怀里小小虾米一样身子。齐彪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此刻自己,本该是疼咬紧牙关,浑身冒汗,无心分神想其他,可为何脑子里会一直有这些影像,那深入骨髓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林芳把头埋入刘妈怀里,只是不想看齐彪,没想到竟然真睡着了,醒来后,睁眼就对上一张满是络腮胡大脸,黑黑脸膛,乱糟糟头发,再瞄一眼那人衣服,邹巴巴似腌菜,白色?似乎又像土色。
咦?李逵?不对,电视里李逵没这么好看眼睛。
“起开,还不去沐浴,别吓着芳儿。”
话音刚落,络腮胡已退后几步,二祖母占了他位置,呵呵,看样子是被二祖母提溜开,有意思。
“吓着?还没见过哪个小孩子见了我不怕,这个芳儿,醒了就盯着我看,倒是我差点被她吓着。”
哇,打雷了,林芳不由眯了眯眼。
童氏抱起林芳,朝向络腮胡道:“芳儿,这是你二祖父。”
“父?”得,祖字还是说不出,您也降一辈吧,刚好和二祖母同辈。
刘妈掀帘进来:“二太爷,二太夫人,水已备好,请二太爷沐浴。”
“二太爷?我有这么老吗?”
“咯咯咯,”就您这胡子,您不老谁老。
“还不去收拾,你想一家人为你一人饿着?”
童氏一句话,林仲肆乖乖出去。
林仲嗣那边梳洗,童氏开始收拣丈夫行礼,其中一个大包袱,打开,满满一包袱衣袜,从大到小,数一数,算上大郎一家,家里人每人两套。内里还有一个小包袱,小小四套衣袜,一套金制小儿首饰,一个玉观音挂坠,这些是女儿给林芳。看童氏流泪,自己就翠丽这么一个女儿,却被丈夫嫁给他一个下属,女婿一表人才,家境和自家相当,待女儿也好,可就是太远了,看来今年又回不了娘家。
沐浴出来林仲嗣,见妻子暗自垂泪,上前轻轻拥住妻子,劝慰道:“别伤心了,翠丽这不是给咱生了外孙吗,孩子太小,受不得颠簸,天又冷,待天气暖和,她一家三口,都来。”
偎丈夫怀里,童氏闭上眼睛,做为家里唯一长辈,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丈夫家这几天,才能全身心放松,只可惜,时间太短,太短。
“柳儿,对不起,要不是嫁给我,你也不用退了捕一职,离家千里,替我孝,守这小小一隅,空费了一身本事,还要独守空房。”
“呵呵,说这些作甚,要不是嫁给你,怎会有我如此安逸生活,你要心里真有愧,赶紧了掉手头事,退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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