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一言不发,断臂之处,鲜血兀自横流不断。待她回过头来,姐姐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重重花幕之中。风后明眼含泪,神情复杂,孟铁岭走到身后,唤了一声
:“娘……”风后恍
若未闻,双目直直的看着姐姐身影消失的方向,泪水向外流出,划过面门每一道皱纹。
薛慕白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走到血云瀑布近前,激流冲荡的血色水流不时冲到身上,湍急血流,似是在荡涤心间。看着血色水流,薛慕白负手而立,好似化成
俑像,站在瀑布面前
好似要将那一池血水看穿。血水如丝,点点打在面上。眼圈明睑,也被血水映的红彤彤的。
傲梅同东方玉并肩而立,奇怪的看着薛慕白。她从未见自己的宗主,对什么物事如此入迷。却又不敢多问,唯有立在原地不敢出声。突然觉到罂粟目光灼灼,
向自己同东方玉二人
看来,旋即背过头去,罂粟却早已移开目光,看向站在血云瀑布之前的薛慕白。傲梅略一猜想,下意识的同东方玉隔开了一些间距。
东方玉也觉到罂粟的目光,心忖:“罂粟姑娘心性率真,敢爱敢恨,只怕那晚所言,并非虚言。她只怕是真的对我动了感情。”想到此节,东方玉眉头又紧紧
拧皱了一下。
薛慕白身如渊渟岳峙,在血云瀑布之下,岿然不动。风后与他相距丈余,面色沧桑,看着薛慕白立在身前的背影。薛慕白忽然开口,说话声音之中,多了丝丝
情意:“你……三十
年了……你不觉得孤单吗?”风后沉默不语。薛慕白道:“你曾说,要为那人驻颜永生,直到他回来为止,如今你却容颜已衰,而那人,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你,难道不曾后悔吗
?”风后轻轻抖了一下身子,说道:“斯人已逝,即使再保容颜,又有何意?后不后悔,又有什么关系?”薛慕白道:“三十年来了,你还要为那人在这孤独
相守吗?”风后说道
:“三十年,容颜易老,心,想要变,却是很难了。”
薛慕白长叹一声,怅惘说道:“三十年前,我劝不了你,三十年后,我依旧打不动你的心。”
风后道:“明知道劝不了,为何还要多言?”薛慕白神情僵住,目光有些空洞。风后幽幽的望了薛慕白一眼,转身而去。薛慕白也不去拦,任由她离去。
孟铁岭想了一下,看了东方玉一眼,最终还是跟着义母离开。薛慕白如落地生根般站立原地,好似入定一般。望着那如血幕般的血色瀑布,好似腿长入地下,
动也不动。血云瀑布
的一池血水,如血色残阳,挂在眼前。傲梅、罂粟不敢出声,奇怪的看着薛慕白。
奇花花海之中,便只剩下了天元宗之人,同东方玉。
血水滚滚而流,却始终冲不散薛慕白心神。
直到残阳西沉,天色暮晚,薛慕白竟是在血云瀑布前站立了大半日,才轻轻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无字墓碑,伸出手指,在光滑洁净的石壁表面,乱挥乱
划,勾勾勒勒,彷如
奋笔疾书,铁画银钩。石壁灰尘簌簌而落,似是在石壁表面,书写着什么东西。
书写完毕之后,薛慕白收回手臂,才转过身来。傲梅、罂粟二人,见他神采如故,只是眉宇之间似乎多了几分清愁,各自心中呐喊,却不敢多问,也不敢失了
礼数,躬身齐拜:“
宗主!”薛慕白也不多看两人,对着东方玉说道:“东方珏能有你这等后人,兰幽谷东方世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东方玉听他言语中,直呼父亲之名,他对父
亲向来敬若神明,闻
言自然大是不悦,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拱手道:“薛先生过奖了。”薛慕白点了点头,又对着傲梅道:“玉公子伤势不轻,梅儿,你暂时就不用回天元宗了,
好好照顾玉公子。”
他这话一出,不唯东方玉、傲梅惊愕,罂粟也是一惊,颤声道:“宗主,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薛慕白道:“没什么不妥的。”傲梅紧咬贝齿,道:“属下
遵命。”薛慕白满意
的点了点头,对罂粟道:“罂粟,此中事了,我们走吧。”罂粟咬了咬牙,道:“是!”
跟着薛慕白身后,走不数步,薛慕白忽然收住脚步,朗声说道:“玉公子,麻烦公子同风后娘娘说一声,宿劫谷,今后薛某不会再踏足半步……”东方玉听他
说话声音中,满是哀
戚悲怨,不禁又是一怔。就在他这一怔之际,薛慕白同罂粟已经走得远了。
东方玉回想谷中所经历一切,心中恍然生出隔世之感。人生之事,有时候,有太多让人看不通的地方。傲梅目光却早已放到了那处石碑之上,但见字字笔势
遒劲,笔走龙蛇,入
石三分,彷如每一字都刺进人的内心,题的却是一首小令。傲梅看罢,心生伤感;峨眉轻轻蹙了一下,轻声朗诵:“容颜香逝,红颜命陨。莫道断魂处,何处
葬相思?”东方玉也跟
着看了几眼,短短十八个字,却让人从中感到无尽的心伤与酸楚。
傲梅望着石碑,伸手一笔一划的在石壁上轻摹薛慕白留下的每一个。薛慕白留给江湖中人最大的疑惑,不是突然崛起的天元宗,而是,他的神秘。而天元宗的
人,同样为他的神秘
而困惑。傲梅虽然自小被薛慕白收养,可对她的宗主,她也完全的不能了解。因为她从小就是被宗主调教,要如何如何的服从,如何如何的听话,以至于傲梅
除了服从以外,根本
无多余的余裕去了解她的宗主。她纤细的指头,在墓碑的每一个字迹上,来回的临摹,似乎要从这些字眼之上,走进宗主的内心之处。
风后突然又出现,她断臂之处的血流的已经止住,面上看上去很憔悴,比之先前,似乎更加清攫消瘦。东方玉行了一个礼:“风后前辈。”风后默不作声。傲
梅觉察到动静,赶忙
退到一边。风后眼睛在石碑之上,打量了几眼,忽的嘿笑道:“何处葬相思……何处……葬相思……”
望着石碑,眼角滴下泪来。
东方玉站在身后,忽见风后手在石壁表面上,轻轻一拂,石壁表面的文字,竟而尽被抹去,石灰粉簌簌而落,石壁又如先前一般光滑洁净,完全让人想象不到
会有人曾在上面题
过小令。东方玉十分不解风后这番作为,却见阴后拭去眼角泪珠,悄然背过身来,说道:“他,走了?”
“前辈是说我家宗主吗?”傲梅跟着说道。风后却不再多言,仿若陷入沉思。东方玉道:“薛宗主让晚辈转告前辈一声,宿劫谷,今后,他不会再踏足半步。
”
风后身子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心境,便又平静了下来,面上神情如风静浪止,毫无情绪波动,说道:“玉公子身上有伤,不如先到老身木屋养几日伤,如何
。”东方玉不好推辞
只得说道:“如此,那就叨扰前辈几日了。”
风后点了点头,转身往来路走。东方玉刚想跟着,傲梅突然走到近身,搀住东方玉。东方玉愣了一下,傲梅说道:“宗主让我照看与你,我自然不可违背。”
东方玉苦笑道:“原
来,你关心我也好,不关心我也罢,全都因为你宗主一句话而定!”傲梅脸色阴沉,说道:“不错。”
第四十四章 追忆往昔()
第四十四章追忆往昔
东方玉轻笑了一下,拂手掸开傲梅同他相扶的手,独自跟在风后身后而去。
孟铁岭道:“还在想那件事情,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女人,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东方玉喝了一大口酒,道:“现在让我迷惘的事情,已经不止于此了。”孟铁岭斜眼望着一溪清流,此时月色凄清,如水般缓缓泄下,同一溪清水相溶,笼罩
的薄薄清雾,似轻纱
披拂,说道:“其实,很多事情,只是隔了那层薄薄的轻纱,只要将那层纱雾看透,所有的事情,便像那一池清水般清透了。”东方玉惨淡一笑:“其实,真
正看不清的,就是那
团薄雾。”
宿劫谷,风后所居木屋。
月影清寒,映照着一溪清流,缓缓西去。孟铁岭坐在屋前石阶上,一坛坛清酒,依次放置身畔。古桐树影,同长长洒下的屋影,叠盖在一起,黑漆漆一片。孟
铁岭坐在乌影之下,
夜晚风冷,凉风拂到面上,吹面生寒,酒意顿时弱了许多。
风,吹动树梢,面前空地月色沉积,月影散乱,却始终难以吹散孟铁岭的心。
身后木屋之中,传来步履踏破木屐般的清脆声响。东方玉白衣胜雪,径直走到孟铁岭的身侧,想也不想,抓起一坛子酒,往口中灌了下去。却见孟铁岭抓着酒
坛子,怔怔发呆,正
自揣度他心思,孟铁岭忽然说道:“你可知,今日娘亲带你去看的无名坟墓,是谁的吗?”东方玉放下酒坛,仔细回想着白天的一切,说道:“是风后娘娘的
亲生子吗?”
孟铁岭身子半躺半倚这青石台阶,仰面迎风,任由冷风拂过面稍,说道:“三年前,我追踪炼……”回想起那个人,孟铁岭面露苦色,神情哀戚。东方玉将他
表情变化看在眼中,
说道:“为了追那个你最爱,也最恨的人吗?”孟铁岭不置可否,继续讲述:“为了追踪那个人,我无意闯进此谷,那时我正好听到风后前辈,在为她死去的
儿子心痛哭泣。”
东方玉道:“所以,你同情怜风后娘娘,痛失爱子,甘愿认她当了干娘?”孟铁岭轻轻一笑,道:“可惜,娘亲始终未将我这个义子放在心中。”东方玉道:
“未必,风后前辈为
了你不惜同姐姐决裂,这就可以看出,风后娘娘其实还是很关心你这个义子的。”
孟铁岭摇了摇脑袋,神色有些凝重,说道:“你可知,娘亲亲生子的父亲是谁吗?”东方玉放下酒坛子,说道:“你莫要跟我说,那坟墓中躺着的,是我的亲
生兄弟。”东方玉情
知父亲生性风流,处处留情,即使自己所猜不错,也不会吃惊。孟铁岭笑道:“三十年前,令尊与我义母曾在这里厮守过一年,令尊离去之后,我义母曾诞下
一子,可惜未能满月
。”东方玉回想起日间风后、阴后姐妹之间的恩怨,猜道:“是阴后前辈杀了那婴儿?可是,她有什么因由,可以对自己妹妹的孩子下杀手?”说到此,两道
青眉锁到一起。
孟铁岭说话语气,依旧平静,淡淡说道:“因为妒忌呗。”东方玉再一皱眉,道“妒忌?”孟铁岭淡淡一笑,手蘸酒水,在青石板铺就的石阶上,写下“妒忌
”二字,说道:“‘
妒忌’,两个字,说出来就两个字,但在心里,却是一种极其发杂的一种感情,就想这两个字写下来,一笔一画,都很繁乱。”说着,忽而带着玩腻语气,又
道:“当然,这也要
归功于令尊,可以将她们姐妹二人弄得鬼迷心窍、意乱情迷。”
东方玉白眼一翻,道:“你跟我说这么多,该不是就想告诉我,因为女人心中复杂的嫉妒之情,使我失去了一个亲生的好兄弟。”孟铁岭笑了,眼睛一眯,躺
倒在青石台阶上,星
空中流萤飞陨。想起当日在湘西古道的客栈中,与东方玉的那番言论,说道:“玉大哥,当日在湘西古道,听你言道,你心中甚有迷惘,现在可曾想通?”东
方玉摇了摇脑袋,道
:“我现在更加迷惘了。”
孟铁岭道:“还在想那件事情,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个女人,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东方玉喝了一大口酒,道:“现在让我迷惘的事情,已经不止于此了。”孟铁岭斜眼望着一溪清流,此时月色凄清,如水般缓缓泄下,同一溪清水相溶,笼罩
的薄薄清雾,似轻纱
披拂,说道:“其实,很多事情,只是隔了那层薄薄的轻纱,只要将那层纱雾看透,所有的事情,便像那一池清水般清透了。”东方玉惨淡一笑:“其实,真
正看不清的,就是那
团薄雾。”
想起薛慕白,东方玉又问了一句:“薛先生,同风后娘娘之间的一切,你清楚吗?”孟铁岭摇摇头,双手枕到脑袋底下,透过树缝,可见稀松月影,星空之下
乌鹊南飞,说道:
“娘亲有很多的事情,是我也不清楚的。”东方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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