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才欢喜万状,把头直往马背上磕,道:“弟子谢师傅成全!弟子谢师傅成全!”
铁水道:“你也不要欢喜太早了,古来各家各派虽有自己独门的练气之法,但说来却也是大同小异,并无甚玄妙之处。然所习之技虽大抵相同而所习者却各有高下强弱之分,便是同出一门的弟子也大不一样,这当中就有世人所不能窥视的玄妙了。”顿了顿,续道:“依为师看来,气功练得深者,招式精妙之处却未涉及到,反之,招式精妙者,则气功内力却是平平无奇。都是一样的武功招式,都是一样内功心法,学出来的却各有高下强弱之分,而真正内力、招式皆精妙者,百年不遇!”
吴天才看铁水顿口不言,便道:“弟子愚钝,望师傅点拨。”
铁水良久过后才道:“为师于此练武之道细想了几十年,才悟道:练内功者,须一心一意,毫无分心杂念才能有所成,讲的是个纯!而练招式者,却是要心机灵活、相互借鉴通融,讲的是个灵!然而,心纯者死心眼儿,一味强到死,自然难练成高明招式。而心灵者,杂而无定、心机万变,根本不能静下心来练成高明内功。是以机灵者往往精于招式变化,内力却不深,而愚钝者却是招式平平、内力精纯,二者各有所长也各有不足之处。
“天底下又多有珍奇灵药,所为者,就是想服下之后,内力猛增,敌得上十年八年之功。可见天底下练武之人又都有个共同认识,招式精妙故然是好,但大家认为内力深厚更是实在一些。都认为招式再精妙也不过是伤人制敌之用法,只有内功才是根本,才是本体。内功精深者,大异常人,无论力气、应变皆比常人强得多,使出的招式自然也越有威力,即便是无招无式,只要能击中敌人,那也是不可抵挡的。习武之人常说的三个字‘快、准、狠’,首先就得快,你招式再精妙,若无别人出手快便也没用。你招式还没使完,敌人就击中你了,高手相争,一击至命,岂容慢得一分半毫?‘准’与‘狠’不过是体用的结果。以精深的内力为根本,再辅以精妙的招式而用之,即便平日用不来的招式在内功深厚者使来也自然得心应手了。
“总之,大家都认为内功为体,谓之根本;招式则为用之法门,若无体,用之法再高明也是没用的。”铁水也不管吴天才听不听得懂,自续道:“但为师细想之下,以为这种说法也不尽然,既然体为根本,用是方法,那光有体而无用法,这自也是无用了。就像你有万贯家财却不懂得怎么用,岂不等于无用吗?反之,我即没有可用之体,但我却精于运用之法,用得高明者,当借别人之体而为我所用也!这‘用’似如用兵之理,指挥将士打仗即是体用之法,将士为体,指挥为用,头善用兵者,自己将少兵微却能战胜强大的敌人。更若能叫敌人自相攻击,当如用他人之体而攻他人之体,而与自身之体之强弱无关也。体之强大却不懂得用法者,往往为他人所利用而自相攻击,如此之体再强大又如何挡得住自己的攻击呢?可见体用是相生相克、相互相存的,体之强大固然是好,然用之妙道更不可小视。体强者,可使出山岳压顶之力、江河倒流之威,用之精妙者,则可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借世间万物皆为己用。唯有体用兼备者,方可谓之真正的绝世高手!”
吴天才虽是听得头晕目眩,却也听得出铁水是说尽了,没忘记称颂道:“师傅你老人家超然妙悟、学究天人,难怪唯独师傅你老人家武功绝世!你老人家融会贯通了古来千百年的武学之道而推陈出新,真乃举世皆无,震烁古今!弟子能拜得你老人家为师,实在是天大的造化!”心中却道:“我管你什么‘体’不‘体’、‘用’不‘用’的,你懂这么多,我只要懂得怎么用你,我便是天下最高明的武功了!”
第十五章、 出关——4
铁水哈哈大笑道:“为师说这许多,不过是想你能明白,像你这种人是难以练成高深内功的。你心机杂乱,在招式应对上大可有一番成就,只怕遇到又精招式又深内功者,就要吃大亏了。”
吴天才在马上躬身道:“弟子会一心一意练习内功的。”
铁水摇头微微笑道:“做来有说得容易也就不难了。你若纯心要学,到了关外拜了祖师爷神位,为师自当传授你内功心法。这去的路上,为师先教你呼吸之道,你可照此吐纳呼吸。”
吴天才道:“这呼吸之法谁人不会?弟子不用师傅传授也会的。只求师傅传些内功之法给弟子练练。”
铁水道:“呼吸吐纳乃是练习内功的入门之法,所谓练气者,当先懂得呼吸内存、聚于丹田、散于百骸、生生不息、循环不灭,方才称为内息。”
吴天才听说得玄奥,顿生兴趣,心想:“果然不同凡响,这话便是从来没听说的。”遂道:“弟子愿意学习呼吸吐纳之法,望师傅传授!”
师徒二人一传一授边走边说。
看看日已偏西,前面道边一所小酒铺子。吴天才道:“师傅,这去四五十里都没有宿头,不若先吃些饮食,连夜赶回庄上去歇一夜。弟子这跟了师傅出关,庄里多有事情还得交待一下。”
铁水点头道:“为师也这般与你着想,这一去大半年,你两个兄长既重得老王爷信任,庄上空着没人坐,怕是不大安稳,须得好好打理才是。”
吴天才听铁水这话是说到自己心窝子去了,不由得更觉亲近,道:“弟子庄上还有胡总管照看,只要弟子把孟尝庄的金印带在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的。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知道这山庄主人是弟子,还是朝庭的钦差大人亲自主持的!量他二人还能把偌大的孟尝庄搬得走?”
铁水听吴天才提到钦差,不禁想到自己当日在孟尝庄上弄出的事情,亏得和亲王极力周全才没坏事。又想到和亲王对宋长安也是看得不一般的:“那小子年纪虽青却不露声色……”铁水总觉得那宋长安与自己似前世宿仇的对头,但为什么,却又想不明白,只是这样感觉。铁水不禁暗笑自己太放不开了,其实自始至此宋长安都从来没有与自己有什么过不去的,便是上次的事情,宋长安在和亲王面前也只字未提,倒是自己反显得心胸太窄了。不过铁水总觉得宋长安这人太不一般了,笑着问吴天才道:“天才啊,你说宋大人这人如何啊?”
吴天才一时摸不透铁水问话的用意,应道:“宋大人?”故作沉思想了一会儿,才道:“宋大人这人不一般!”他不多说,铁水问得含糊,自己就答得含糊。
“怎么个不一般?”铁水同吴天才一起下了马,看吴天才在酒铺边的马桩上拴缰绳,
早有小二接着道:“这位道爷同这位公子爷用些什么?”
吴天才道:“有现成的酒肉弄些来,酒要好的。”一边说着一边用袖拂了拂身边的凳子让铁水先坐下。看这酒铺三间木板房,一间开做铺面,里边设了酒橱和柜台,铺面外边接了个大棚子,顶上盖了茅草,四边都用木柱子撑着,五张白木桌椅。自己同铁水占了道边上一桌,另外只有靠里边暗角处也坐了两个食客。其中一人身材瘦小精干,留了两撇小胡子,一身青衣小帽,四十开外模样。另一人披头散发,一脸胡茬子,吃东西也不用筷子,只拿两只手抓着往嘴里塞,那模样,生像是八辈子都没吃过东西一样。
吴天才看那二人时见那二人也往自己这边张望,心中微微一动,仿佛间,觉得那披头散发的人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一样。正思想间,却见那披发之人忽地拍手叫道:“牛鼻子、道士,牛鼻子、道士……”那瘦小汉子连忙去挽披发者手臂,一面丢了块碎银子在桌子上,看模样是要离开。
那披发者把手一挣,指着铁水叫道:“道人,牛鼻子我认得你……”
瘦小汉子生怕披发者惹事生非,攥住披发者手臂猛一拖,把披发者拖了个踉跄。瘦小汉子尖声喝道:“不准胡说!快走!”说着又是用力一拖,拉得那披发者跟着踉跄奔出几步。
第十五章、出关——5
吴天才先前见那披发者对铁水无礼,便想借势去教训一番,后来见瘦小汉子拉了披发者对那披发者的言语才知道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心中不禁暗笑道:“原来是个疯子!难怪胡言乱语不听那人叫唤。幸亏没去教训他,不然就同老贼一样为了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去劳神费力了,岂不是叫人耻笑?”他自觉得自己同和亲王的父子关系名存实亡了,便也不再对和亲王有什么情义了,反在自己心中不自禁的叫起“老贼”来。而自觉得必须依靠铁水与自己的师徒关系时,自己便也不自觉的觉得铁水是有资格做自己的师傅了,心中也不自禁对铁水尊崇起来。
眼看那二人拉拉扯扯奔上了官道已是离去了,却见铁水挥袖朝桌上筷筒一拂,那筷筒里面变戏法一样嗤嗤的飞出两根筷子,如离弦的箭一样猛的朝那两人射去。吴天才对铁水这手神妙的功夫又是佩服又是惊叹,同时间心中又后悔道:“原来师傅是愿意同那疯子计较的。可惜刚才我没出手去教训他一番!可惜个大好机会!”
吴天才正自觉得没有把握机会在自己师傅面前献殷勤,只见那瘦小汉子手中忽的闪出一团白光,“叮叮”两声响,那瘦小汉子不知何时已侧过身来,手中多了一柄精光四闪的短剑,铁水拂出的两根竹筷已断作了四截落在地上。那瘦小汉子面无表情,只一双乌黑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铁水道人,一副小心戒备的神色。
吴天才心惊道:“原来是个厉害角色!亏得刚才没去找麻烦,不然定是吃大亏了。”却见铁水朝那二人走过去,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姑娘这短剑,贫道还没认出眼前便是闻名天下的天残教公主颜文凤颜姑娘!也难怪姑娘一见贫道就要走了。”
瘦小汉子冷然道:“你想怎么样?”声音清脆悦耳。
吴天才猛见一个长胡子的男人说出一口清脆悦耳的女儿腔,心道:“果然是个女的!师傅说她是魔教公主颜文凤,她未作声,想必是不假了。这回师傅运气是红得很了,又遇见这妖女了,上次换回了九龙冠,这次换个什么呢?对了!那老贼的儿子不是还落在天残教手中么?还有我那姐姐也被贼人掳去了,若是能换回二人,那可又是大功一件了。师傅的功劳越大,我这做徒弟的也越是有面子。倘若姐姐还能与世子成就好事,我这当小舅子的,他是想赖也赖不掉!”吴天才心中美美的想着,一脸欢喜对铁水道:“恭喜师傅又拿住了妖女!”他不知传言说铁水寻回“九龙冠”是和亲王撒出谎言,还当铁水先前真寻回了“九龙冠”立下不世的功劳。
铁水把那披头散发者打量了一阵,笑道:“我道这位居士是谁?原来却是边如君边居士!边居士这副打扮虽没戴人皮面具,但贫道还是没有认出来。也难怪边居士说是识得贫道。”
吴天才又是惊道:“原来这疯子竟是边如君!传说他与妖女打得火热,我道怎么的英俊不凡,却是这副破落的乞丐样儿!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啊!”
那披发者指着铁水道:“你是铁水道人,我认得你,我知道你也想要九龙冠。”只见他嘻嘻笑道:“你们都想九龙冠,我就是不告诉你在哪里,九龙冠被我藏得没人知道了。”
铁水忽地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贫道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就是丐帮同王爷要寻找的疯乞丐!哈哈……”铁水大笑着对文凤道:“边居士眼中神光散乱,嘴里言语无次……”
文凤冷然道:“他疯了,疯子的话你也信?”
铁水点头道:“这就是了。”顿了顿又道:“文凤姑娘,边居士都这模样了,你还这样对他情深意重,好叫贫道这方外之人看了感动。边居士是上辈子积的德,这辈子好福气呀!”
第十五章、出关——6
文凤戴了人皮面具,看不出脸上神色,但说话声音句句都是冷冰冰的:“这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如君往后退,左手握着的短剑流光四射,这短剑本是一双,她右手死死拉住如君,只能握一柄短剑在手。她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要护住如君不再受伤害。她不愿如君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她觉得自己对如君是有罪的,可惜自己也被命运左右着——人们通常都把自己无法抗争的事情称作“命运”。文凤是不相信命运的,但不觉间,“命运”这个字眼已悄悄溶入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确非自己能左右的。文凤眼睛紧紧盯着铁水每个细小动作,如君欲从她手中挣脱扭动的力量把她身子带得一晃一晃的,但她还是极力稳住,不愿给铁水任何可趁之机。
铁水微微一笑,道:“文凤姑娘,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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