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修练内功,注重的是心无杂念,心境越是精纯,内力就进展得越快。君儿从疯了过后又到被冻成了冰人,这半年多来,一直都成疯癫无心了。也正是如此,既便是世间再少有的练武奇才、再纯再无杂念的心境也是达不到他那种疯癫后的无心无我的境界。无心无我,这才称得上是修练内功的至高之境!如此无心无我的心境下,君儿所习的龟息大法又在体内自行运转不息,他一身内息即在毫不受自己意念存导与外界影响的情形下自行运转了数月,自是收到常人无法比及的功效,这一身功力也自是一进再进,一增再增了。”
文凤听得神奇不已,吐了吐舌头道:“依我说,如君哥受了这许多苦,这让他功力猛增,是对他的补偿才对。你想一般人就是练了这龟息大法若不吃这许多的若,又怎能练出这么深厚的内功?”
无尘笑道:“你这话也有意思,世事介因果相报的。”
文凤笑道:“于是如君哥也传了你这‘装死大法’?”
无尘叹道:“铁水道长若没把老衲送去见佛祖,他是不会甘心的。要像救你这般救出老衲来,是大大不容易了。”顿了顿,又道:“君儿武功虽大有长进,若与铁水道长与李老施主这些高手比来,还是大大不如的。”
文凤道:“刚才救我出来的那位前辈武功就很高……啊,对了!如君哥呢?那位前辈说……”
秦高树道:“姑娘可是说刚才送姑娘来的黑衣人?”
秦高山奇道:“姑娘口口生生叫着如……边大侠,却没认出边大侠来?”
文凤瞪大了眼睛,惊道:“那前……那黑衣人是如君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恭恭敬敬的叫了这许多“前辈”真是叫得太冤了。文凤不平道:“他怎么在我面前自称老夫?他人呢?又跑哪儿去了?”那模样,似如君欠了她二百两银子躲起来一样。
无尘道:“他寻九龙冠去了。”
文凤又惊道:“九龙冠?”
无尘道:“李德尚父子投效番人,献出了九龙冠。那九龙冠有敌国的财富,万万不可落入番人手中。否则,这敌国财富就成了番侵略我中原的资本了。”
文凤急声道:“不行!我们得去接应他才好!铁水老道同李老贼的武功那么厉害,他一人如何应付得来?”说着就站起身来,要马上返回城中去接应如君。
无尘道:“李德尚同铁水已是先后回中原了。若非如此,他也是不敢轻易救你出来的。现在番国除了些仰武堂的武士外,就只有铁肩道人了。君儿的武功是可以勉强应付一下的。只要他小心行事,不要露了马脚,是不妨事的。”
文凤复坐下,微微松了口气,道:“原来这二人已经回中原了,难怪这许久都没见铁水老道了。如君哥在牢里救我时自称‘老夫’定是说给那些牢卒听的,难怪他要把那侍女装作我的模样锁入牢里,原来这都是他为了掩饰身份哄骗那些牢卒的。”文凤叹道:“想不到他这样个木瓜脑袋也学会了李德尚那一套!”
无尘道:“领教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秦高树道:“这有什么不好?对奸人、恶人自然不必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了。像我们猎虎豹,总不能叫那虎豹‘小心了,我们要你命来了’吧?”
文凤听他把番人比作虎豹,觉得也不失为理,点头道:“也是,他这若去对番贼说:‘你们小心了,我来偷九龙冠来了。’那铁肩老道与番贼皇帝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对恶人,咱们不讲侠义!”
第十九章、尔欺我诈——18
无尘道:“世间恶人自有佛法渡其向善,能向善固然是大好,若有那十恶不赦、怙恶不悛之徒,也自有伏魔护法的武功相对。人世间只要能有善恶之分,别的一切就好办多了。只是这善恶之分往往就只在一念之间!”
秦高山道:“大师说这善恶又怎么才能分别呢?照他说是善,照你说又是恶,若还有别人说,还不知道又会什么了。我兄弟二人猎物时也常常在想:我们看那些狼豺虎豹是恶,但说不定那些狼豺虎豹看我们也一样是恶,却也不知该是谁对谁错了?”
无尘双手合什道:“世间之物当由众生为重,而人是具有灵根的,在这众生之中又当以人为重,世人只要心怀护生之念,也就是善念了,把心中所怀的善念再付之于行,也就是善行了!”
文凤笑道:“无尘师傅,如君哥若为了寻回九龙冠杀了人,这算是善呢?还是恶呢?”文凤总觉得与无尘说话是很有趣的。
无尘道:“杀人是恶,寻冠是善,善恶分明,如何还来问我?”
文凤不料无尘答得这么简单,转念一想,又问道:“倘若是为了寻回九龙冠非得杀人不可,那又怎么办呢?
无尘道:“寻回九龙冠是行善,但在这行善之中又必须为恶,若这善大于恶,便也行得,倘若是恶大于善,这九龙冠不要也罢!君儿寻回九龙冠是为了不让番人利用九龙冠的财富危害中原社稷,虽是杀了人,却是救护了中原众生,这‘善’是大大的过于‘恶’了。”
文凤笑道:“无尘师傅不像平常那些念死经的呆和尚,凡事都能通达的。不过无尘师傅,倘若那善恶都相等的话,还寻不寻九龙冠呢?”
无尘笑道:“你这是与我为难了。倘若杀的是恶人,救的是好人,这也还行得。”
文凤道:“我说是相等的,比如说,寻回九龙冠能救一个好人,但也要杀死一个好人。”
无尘道:“若是不寻回九龙冠呢?”
文凤道:“那就会死一个好人了。”
无尘道:“那是为何会死呢?”
文凤道:“因为九龙冠呀!不是说了吗?如果寻回九龙冠,那人就得救了,不会死了,但却又会因此杀死另一个好人。”
无尘摇头道:“世间哪有如此之事?杀一人、救一人,善恶同等即是无用功了。我若把做这无用功的功夫去做有用之事,何乐而不为呢?总不会天底下就只有这杀一人救一人的无用功可做吧?再说,佛法无边,经典上的教诲何止千万,和尚我虽能说得来,却不见得说得来的就是自己能做得来的。一切事情只要分明善恶,自己尽力而为就好。虽有普渡众生之言,老衲亦有普渡众生的心,但老衲又岂能真的普渡众生?”
第二十章、回天——1
仰武堂的武士全都被召集在了一起。番邦皇帝满面怒色,但言语还是客气的:“锁在牢里的重犯竟被人明目张胆的劫去了,各位都自称是武林高手,朕不惜重金聘请各位,在各位身上是一直寄予厚望的!”
如君满口都是酒气,眯缝着一双醉眼道:“陛下说得是,不知那劫天牢的是何方高人?请皇上把他叫出来,咱们仰武堂的兄弟挨个儿同他比比,比得过的,那才叫不负陛下对我们兄弟的厚望!那才称得上真正的高手!若是比不过的,那今后也别再称什么高手了,更不用在咱们仰武堂混下去了。”说罢,又转首朝呆在一块儿的仰武堂武士高声叫道:“众位兄弟说我这办法可好?”
仰武堂的武士本是中原武林所不齿的败类草寇,在中原无立足容身之处了,才投靠到番人的。一身武功不见得有多厉害,一身匪气却是十足十的。番邦皇帝虽没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来怪罪他们,但隐在其中的不满之意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的,只是碍着白花花的银子,众人都忍住不作声罢了。——哪知在这不出气的接骨眼上,整日里醉生梦死的边如君竟能说出这番胡话来!再加上边如君又是仰武堂中有数的金牌武士,酒碗、酒杯都是金的,平日里无拘无束,连醉酒打死了无尘也没事一样——那是深蒙番邦皇帝青睐的!待听得他向众人问道“我这办法可好”时,早有那心里憋气之徒已是大声附和道:“不错!说得好!叫那劫天牢的高手出来与我们比个高下!咱们若比他不过,也是不敢在仰武堂白拿银子的!”一时间,众人都随声起哄,定要与那劫天牢者比个高下。那场面,倒似番邦皇帝故意安排人劫了天牢再与众人过不去一样!
铁肩侍立在番邦皇帝身侧,见仰武堂众人跟了如君一起胡言乱语,哪还分什么君臣礼仪、上下尊卑?忍不住斥喝道:“胡说!难不成你们也是醉鬼上了身,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了?”他满脸煞气的瞪视着众人,沉声道:“既入了仰武堂就该懂规矩,岂还容得你等旧日习性?”
众人都清楚,铁肩一身武功只在铁水一人之下,铁水这去中原,仰武堂就由铁肩说了算。看他发怒,众人心中虽是不服,但也不再有人多嘴了。众人只盼边如君再出言顶撞他两一番,为众人出口恶气。
如君歪着眼睛描着铁肩道:“咱们入仰武堂也不是干拿给你受气的。你自己失职让人劫了天牢,冲我们发什么火?充能干,就自己去把贼人寻回来,可知道咱们好歹也是皇帝陛下礼聘来的,陛下都没说句重话,你却来发威,你倒比皇帝陛下还了得!”
铁肩看如君一副醉态,说出的话却是厉害,句句都说在自己痛处上,心中恨道:“此人不除,如何统领仰武堂?”
番邦皇帝松了面皮,微笑道:“边少侠真是人醉心明白。依边少侠看,如何才能拿回逃犯,捉住那劫天牢的高手?”
如君露出不屑神色,道:“这有何难?只要知道那劫天牢的高手在哪里,咱们仰武堂兄弟高手如云,多派几人去,任他是天下无敌,也是插翅难飞!”
番邦皇帝又道:“依边少侠之意,不知又如何能知道劫天牢者与逃犯的下落呢?”
众人都看出番邦皇帝也依着如君装疯卖傻之状,任他答得妙绝,皇帝也问得厉害,当真是针锋相对、毫不放松。
如君醉意更浓了,斜眼望着番邦皇帝道:“陛下当真是想听我的办法?”
番邦皇帝道:“朕出口之言自然是金口玉言,岂可当作戏言?”
如君道:“那好,陛下既是要听我的办法,我自当寻出那劫牢之人为陛下分忧。”
番邦皇帝见如君夸了海口却还是挺立着不言不动,似刚才的话自别人口中说出与他无关一样。忍不住问道:“边少侠可还有什么难处?若须朕的旨意,但说无妨。”
如君道:“结果自在我胸中。”
番邦皇帝挥手向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即刻起,严加防范,一切可疑人等都要查询!你们既入了仰武堂,就不要辜负了朕的重望,若是有谁觉得在仰武堂屈了才,为朕效力少了威风,想离开的,朕不勉强相留!既是甘愿留下的,就得懂规矩、晓尊卑!朕虽然爱才,但不爱蠢才!明白了吗?”
第二十章、回天——2
众人见边如君目中无人,却在番邦皇帝三言两语间也归服了王道,心中已是对番邦皇帝生起敬服之心,此刻再听如此一说,虽不温不火,却是叫众人有种天威难测、心里发虑的感觉,脸上都露出了恭敬之色。
番邦皇帝见众人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心中大是爽快,侧首对铁肩道:“威有必穷之日,武有必尽之时。想只凭威武屈人,定难服其心。哈哈……”他大笑着,笑声中充满了自得。
铁肩躬身道:“陛下威德无量,属下不及万一。”
番邦皇帝敛了笑容,对如君道:“少侠可否将胸中高见说来朕知道了?”
如君摇头道:“我要说给陛下听的话,只能陛下一个人听!”
铁肩面色陡变,沉声道:“护国真人回了中原,护卫陛下安危就在贫道身上,你明知贫道负此重任,却还要贫道离开,你这居心实在叫人难解!”
如君昂然而立。
番邦皇帝沉吟片刻,向铁肩挥了挥手,道:“道长先退下,边少侠武功不凡,纵有何意外也是能够应付的。”他不说对边如君的信不信任,只说边如君的武功是足以保护他的安全,这不仅掩过了铁肩对如君的疑心之言,更显出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帝王气量。
待铁肩也最后退下去,如君脸上已没了半点醉意,向番邦皇帝抱拳道:“先前属下还在犹豫,是否将胸中之言尽实相告,不想陛下对属下如此信任,凭着陛下这信任之心,我边如君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番邦皇帝微微一笑,道:“君择臣,臣亦择君,少侠与朕虽有君臣之分,但我君臣之间也少不了以德当先的。再说,似少侠这等武学高人,自又不可以常理而论,朕是从心里面敬重的。边少侠如此犹豫再三,定要判定了朕的德行才肯以实相告,想必少侠所言者定是牵涉不小!”
如君道:“陛下英明。”
番邦皇帝微微点头道:“不会是与铁肩道长有关吧?”
如君露出惊色道:“原来陛下心中早已了然了!”
番邦皇帝又微微摇头道:“铁肩道长于情于理都是不该离开朕的,少侠却非要他离开了才肯尽实相告,朕虽不明因由,但也想得出少侠所言者大概是与铁肩道长有关了。只是其间细节还望少侠尽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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