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斯的脸色十分难看:「黄将军说——」
原振侠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黄将军陪伴伤者前来,我可以在直升机降落时,第一时间见到她!」
卡尔斯还想说甚麽,原振侠已经大踏步向电梯走去。这电梯可以直达建物的顶楼,那里有一个小型直升机的停机坪,可供直升机降落。
原振侠才一进电梯,卡尔斯将军一闪身进了来。院长也想跟进来,却被卡尔斯一伸手,粗暴地推了开去。
电梯的门关上,卡尔斯立即道:「我先赶来,是因为黄将军说——」
听到这里,原振侠有忍无可忍的感觉,他大吼了一声:「黄将军说,黄说,你自己有没有话要说?」
卡尔斯将军也大怒,可是他居然强自按捺了下来,他的声音,在这种情形下,自然也不会动听。不过声音是不是动听,和所要表达的内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卡尔斯说的话,还是令原振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位将军大声说:「那个人¨¨¨十分特别,除了你之外,不能有别的人接触。」
电梯在继续上升,在大约二十秒钟之後,原振侠才道:「如果伤者伤得重,那绝无可能,一定会有别的医护人员见到他——」
卡尔斯却坚持:「不行,绝不能有别人看到!不能看,我说不能看!」
卡尔斯将军在说「我说不能看」之际,还重重地顿了一下脚,使得在上升中的电梯,震汤了一下。
原振侠望着他,冷笑了一下,现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根本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下去。卡尔斯则十分焦急,像是不知道如何作进一步的说明才好。
他涨得满脸通红:「这个人十分特别,黄将军说——」
这时,电梯门张开,原振侠一步跨出,就听到了直升机的「轧轧」声。他道:「黄将军已经到了,让她直接说,不必你转述了!」
卡尔斯的脸涨得更红,原振侠不理会他,迳自推开了一道门,上了楼梯。在电梯外面的小堂中,医护人员已准备了可以推动的病床——由於电梯不能直达停机坪,所以伤者或是病人,要由担架抬下来,才能进入电梯,直达急诊室。
一上了楼,就看到一架直升机正在下降,停在坪上,也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准备第一时间抢救。卡尔斯站在原振侠的身边,大口喘着气,显然他的心中,十分愤怒,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才好。
直升机很快落地,舱门打开,就看到黄绢探出头来,神情极其紧张,尖声叫:「原振侠医生在吗?」
看到黄绢的神情这样焦急,原振侠一面大声答应着,开步奔过去,一面也自然而然感到,黄绢在吩咐卡尔斯将军先走一步,一定要在医院找到原振侠时,语气和神态一定焦急凌厉之极。难怪卡尔斯将军一到了医院之中,就大失常态了!
原振侠才一奔过去,黄绢就看到了他,她一手攀着机舱的门,一手伸向下。原振侠奔到了近处,握住了她的手,她用力一握,原振侠乘势跃起,就已经进入了机舱。
一进了机舱,原振侠就呆了一呆。机舱中别无他人,直升机显然是黄绢驾来的。
在机舱中,有一副担架,担架上明显地有人,可是却用白布由头到脚盖着——原振侠皱了皱眉。一般来说,医院中的习惯,只有对付死人才会这样子,若生命尚未结束,绝少连头也盖住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反应是:「已经迟了?」
黄绢摇头:「原,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召人把伤者抬向急救室,可是一定要吩咐,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伤者!」
黄绢提的要求,和卡尔斯一样!虽然两个人在原振侠的心目中,一个憎一个爱,地位相去如云泥,可是蛮横无礼的要求,令人反感的程度,却完全一样。
原振侠冷冷地道:「我用甚麽理由,说服我的同事?」
黄绢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的,她立即回答:「就说伤者是极有地位的阿拉伯妇女!」
原振侠瞪了黄绢一眼。阿拉伯妇女不给陌生人看到脸的传统,他自然知道,但他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藉口,一定另有真正的原因。而且这个藉口,用在医院的急救行动上,也未免太儿戏了!
原振侠还在犹豫,黄绢已大是焦急:「原,求求你,照我的话去做!」
原振侠感到了震惊,但是他却立即有了决定。他的决定是:「好!」
令原振侠感到震惊的原因是,他素知黄绢的性格,十分倔强,他们相识以来,不论在甚麽样的情形之下,他都未曾听到黄绢说过「求求你」这叁个字!
而这时,她居然说了,而且,说的时候,神情又如此之焦切,可知事态真的严重无比,不容许他再多花时间来考虑了!
原振侠甚至忍住了要掀开白布来,看一看伤者究竟是何等样人的冲动(伤者在担架上,由白布覆着。白布把伤者包裹得很严密,也不是随便掀一掀,就可以看到伤者的),就和黄绢一前一後,抬起了担架。要把担架从直升机上抬下来,需要有一定的技巧,但这当然难不倒原振侠和黄绢。
他们一面行动,一面还在急速地交谈:「我受过专业护士的训练,在急救过程中,可以发挥作用。至於卡尔斯,就让他打杂好了!」
原振侠乾笑了一声:「还要利用他一国元首的地位,才能使院长答应我们破格的行动!」
这时,担架已抬下了直升机,院长又急急奔了过来。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几个奔近来的医护人员,向院长沉声道:「院长,你认识卡尔斯将军?」
院长闷哼一声,神情兀自惊悸:「就算本来不认识,被他那柄大手指着头部之後,也认识了!」
原振侠又指着担架:「伤者的身分十分特别,基於他们宗教上的理由,不能给任何人看到。急救工作,只能由我、黄将军和卡尔斯将军叁个人进行!」
院长张大了口——自从卡尔斯将军满面血污、凶神恶煞地冲进院长办公室,拿指着他的前额,逼问他原振侠在哪里,一直到现在,他还根本弄不清发生了甚麽事,应该怎麽办!
院长那麽匆忙地奔进停车场来追原振侠,自然也是受了过度的惊恐之後的反常行为。
这时,他先是怔呆,继而用带哭的声音问:「你们¨¨¨你¨¨¨究竟想怎麽样?」
原振侠疾声道:「很简单!遣走急诊室中所有人员,把急诊室交给我,并且通知全院上下,要对这件事守密,别胡乱传扬——」
原振侠说一句,院长就答应一声。等原振侠说完,院长已一面抹着汗,一面向有关人员发了命令。
黄绢已把抬担架的责任,交给了卡尔斯,她自己则紧守在担架之旁,一手按着腰际的佩,神情紧张。看样子,若是有甚麽人想接近担架,她会毫不犹豫地拔相向!
原振侠抬着担架向前走,他在那时候,只感到极度的荒谬!
若是十分钟之前,当他走向停车场时,有人告诉他在十分钟之後,他会和着名的国际狂人卡尔斯将军,一起抬着担架走向急诊室,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当做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可是,现实生活就是那麽荒谬。一分钟之前,绝对无法推测一分钟之後,会有甚麽意外发生——当他们叁个人和伤者,来到急诊室的门口之际,院长的命令显然已经下达。原来在急诊室中的人,都站在门口,让他们进去。黄绢立时把门关上,原振侠在这时,荒谬的感觉更甚,因为作为一个急救医生,他这时才问了一句:「伤者受了甚麽伤?」
黄绢的神情,更是古怪之至。她并不回答,只是作了一个手势,和卡尔斯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伤者连同白布,一起抬到了手术床上。手术床相当狭窄,那是为了方便医生施手术而设的。
黄绢到这时候才道:「你自己看吧——」
原振侠揭开了白布,看到了伤者,刹那之间,他有如同遭到雷击般的震呆!
在白布下面的,是一个相貌极其俊美的男性青年(由於是全裸的缘故,所以一眼就可以分出性别),那青年俊美得如同雕像一样。
给人以他是一座雕像这样感觉的原因,不但是他的脸型,更由於他的肤色。那青年人的全身,是一种异样的乳白,就像是白色的大理石一样。以致原振侠在震惊之馀,竟然不由自主,伸手在他的肩头处轻按了一下,以确定那是人的血肉之躯,还是坚硬的大理石!
那青年不但皮肤白,他全身的毛发也都是白的,白得如同雪花。他闭着眼,原振侠生怕他睁开眼来——要是看到的竟然是一对白色的眼珠,那简直怪异之至了!
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自然知道人体色素消失,会形成白化现象,原因至今不明(人类的医学水准,实在十分之低)。可是那青年人这种异样的白色,显然不是正常人色素消失的现象。
原振侠也一眼就看出了那青年伤在何处了,在他的胸口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显然是在飞机失事时,不知由甚麽锋利的物件所造成的。伤口胡乱地包扎着,有一种晶莹的、看来相当浓稠的透明液体,自包扎伤口的纱布绷带中渗出来——那也是令原振侠一看之下,如同被雷击一样的主要原因。
因为通常,在这种情形下,自绷带下渗出来的液体,应该是伤者的血液!
如果那青年的血液,竟然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透明的话,那说明了甚麽呢?
结论只有一个:他不是地球人!
黄绢要求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伤者,也很容易明白是为了甚麽了——原振侠注视着那青年好几秒钟,才抬起头来,向黄绢望了一眼。黄绢立时点了点头,表示她和原振侠有同样的结论。卡尔斯将军却在这时,大呼小叫:「他是甚麽?」
原振侠冷冷地道:「人!当然是人——」
他一面说,一面已展开行动,他先按了青年的手腕,发现脉搏极弱。黄绢已经在利用急诊室中的仪器,连结在那青年的身上各处。原振侠解开了包扎伤口的绷带,那种晶莹透明的液体又流出来,原振侠用了好几柄止血钳,才勉强止住了大量出血,接着便迅速而熟练地将伤口缝合起来。然後,他讲出了一句他自己也几乎无法相信的话来。
他说的那句话,其实普通之至,在急诊室之中,每天都有医生在说这句话。可是在如今这种情形下,这句话听来,却荒谬无比!
他说的是:「伤者需要输血——」
从血压、心脏跳动缓慢等等迹象来看,原振侠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再正确不过。可是问题是:伤者的血竟然是透明的,去哪儿找同样的血输给他?甚至那透明液体是不是血液,也不能肯定——就算是人类的血液,看起来完全一样的鲜红,可是也有着血型的分别,也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输给任何人!
(血,真是奇妙得可怕的人体组成部分——)
原振侠这句话一出口,忍不住发出了一下苦笑声,黄绢的神情也古怪之极。这时,黄绢和原振侠思绪都一片紊乱,不知所措,一点主意也没有。
这本来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的正常反应。在这种情形下,卡尔斯将军这个不正常的人的不正常反应,反倒起了作用。
卡尔斯粗声问:「如果不输血会怎样?」
原振侠回答得极肯定:「会死亡——」
卡尔斯应道:「那就替他输血——」
黄绢立即瞪视卡尔斯,卡尔斯提高了声音:「输我们的血给他!不输是死,输了,大不了也是死——」
卡尔斯的话,听来荒唐之至,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除了照他的办法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卡尔斯一面说,一面已捋起衣袖来。原振侠本来还想问他的血型是甚麽,但随即想到,如果问出来,那才是十万倍的滑稽!
根本连血液的颜色都不同,血型又有甚麽关系?输血行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黄绢已经熟练地安排好了直接输血的仪器,针已插进了卡尔斯将军的血管中,她再将另一枚针尖,插进了那青年的血管。
血,自卡尔斯将军的身体之中,缓缓地通过管道,流进了那青年的体内。
原振侠极小心地观察着,准备一有异动,就立即中止这种无意义的行动。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事後,原振侠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完全像是一切在梦境中发生一样!
在仪表上显示,已经输入了五百CC血液之後,奇妙之极的现象是,输进那青年体内的血液,在雪白的肌肤之下,竟然可以看到主要的血管之中,那些红色的血液在流动。而其他的反应,也正如失血过多的人,得到了血液补充的情形一样。
在五百CC之後,原振侠替代了卡尔斯,也把自己的血液输入那青年的体内,接下来是黄绢。
在总数一千五百CC的血液输完之後,那青年的全身,看来更像是大理石雕成的。只不过,是一种美丽的粉红色的大理石!
原振侠直到这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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