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的他,依旧扮演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
因为爱情,不容他人分享。
…
…
五年后。
辟谷镇苏家的百年柳树下的秋千架上,一个目光清亮的小女娃坐在那里,身后是照顾她的奶娘。奶娘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推着秋千。
时间在女娃不知何为忧愁的笑颜下渐渐逝去。
傍晚,夕阳的光芒洒在柳梢头的时候,一个打扮比较得体的中年妇人出了角门,走到柳树下,一脸慈爱的抱起已经在秋千架上睡着的女娃,而之前在这里的奶娘早已不知去向。
“越来越没个体统,叫她入府,是想让她好好的照顾逸儿,可是她呢?又没影儿了!”
后院七羽亭下,安置女娃睡去的妇人找到了府里的管家,带着微怒的表情道:“真想不明白,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进府。依我的意思,将她辞了吧逸儿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吃奶,找个谨慎做事的丫头照顾就行。”
“夫人真的要她走吗?”管家的眉头皱了起来,“据小的所知,老爷进京赶考前曾与她还望夫人三思,万一老爷回来见不到她,再与夫人生分就不好了。”
那夫人似乎还不知道这事,如今听那管家一说,陡然生怒道:“要是再留她,我成什么人了?赶她走,立刻马上。派个婆子看着她收拾东西,免得她把不该带的都带走。”
可是,有用吗?
云老爷的心,只怕会被她带走吧?
本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没想到,女人的直觉果然准的离谱。她勾引府中男主一事,竟然是真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云夫人并不是个善于隐忍的角色,当即喝命管家将那女子赶出了府。
…
…
几个月后,落榜而归的云老爷回到府上,先是派人把书房里的四书五经全都搬到院子里堆到一起,然后将府里的灯油全都泼了上去,表示此生再也不读书再也不科举。
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这话到他这里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的爷爷云德昭是清和五年的会元,他的父亲是清和三十七年的前三甲,按理说,就算是依次递减,他也该是这一朝的中末流进士可是,他似乎受到了诅咒一般,怎么考都名落孙山。
眼看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是一事无成。
如今,他的科举成了街坊四邻的笑话,这科举还有什么考头?
考着丢人吗?
还是弃了吧,做富甲一方的土财主很不错。
坐在白玉阶前的他很努力的舔舐自己那被科举之刃搞出来的伤口,火焰在他身上跳跃不休,他只觉得很累很疲惫——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一件旧事,边对在一旁屏息肃立的家仆道:“去叫夫人来——”
“回老爷,夫人请卿太寺上香去了,大概傍晚能回。”
他闻言看了眼刚过头顶没多久的太阳,想了想道:“既如此,叫奶娘把小姐带来吧我离府这几个月,逸儿只怕长大不少。”
仆人本想说奶娘已不再,可是,又不想自己一个人撞刀尖,便去找到了此时照顾苏逸小姐的丫鬟立秋。
盏茶功夫后,梳着双环髻的立秋抱着云小姐来到此处,远远看到跳动火焰的云小姐突然失声尖叫起来,这尖叫声吓坏了正趴在墙外窥探府内动静的梁上君子,那梁上君子见那小女娃那么叫,只当行踪败露,心头一急,想翻墙离开。
无奈急中出错,本该往外翻的,结果一不小心翻到了里边。
这下祸事大了,他被云府的人抓起来扭送到官府,官府狠狠的打了他一顿板子,带上镣铐丢到街头任其被市井百姓凌辱。
这个时候,已是盛夏,又伤又囧的梁上君子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在街头。
这本没什么,死个贼而已,在官府将尸体收走后,大家也都散了。
这件事,和奶娘的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终结。
可是,表面并不能代表内在。
几个月后,一场巨大的变故毁了苏府,也毁了苏逸这一世无忧的童年,磨练即将开始,受磨练的灵魂如果不懂进退圆滑做事,一切都会继续下去。
第151章 家破()
走江湖的,品行再不堪,也有几个江湖兄弟。
那个惨死于街头的贼也不例外。
一年后,苏逸快八岁的时候,那个贼走江湖时结交的朋友来到此地,打算找出罪魁祸首为自己的朋友报仇。江湖人最重义气,有时候,为了一个‘义’字,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知道那位小爷是被谁害死的,”一个飘着蒙蒙细雨的午后,正躲在茶棚里吃茶避寒的张成吕一等四人看到了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走了进来,她嘴角含笑走到他们身边,在他们带着警惕将手按在刀柄上的时候,那个美妇人则停住脚步柔声笑道:“几位大侠不必如此紧张,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
“怎么个不平法?”为首的那个黑衣刀疤男生生把茶碗端出了酒碗的姿态,斜着那美妇人道:“他们可都说我三弟是贼,正因这样,他才会死在街头的!”
“怎么可能是贼呢,”听出了刀疤脸面上不平气的美妇人嫣然笑道:“不是这样的,整件事,我心里最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在那个府里做奶娘,外人看到的是表面,而我看到的却是真相——”
“哦?”
大家似乎来了兴趣,“说说看——”
见他们愿意听,她的眼神骤然凝聚成一点,开启的朱唇中,黑白开始颠倒,恶毒的诅咒话也时不时的蹦出来。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女人与生俱来的嫉妒。
她,就是那日被苏氏赶出府宅的奶娘,就是那个据传与苏员外有染的奶娘。
在她的唇下,苏夫人变成了一个善妒且生活不检点的贵妇,说苏夫人去卿太寺礼佛时,无意中于轿内相中了他们那个朋友,她使尽女人之能事勾搭他,用渐衰的身体和府中钱财诱惑他,只为了他和自己好。
可是,他们那个走江湖的朋友着实是个汉子,被药昏捆绑到府还死不屈服。
他的油盐不进将苏夫人搞得很被动,放出去吧,又怕他出去跟别人说。杀死他吧,又舍不得所以只能将他一次次药晕,使他在无穷尽的昏迷与清醒中反省。
却没想到,那药几乎把他们那个朋友迷成了傻子。
最后,大脑迟钝的他们那个朋友,被她哄骗着上了床——却没想到,在即将行好事的时候,恰逢苏员外从京城归来,刚好撞到这一幕。大怒的苏员外本想将奸夫**全送往衙门,无奈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太过根深蒂固,加上云夫人是云小姐的娘,所以忍了。
只是将因被多次下药而昏迷不清的‘奸夫’逮了起来,冠以窃贼的名头送交官府泄愤——
如此这般,黑色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正义的说成是邪恶,邪恶的又说成是正义。
这些话语,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听完后都能找出其中的破洞,可是这些走江湖的却不同。不是他们没脑子,实在是因为他们此时正在气头上,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会想那么多。
在他们带着刀剑杀气腾腾的离去后,那个奶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既然你如此薄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我刎颈纠缠那么长时间,我被她赶出府了,你回来不仅不为我伸张公道,还不找我,任由我独自在外面吃苦在外面听大家说你们一家子如何如何和睦。
既如此,你们一起下地府和睦去吧,我会看着你们死的!
…
…
雨越下越大了,雨雾变成了雨帘子,天昏沉沉的,渐渐黑了。
苏府后院,苏夫人的房间里,苏夫人和苏员外一个照顾孩子,一个赏玩新得的瓷器。终究是正式夫妻,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大家都很珍惜。
即使其中一方做了错事,在其知错收敛后,便也没怎么闹腾计较。
还有一个月就过八岁生辰的苏蕴趴在床榻上饶有兴趣的盯着赏完瓷器的父亲发呆,察觉到女儿好奇的目光后,苏员外笑笑,拿了一个精美无比的青花瓷小酒壶走到她跟前,晃了晃后,乐呵呵的笑道:“逸儿,喜不喜欢?”
“喜欢?”
“想要吗?”
“想要——”这样回答着,苏逸已经从床上站起身准备朝苏员外手里的青花瓷小酒瓶扑去,却一不小心扑倒在阿爹的怀里,父女俩嬉闹成一团,苏夫人在一旁看到,面颊上尽是欣慰的笑容。
然而,下一瞬,这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因为她发现,内室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黑衣人手里有刀,刀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水往下凝聚滴落。
他仅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刃。
下一瞬,他果真拿着利刃扑向一无所知正和女儿玩耍的苏员外,手起刀落,苏员外的后背被看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因为伤口极深,脏腑竟然从后面流了出来。
手中的青花瓷小酒瓶和苏逸一起滑落到地上,小酒瓶碎裂间,正准备挣扎起身的苏逸只觉得一大片温热的液体兜头浇下,下一瞬,青花瓷小酒瓶的碎瓷上,躺着一颗人头——她母亲的人头。
嘴巴张了有张,巨大的惊吓使她已无法做出别的反应。
呆呆的看着那黑衣人,黑衣人也缓缓的在她跟前蹲了下来,刀刃的方向正对准她的脖颈。
就在刀刃即将往下的时候,一个女声出现在室内,“全杀了又如何呢?你们的朋友再也回不来了”
黑衣人回头,见是白天茶棚见的那个女子,不由得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血洗了苏府,铺了这么好的一条路,我自然要进来看看”那女子笑笑,走到苏逸跟前蹲下,带着前世记忆的苏逸不傻,从刚才讹对话中她听出奶娘才是灭门事件的罪魁祸首,当即要和她拼命。
可惜,毕竟是孩子的身体,她还没挣扎着扑过去,就被奶娘一巴掌打倒在地,“不识好歹的东西,一身血污还往老娘身上蹭,活的不耐烦了吧!”
苏逸被打得脑袋发懵,迷迷糊糊间,男女对话声通过耳朵进入脑海,刻入心底——
“你将刀对准这女娃的时候,我见你迟疑了”
“她只是一个孩子,稚子无辜。”
“那你就打算这么便宜了她吗?”
“这”
见那黑衣人愣住,奶娘笑了笑,很善解人意的道:“不愧是弟兄中的老大,竟然有侠骨仁心——但即使不杀她,也不能放过她,不然,她迟早有一天会寻到你们头上的!”
“那我当如何呢?”
“要么,跺去四肢割掉舌头剜掉眼珠,让她即使活着也无法找你们报仇——要么,送她进青楼吧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可以肯定,她此生再也无法出来了!”
第152章 萧尔凡()
一晃五年已过。
家破人亡的苏宅已易了主人,昔日苏家人的人尸骨也皆已化尘,只有最后时刻抱住了性命的苏小姐,在青楼一角苟延残喘着。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步入此生,虽然平日里装的和其他人并无不同,但是,见识和心智绝非一个八岁孩子甚至十三岁少女所能比。
她在苏府生存了近八年,八年里,苏氏夫妇给了她无限的疼爱,那是和上一世她的夫一样无微不至的关爱。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的她无比依恋那样的关怀,可是,和她的夫一样,他们也惨死于恶人的刀下。
说不恨不自责那是假的。
她每天夜里从梦中惊醒,牙齿都紧紧的咬在一处,内心深处,尽是滔天的怨气。
如果那个时候贼人刚好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与他们搏斗,就算无法报仇,也要和他们拼命。
可是,那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歹人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无奈,她只好暗暗攒银子,雇杀手寻找那个奶娘,然后从奶娘嘴里得到那黑衣人的下场,将他们赶尽杀绝泄恨!
可是,当初他们把她卖入青楼的时候,签的契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苏氏女所赚银两,尽归春风苑所有。苏氏女不享有掌管钱财的权利,更不享有被赎身权。若年老色衰,可将牌子卸下,打发到后院做老妈子,总而言之,生生世世不得离开春风苑’。
竟然和卖家签订这样的条约,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人是活的,活就活在变通上。
每每接客,都会私自藏一些,虽说为此挨了不少的打,但好过一无所有的做奴隶。
…
…
十五岁那年的她攒了一笔钱,想找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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