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末儿果然聪慧无双!”
苏哲远赞道,一边遗憾地想,若这大女儿是儿子便好了,那样他苏家就算后继有人了。
“其实,那个书生也是为父安排的。你舅舅所行,实在罄竹难书……”
苏哲远恨声道:“可这与关外蛮子运送粮食,壮了外族兵马之事一旦确凿下来,便是叛国大罪,不再是他宁国公府一家之事了。到时候,朝野动荡,我整个苏府,甚至其余姻亲,也将受株连之罪,十不存一啊。”
“为了我苏家的百年计,为父不得不出此下策!圣上起了疑心,宁国公府,摘不清了!”
苏哲远抹了一把脸,苏妍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和眼底满布的红血丝。
“父亲……”
“可父亲,舅舅为何会行此事?论理,他身为宁国公世子,不该如此铤而走险才是。”
“其中缘由,为父也未完全弄清,但还是能猜到一二的。主要还是为钱,老宁国公两袖清风,空有一个爵位,光凭朝廷那些俸禄如何能供得起偌大的一个国公府开销?你舅舅好面子好排场,自然是缺钱缺得很。一开始只是想弄些钱财花花,没想到越陷越深,被人抓了把柄,不得不做。”
苏哲远嘴上说着不确定,脸上神情却很笃定。
苏妍默,到了此时,她已无法再将满腔愤怒丢向疲惫的父亲,虽则他对母亲隐瞒了外室,于男女之事上颇为糊涂,识人不明,可到底在政事上还算明白,否则也当不了一部尚书。
“父亲,世上之事,男人作祟,可为何还要那些弱女子一同承受?她们何其无辜?”苏妍想到月前二表姐明媚的笑颜,以她贵女的骄傲,如何能熬得过一生的罪奴生涯?
“既然同享了富贵,那卑贱为何不可一起?”
苏哲远神情意外的平静:“若哪一日为父落了泥土,末儿你又如何能置之度外?世之情理,也有相对的公平。”
不过,他还是不忍了些。
苏哲远来到背面墙边的博古架上,将角落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白玉樽左右各转了三次,一旁的墙上便“喀挞”一声出现了一个暗格。
他将暗格里的一卷册子取了出来,递到苏妍手上:“末儿,你看看吧。”
苏妍一怔,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来:“父亲,你这是……”
“为父毕竟是受了国公府这么多年恩惠,总还有些事可以做。早前便拜托了一些挚交将她们领回去好好安置,虽说是罪奴之身,可日子总要好过些。”只是,到底苏府要避嫌,不可亲自去领。
原来那本小小的册子里,详细地记载了宁国公府的女眷都分别由谁领回去的章程,以后若是有机会,苏妍也可悄悄去看看她们生活得如何。
这样一来,也不会各自失散,飘零到何处都不可知了。
苏妍不由眼眶微湿,半晌才激动道:“谢谢父亲!”
此时,她竟然是一点都不怨了。
苏哲远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了。至于那对母女在正厅所言,她在探病时从李嬷嬷口中得知之时,便知不可能。可惜母亲不辨真伪便全部信了,父亲若真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怕他们这次回来,便不会那么舒服。
只可惜,她之前的那一番安排,全部都没用上。那对母女的料挖出来,便直接把自己作死了。
“还有一事……”苏父犹豫道。
“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沈相今日找我前去商讨一事,是为了……末儿你的婚事。”苏哲远难以启齿:“现今苏府虽然没有被牵连,可到底与宁国公府扯上了那一层关系,尤其是末儿你身上还留着宁国公府的血,所以……婚事要比往常难办,只可能往低了嫁。”
“本来此事要与你母亲商议,可你母亲的性子你也知晓,不若你自己做主了吧。”
苏妍听着有些不对,沈相若是为沈誉做媒,可若是沈誉,以他家地位,自己怎么也不算低嫁吧?
莫非,是想纳她做妾?
——好大的胆子!
苏妍不知道这猜想接近了事实。而苏父难以启齿之处也是在此,要让一个父亲对着女儿说让她去做妾,对他这等读圣贤书长大的书生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父亲,莫不是也想我去做妾?”苏妍已经有了十分的确定。
苏哲远老脸一红:“还需女儿自己做主。”
虽然他有些心动于沈相的那些额外许诺,但对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女儿还是极为疼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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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合一~~
明天继续大肥章~看这进度,预计还有四章,不喜欢这种剧情的可以攒一起过了~
第212章 210。209。1。1()
苏妍不是不失望的。
苏父态度暧昧,显然还在盼望着能靠她与沈相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好以后扶持苏府一把。不是说他对她没感情,只是这父爱敌不过前程。
“你告诉他,他妄想。”
苏妍抬头看了苏父一眼:“父亲,女儿绝不做妾!”
苏哲远讪讪地捋了捋胡子:“好,好,为父去推拒了他。”虽然沈小子也是看着长大,看品貌也算配得上女儿,奈何两人无缘,也是没法。
苏妍这才好过些,看看天色不早,便拱手退了出来。
房外已是月上柳梢,树影婆娑。
春天的夜还有些寒凉,苏妍不自觉地拢了拢披风,才信步往外走。穿过月亮门,经抄手游廊左转,绕过有几分野趣的园子,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要先沐浴一番么?”
“不必,你先退出去,我有些乏了,散一散再洗。”苏妍摆手拒绝。
绿杨知几,领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苏妍这才吁了口气,抬头对着左边的房梁道:“丁公子好大的雅兴,又来做那梁上君子?”
丁漠笑嘻嘻地跳了下来,手上还拎着一件毛皮褥子,掸了掸便丢在了一边:“小娘子怎知道是我?”
许多日子不见,那张脸似乎更艳了。
苏妍看了眼那毛皮褥子,心想这人倒准备齐全,梁上打过蜡,用这毛皮褥子捆起来便呆得住人了。
一边道:“像郎君这般热衷探女子香闺,想来也没有第二人选了。”
丁漠讪讪地一笑,摸了摸鼻子坐实了这罪名,直接坐到了床边的塌上,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才道:“小娘子冤枉,在下平生,也就探过苏娘子一人的香闺,这是第二次。”
苏妍目不转睛地看他,心中惊疑。
自白天见到苏莲身上的暗影以后,她竟然也在丁漠身上见到了,附在他背后的那一层薄薄的影子,只是那影子并非灰色,反倒是薄透般的盈润,长相与丁漠类似,只气息欢快,与丁漠结合得很静谧,此时正微抬头看她。
明明是可怖的场景,偏偏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亲切。
丁漠被她看得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面皮:“小娘子怎么了?”
……莫非在梁上沾到了灰?他随手一揩脸,见她还在看,但眼神仿佛是落在他身后不知名之处,不由唬了一跳。
苏妍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间:“你还未说,你来此作甚?”
心里却不断捣鼓着,看来这丁漠——应该也是与她一类人了。
可惜医者不自医,她在铜镜里再三观察,也没法看到自己背后是否有类似的灵在。不过丁漠那透晶般的“背灵”——她一时找不到更确切的说法——与苏莲的截然不同。
可思来想去,刨除男女的区别外,苏莲与丁漠的背灵如此不同,只有一个原因。苏莲之前大受打击,执念被湮灭,导致背灵也沾染了绝望的灰色,并渐渐与主人剥离。可剥离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干脆跌入无边海,再无希望?
……
丁漠看苏妍模样,便知她心不在焉,暗想着莫非是今日本公子太俊所以小娘子神思不属?不由便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翘起的嘴角欢快,丹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快活点亮了他的脸,更让他神采飞扬。
两个同样的神仙人物,思维明明不在一个频道上,却分外和谐,一时整个房间除了呼吸声,便再无其他。
丁漠安静地看了会他心爱的姑娘,突觉左臂一热,重新掏出比目珠,置在了桌上。盈盈白光顿时充斥在整个室内,从薄薄的窗纸透了出去。
苏妍这才回过神来,瞪他:“你将这拿出来干嘛?”
丁漠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两道眉峰瞬间跟刀锋一般耸了起来:“比目珠我一直都贴身放着,刚才突然觉得烫得厉害,便取了出来。”
果然,那本来还有些柔和的光,越来越烈,越来越烈,几乎要冲破屋顶。
苏妍一惊,立刻取过床上的绣花被一抖,直接将比目珠罩了进去,那光透过被子才看起来暗了些,不会惊动旁人。
“为何会如此?”
“我亦不知。”丁漠神情凝重:“比目珠我若在府中佩戴,因为距离你较远,便不会发光,但上次来,虽发亮但也不曾发过烫。”
“我有个主意。”苏妍突然道:“待到子夜,你我再寻个僻静之所研究一番,此物……总觉得,是变数。”
“或许,能帮我们解开这其中之谜。”
丁漠双手环胸:“谜?”他眯了眯眼:“你是说,你背后的那物?”
“你也能看见?”苏妍诧异道。
丁漠颔首,见眼前女子一双黑眸兴奋得发亮,现出一股别样的活泼,心底便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既痒又麻,手不自觉地便在苏妍脑袋上揉了揉:“自然。”
“你见过多少人,背后是有……”
“还有沈相家的小公子,沈誉。”丁漠似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人,一脸别扭。
“哦,是他。”苏妍若有所思。
丁漠想到探听来的消息,两人青梅竹马,便心里很不得劲。靠着窗一长腿直楞在地上懒洋洋道:“我此前便有一个猜想,今日见你,这猜想才更浓。这个世界,自有其规律在运转,但我们,仿佛便是其中的变数。不论是你我,还是沈誉,都在慢慢靠拢,生命中有了交集的地方。”
“不,还有一个。”苏妍缓缓道:“我父亲在外还有一个女儿,我也是今日才注意到她的背灵。”
“背灵?”丁漠笑道:“倒也贴切。”
看起来,这些人物都聚拢在了一块,只是不知其中究竟是何缘由了……
“你以前见她或我之时,是不曾发现过这背灵的?”
“是,以前不曾。”说着,苏妍便将最近之事细细分说了一遍,包括他背灵与苏莲的不同。“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能看到的?”
丁漠将眼神落到比目珠上:“我不知。只是见到你们,我便看到了。”
“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契机。”苏妍敲了敲桌子道:“只是,我还想不明白。”
“先不说这些。”丁漠将手深入那绣花被中,比目珠现在烫得犹如油锅里煮过的一般,炽热地像要爆开:“我觉得,时间紧迫,怕是等不到子时了。它快要撑不住了。”
苏妍神色一凛,径直取过斗篷披上,将比目珠掩在斗篷里,用右手死死捂着不放,一边道:“走。”
却被丁漠一把拽住了,他不赞成地看着她:“给我。”
现在的比目珠便是浇头的热油,姑娘家家柔软的皮肤怎么受得住。
苏妍上下看了他一眼,也不与他争辩,撕下被子的一角包好,默默地递了过去。不过即便是隔着那厚厚的棉絮,仍然能觉出那炽热的高温,怕是火山爆发也就如此了。
丁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事先掀开窗户,如一只最轻巧的猎豹,就这么跳了出去,往苏府外疾驰。苏妍紧随其后。
上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要找僻静的地方不容易。
不过苏妍毕竟在此居住了这么多年,作为一个地头蛇还是知道一些的,七弯八拐,便到了一处荒败的宅院前,见丁漠饶有兴致地盯着看,便解释道:“此处是孙宅,十年前孙府满门被灭,成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凶宅,附近少有人烟,就算是打更的,也情愿多绕些路。”
“极好。”丁漠提气,直接跃过刚刚的墙落,落在了院内。
院内荒草丛生,看起来阴森森的。
苏妍向来胆子大,不介意这些,丁漠看她模样,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两人一气地往里走,不约而同地选了最里的那座宅子。
“十荒九蛮,果然大凶。”
丁漠突然冒出来一句,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将一直窝在手中的絮被碎片一抖,比目珠滴溜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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