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是叫沈千重?!”
沈大头脑袋一歪,决定先装死糊弄过去。
“哈哈哈哈堂堂绿林道的大军师,原来是这么个脑袋大大的怪胎?”
师姐大人骤然捧腹爆笑起来,顺势就骨碌骨碌地滚过了大头侏儒的腿脚,手脚并用地跳上了一直在前方默然前行的雪白身影,亲近无比地抱住了后者毛茸柔软的尾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仅凭咱们俩找不到孤光,你也不用收留这种四体不勤的强盗大头说起来,那把莽撞的大刀去了哪?虽然性子暴躁、又无趣得很,可总比这大头娃娃要有用得多”
她手脚虽枯瘦如柴,力道却比刚进渊牢时要大了不少,这又笑又跳的无赖举动更是挠得那雪白身影的尾巴痒得不行,逼得后者终于停下了四足。
于是沈大头也悠悠停在了原地,终于不再被近乎折磨地拖着往前移动。
小房东皱着眉回过头来,松开了一路而来都咬住大头侏儒衣衫一角的口,嫌臭般地打了个喷嚏,继而揩了揩双耳尖,轻轻巧巧地把师姐大人重新放在了沈大头的腿上,这才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破苍不认路,跟来也没用。”
楚歌全然没有注意到大头同伴的奇差面色,亦没有听出师姐大人话里的打趣之意,竟还一本正经地替早已不知离他们多远的破苍大刀解释起来:“他们要是先找到孤光和谦君,也会帮着带出渊牢的你不用担心。”
第450章 蜻蜓悠悠飞(一)()
“不担心我当然不担心。”师姐大人瞧着大头侏儒额上的细密冷汗,笑得愈发快意,“这牢笼名义上的大老板就跟在咱们身边,我还怕找不到孤光?”
她甚至极为自来熟地跳上了沈大头的胳膊,手脚并用、迅捷无比地攀爬上了后者的肩膀,在大头侏儒面色发青之前,就占领了这位还没和她说上三句话的同伴的脖颈。
像是个和亲爹出门游玩的不懂事闺女,师姐大人毫不忌讳地坐在了沈大头的脖颈后,还伸着两只枯瘦的小手、笑嘻嘻地抱住了大头同伴的脑袋:“还不快给咱们带路沈老板?”
沈大头僵着腰背,半天没敢出一口大气。
他更不敢和这活生生的傒囊说实话——比起已然不知所踪的冒牌破苍主人来,他这个渊牢名义上的“沈老板”,对前路实在要茫然得多。
“你认得他?”小房东双耳微动,显然也对眼前的情状讶异不已。
她们俩进了这渊牢后不久,孤光家的师姐就因为受不了渊牢的禁锢大阵之威、而呼呼昏睡了过去,四天之久的奔波前行中,她都像个死物般乖乖留在百宝袖囊里,压根没听到沈大头这一路而来的唠叨,怎么这当口倒像是比自己还要更熟悉沈大头?
“算是认得吧”师姐大人眉眼皆翘,不知为何竟像是欢喜不已,全然没有要从沈大头肩膀上下来的意思,“我家四师兄你不是也在如意镇里见过一面?他在人间界云游的时候,和这盗匪窝有过些来往,虽然算不上什么上好的交情,至少还打听到了这位军师老板在绿林道里的地位。”
她竟还嫌沈大头不够紧张般、顺手揪了揪后者奇大脑袋上的两只耳朵,笑得愈发开心了:“除了孤光被我们瞒着之外,太湖渊牢本就是我兄弟姐妹这些年来迫切想要来看看的胜地之一,只是这地界向来隐秘,据说又有几股藏在暗里的人马常年守着,根本不容外人溜进来不然你以为这种能关得住九山七洞三泉弟子的好玩地界,我会不早点来探个究竟?”
“不管那几路藏头埋尾的人马到底是谁这几百年来,渊牢名义上一直是绿林道的囊中之物,太湖上的好几个水寨还常常潜到湖底来‘借人’,天知道那些个凡胎之身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借得这牢笼里的怪物们为己所用。”
这话与其说是含沙射影,倒不如说是明言讥嘲,让本就紧张万分的沈大头面上一红,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在修真界众生面前,他绿林道三千儿郎自然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就算这几百年来被当成了挡箭牌,也无处说理去——更何况,当初从六方贾手里接下这替人背黑锅差事的,可不就是他这个贪生怕死的狗头军师?
“‘沈千重’这个名号,我家四师兄也提起过数次,只是我没想到”师姐大人嘿嘿笑着,像是教训儿女般猛拍了下沈大头的脑袋,“你还果真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凡胎肉身,根骨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除了搜罗宝贝这个本事天下无敌之外,恐怕连个凡间江湖里的寻常刀客都算不上,竟能够把莽子横行的绿林道管教得服服帖帖,几百年都没出什么大乱子沈老板,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傒囊族毕竟是脱胎自混沌的上古族群,尽管天性恶劣、常常损人不利己,但一双神目之利,确实是他族众生无法想见的厉害本事。
从睁眼乍然见到这大头侏儒时开始,师姐大人就看明白了这陌生同伴的凡人肉胎之身。比起如意镇里的几个怪物来,这在绿林道里藏匿数百年之久、也没有将真实面目现在世人面前的沈姓军师,除了阳寿奇长外,实在没有任何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奇怪之处。
没有障眼法,身魂中浑然不见修道的痕迹就连她刚爬出来的那个百宝袖囊,都比它这个五短身材的主人要珍贵得多得多。
不过区区一个凡人,他到底凭借了什么,才能拥有远远长于凡间人瑞的阳寿,才能在满是盗匪的绿林道里当了数百年的狗头军师,甚至进到这满是六界怪物的渊牢里、到了这会儿还没有送了性命?
师姐大人当然是有些好奇的。
“他不是怪物,他是财神爷。”
沈大头震惊不已地抬起头来,望着全天下他最没有料到会替自己辩解的小房东。
楚歌不耐烦地挠了挠耳尖——她对绿林道和这湖底牢笼的渊源完全不感兴趣,至于大头侏儒到底是不是六方贾、亦或其他生灵的替罪羔羊,她也全然无所谓。
只要能带她找到谦君、找到孤光、找到楼化安,就算如今坐在这里的是杜总管,她也能毫不避讳地护个短。
自他们从那虚境转折之处跳下来后,她已拖着沈大头在这幽沉的黑暗里又慢慢走了数个时辰之久,却还是没有找到几位好友的半分痕迹,她实在有些着急了。
偏偏孤光家的师姐还絮絮叨叨个不休,像是找到了个新玩物。要是再让她这么耽搁下去,天知道六方贾的仆从们会不会又从暗里扑出来?
小房东只想赶紧替沈大头糊弄过去——至于柳谦君告诉她的消息到底有几分真实,她都无所谓了。
反正财禄神司和犼族从无交情,那里头到底有什么样的神明叔伯,她也浑不知情。
“财神爷?!”师姐大人装模作样地圆瞪了一双坚石般的眼眸,枯黄小脸上的笑纹却根本没消下去半分,“四师兄只跟我提起过,沈大老板搜罗了人间界不少的钟灵至宝,将阳寿延长得堪比千年精怪,却没提过您老人家竟是个上界神明呀。”
他也没有提起过你会和我家大哥那么像啊
师姐大人没有把肚里最要命的一句话说出口来,只是窃笑着拍了拍沈大头的双耳,吓得后者再次激灵灵打了个颤。
她笑得像是听到了千年来最荒诞的无稽之言:“既然是福泽深厚的财神爷,那咱们这趟劫狱之行岂不是更加十拿九稳?”
第451章 蜻蜓悠悠飞(二)()
“我和这丫头都是异类,才能勉强看清这鬼地方的各种动静你不过就是个命数稍长些的‘财神爷’,怎么也没有成了睁眼瞎?”
“是不是因为你袖里的那么多宝贝?”
“这些东西个顶个的难找,你都是从谁手里抢过来的?”
“除了袖囊里的这些,其他的你都藏在了哪里?”
“你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这些宝贝的原来主人找不到你?”
“绿林道里的那帮莽子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你的大头是不是从小就长成这样?”
“会不会嫌重?跑起来是不是觉得脑袋会掉?”
“有人说十个大头九个傻,你信不信?”
即使心知肚明自己招惹不起骑在肩上的这只傒囊,沈大头也终于被逼到了极限、忍无可忍地跳起脚来,几近撕心裂肺地打断了师姐大人的连环追问:“不信!谁都不准说我脑袋大!”
脖颈后的那个烦人声音果然停了半晌。
直到那枯瘦发黄的小手猛地揪住了大头侏儒的两只耳朵,扯得沈大头吃痛怪叫起来。
“莫名其妙”被吼的师姐大人满面的恨铁不成钢,几乎要把大头侏儒的两只耳垂拉成了弥勒佛那样的怪样子,竟还振振有词地想要让小房东给她做个主:“你看你看,这脑袋都还不算大?”
根本不想搭理身后两个嘴碎同伴的楚歌,一路上都默不作声地在幽沉黑暗中稳步前行,注意着身侧四周的虚境变化,此时也终于被逼得不得不回过身来,冷眼瞧着这两个堪堪见面、就像是成了永世主仆的吵闹家伙。
眼看孤光家的师姐快把沈大头耍得哭了出来,小房东难得动了恻隐之心,眉间的三道沟壑又隐隐现了出来:“我们还指着他带路,你别弄疯了他。”
他们从那转折之处落了下来后,沈大头就在半空中被骇得昏了过去,逼得小房东要拖着他前行。大头的侏儒虽然身量短小,却沉得像是头赖皮的死猪,让从来不曾用嘴叼过此等重物的楚歌觉得麻烦得要死——犼族向来管杀不管埋,更别说叼着宿敌的死尸到处炫耀了。
如今好不容易三个都清醒得能够自己走动她才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这趟明明是来劫狱怎么个个都轻松地像是出门踏青?
天可怜见,如今他们踩着的这条过道虽还未见变化之势,但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任何的囚徒与渊牢看守,显然离他们要找的关押好友之处还远得很,哪有辰光可以白白耗在斗嘴上?
“带路?咱们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是两眼一抹黑、哪里有路朝哪走,他这算带的哪门子路?”师姐大人嬉笑着收回了手,却浑然不掩饰自己言语里的讥嘲之意,“就连他袖里的那些个宝贝玉髓蜻蜓,大概都要比他有用得多。”
楚歌的一双缝眼微微翘了起来:“玉髓蜻蜓?”
“啊据说是人间界里仅次于九龙傲空黑玉杯的玉石髓灵物,只是灵智未开,还是蒙昧愚忠的半道精怪之身,只能按着主人的命令来去。”眼看这个大头凡人眸光涣散,像是真的快要被她吓出个好歹来,师姐大人这才暂且收回了继续调侃同伴的打算,双脚急蹿着爬下了沈大头的肩背,轻轻巧巧地往下跳了几步,忽地就抓住了大头侏儒的宽大袍袖,悠悠荡荡地挂在了上头。
想到了自家那个傻乎乎的老大哥,师姐大人嘴角的促狭笑意也渐而温暖了几分:“我家大哥也曾收过这些个小宝贝,想要用它们给我们这些到处乱跑的弟妹递个消息,只是不像沈老板袖里这批青翠剔透,想来是玉质远远不及的缘故”
她双手力道一大,差点把沈大头的百宝袖囊扯出个洞来,所幸这宝贝的价值犹在万金之上,勉强扛住了她两只枯瘦小手的拉扯。
只是师姐大人这一拉,让原本就在袖囊口转悠的几只翠色小影现了出来,若有若无地闪过了那几近透明的翅膀。
“这种灵智未开的半道精怪,在一些死心眼的本事上倒无师自通得很就算是再险恶、再迂回、再有虚境之力阻挠的地界,只要来过一次,就能记得清清楚楚,比起咱们这些眼明心亮的生灵还要识途得多。”
“沈大老板要是放这些个小宝贝在渊牢里逛过哪怕一次,咱们也就不必在这里弯弯绕绕下去喽”
师姐大人随口呼哨了一声,猛地荡起了沈大头的袍袖,借着衣衫的回转之力,欢呼着把自己高荡了起来,轻捷无比地重新跳回了大头侏儒的肩上去。
然而她堪堪坐定,看到的却是沈大头和小房东同时疾变的脸色。
“我袖里的这些孩儿们千真万确是第一次跟着我到了渊牢,可、可是”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惊骇,大头的侏儒愈发结结巴巴起来,“还还还还还有另外两只。”
“哈?”师姐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房东却显然听懂了:“你留给谦君的那两只蜻蜓,是不是没有收回去?”
“没有!”沈大头更加激动地跳起了身,点头如捣蒜。
师姐大人差点被颠得撞上了顶头上的湖石,赶紧一把抓住了沈大头的耳朵,但语声里也微微发着抖,显然也意识到了眼前这看似山穷水尽的境况终于有了一线生机:“那现在会在哪?”
楚歌小脸肃然:“大顺看到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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