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仙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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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仙神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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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死?

    正如县太爷所说,秦钩被自己老爹施展了封印记忆的术法后,就完完全全记不起任何关于前世冤孽的细枝末节,于是也如爹娘所愿,没心没肺地安然度过了这二十余年的安稳人生。

    尽管在赌界中混过了险象丛生的十几个年头,大汉却从来没有把生死一事放在心上——就算是自家爹娘消失了那么久,他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结果,但他毕竟从来没有直面过生死。

    昨日那么漫长的一个下午中,他从完全陌生的楚歌口中听到了自己在阴阳两界长达百年的怨灵历史,听到了自家爹娘与楼家双亲的过世真相,却还只是为了自己一家三口将发小一家拖累至此而愧疚不已——他仍然没有对这故事里的自己怎样冤死、怎样在阎府聒噪不休有任何的感觉。

    他没有办法将自己和这故事里的器灵等同起来。

    直到此刻。

    秦钩切切实实地从老兔的眼里看到了即将从生跨到死的复杂情感——是身体崩溃殆尽的痛苦,是终于将要往生的安然亦或是,对其他所爱生灵的不舍?

    大汉还是没能找回前世作为器灵时的任何记忆,却对自己的前世所拥有的执念渐渐有些了然起来——不管是对仇家刻骨的滔天恐惧、濒死时的不甘,或是在弱水河畔游荡百年的执着,都是器灵为了自己的生命在苦苦挣扎,是轮回中作为一个渺小生灵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不要怕不要怕。”

第38章 生死有命(二)() 
“不要怕不要怕。”听到这像是深夜哄着他们入睡般的呢喃低语,原本围在树根儿身边嚎哭不止的几个孩子渐渐转为了啜泣,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他们视为“救星”的大汉正伸出了手轻轻抚着树根儿萎靡无力的双耳。

    秦钩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从他嘴里吐出的安慰话语,与他前世将要奔赴冥界之时、甘小甘口中曾借此安抚这陷入恐惧深渊的器灵所用的言词如出一辙。

    不知是否因为大汉此刻终于开始对生死之事有了些许理解,而让那封印的记忆中漏出了细微的碎片,亦或是在老兔弥留的眼中再次看到了小房东所讲故事中的一鳞半爪,秦钩不像往日般的咋咋呼呼,竟极为安分地真正安慰起了被包在层层被褥中的树根儿。

    “他们身边还会有其他的朋友,会好好的这一次,且先安心地去轮回吧”

    秦钩以这二十余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安然语调静静地抚慰着弥留的树根儿,言词中的平和与安宁连带着身边的一众孩童们都沉静下来,个个双眼发红地掉下豆大的泪珠来。

    老兔虚弱的病体在大汉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了些许。这陪伴了宅子里所有孩子们几个年头的生灵强撑着一边的眼,无力地瞥到了年幼的老友们稍微平静下来的小脸,终于也安慰般地卸下了所剩不多的全身气力。

    “树根儿为什么要去‘轮回’啊?这个地方暖和吗?”仍然扯住了秦钩袖子的懂事丫头怯生生地问道。想到向来怕冷的老兔竟然要独自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轮回啊”秦钩恍恍惚惚地说出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到的安慰之语,乍然被身边的幼女抓了包,也骤然一愣。

    但大汉回想起小房东那个漫长故事中自家父子与甘小甘的前世因果时,虽仍然无法想起任何的细枝末节,却已再不像昨日那般觉得这段冤孽和自己毫不相关。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故事里的落脚之处,心里渐渐有了底。

    “那是个安心之人才能去的好地方如果树根儿一直都是只很好很好的兔子,去了之后会找到它更喜欢的地方住下来,比在这里比现在,都要开心得多。”在千门毕竟有十几年底子的大汉,真要扯起谎来连半息的时间都不需要。

    “真的吗树根儿会比跟我们在一起还要欢喜吗?”站在秦钩左前方、已经哭得鼻涕眼泪都分不清的四岁男孩奶声问道。

    “会,当然会”秦钩拨开了部分的被褥,想要让这老兔在阳世间最后的一口气至少能够轻松些,“但是现在还不行啊因为你们都还没有跟它好好说再见,它不舍得你们,就走不了啊。”

    “可是可是我们不想让树根走我们想让树根儿陪我们一起玩咳呜呜呜”听到其中一个孩子又爆发出来的哭腔,旁边的幼童们收不住眼里翻涌而出的泪水,也都跟着再次抽噎起来。

    “不要让他一个人走好不好我们都陪他一起去,树根儿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被抱在女主人怀里的女娃哽咽着提出了新的法子,惹得整群孩子们都疯狂地点起了头。

    “轮回不允许小孩子去!”秦钩一本正经地瞎编出了和阴阳界规则完全不搭界的新法则,吓得娃娃们齐齐地把鼻涕都倒吸了回去,“要是你们也跟着去,树根儿就再也不会安安心心地住在新地方,只能在你们身边继续病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要树根儿生病!”在整个宅子里向来都自命是最强男子汉的八岁小子一直都强憋着泪水,听到魁梧大叔这句话后,整张小脸才彻底崩溃下来,演变成谁都拦不住的冲天嚎哭,“树根儿要要好好的喝水好好睡觉哇啊啊啊啊”

    “大哥”这一哭,所有孩儿们再也没了顾忌,原本被秦钩按捺下来的伤心再次爆发了出来,整个宅院里又响彻了此起彼伏的幼童哭声。

    但这次的伤心和秦钩踏进宅子之前的难过已全然不同。孩子们在几乎全体哭破了嗓子的同时,都与“大哥”有了一般无二的念想。

    “我们我们和树根儿说说再再见吧”哭得已经坐在了秦钩脚边的女童抽噎着,在弟妹们止不住的泣声中提出了会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至少再哭足半月的提议。

    “树树根儿再见——”宅子里十几号的孩子们都狠狠倒吸了满腔的涕泪,用他们将近哭哑掉的幼稚嗓音冲着如意镇晴朗的天光大声呼喊。

    奶声的、稚嫩的、柔弱的、倔强的幼小声音们在杂乱地各自向老友道别后,终于在最后汇成了同一句,向天地六界遥遥传了开去。

    “轮回——再见——”

    在这足以撼动天下任何铁石心肠的呼喊声中,秦钩的大手抖了抖。

    一直在他掌下颤抖着不忍离去的老兔,不知是否是听到了这最终的告别,已如释重负地闭上它长久以来不肯放松的双眼,离开了它这短暂的一世红尘。

    而在他们还未开始的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向所爱的生灵告别的孩子们,在呼喊出了如此清晰的承诺之后,也都统统坐倒在了地上,更为大声地继续哇哇痛哭起来。

    秦钩手忙脚乱地用身上跟县太爷借来的衣裳擦拭着身边孩子们的涕泪,但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任何一个,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了右臂。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屋顶暗角落了下来的小房东站在了大汉身边,狭长细缝的双眼里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楚歌拉住了秦钩,不关心大汉到底是不是自己能走,就直接把他往宅子的门口方向拖走而去。

    “多谢”宅子的女主人将更多的幼童揽在怀里,任他们继续痛哭,同时遥遥地朝着重新落入小房东“魔爪”的大汉躬身致谢。

第39章 江湖再见(一)() 
“小房东”秦钩怔愣着被楚歌一路从大宅里牵了出来,又被巷中疾穿而过的弄堂风乍然扑了个满面,终于从方才几乎要溺毙在孩童哭喊声的“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甘小甘小甘也跟我一样完全不记得你讲的那个故事,是吧?”大汉低着头,看着头上高冠几乎要将他顶飞出去的小房东,犹豫着提出了心里早就有确实答案的废话问题。

    楚歌的大袖在虚空中飞起来,袍下行起的风使得身后的宅院轰然阖上了大门。

    这一跳,那半人高的藏青大帽又像是被张仲简的手刀劈斩了一般落了下来,几乎要遮住了小房东整个脑袋。

    “嗯比起她来,你这一世投胎的时候毕竟没有喝过孟婆汤,如果机缘合适,你家老爹给你施的封印之术还大有希望被解开小甘族群里的秘术对精元耗损太大,这辈子至少在你的这辈子里,她是不可能记得起来了”

    楚歌将自己的眼鼻都罩在了帽里,发出了沉闷的回应。

    她隐在大宅屋顶的暗里,无声地目睹了这场生死——对于她的族群来说,这种每个日升月落都会发生在凡世各个角落的生死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小房东清清楚楚地听闻与目睹了被自己疏于照顾、而成长为“毫无出息”的秦钩对着一众孩童们所说的话、对着在大部分凡人眼里不过是只发臭老兔所做的事。

    而楚歌眯如细缝的双眼,更是在满院的纷乱哭声中,捕捉到了大汉在宽慰树根儿和孩子时眸中透出的不见半分怨怼之念的平和微光。

    也许只是也许,正如昨夜二号天井中大汉毫无警戒地呼呼入睡后,孤光拦住了要带着秦钩前往地府找阎王老爷的她时所说的话。

    这场冤孽,也并非不可解吧。

    “记不起来也是好事。”在小房东仍然犹豫着到底是不是要去和阎叔打个借条、为眼前的大汉再多争取个几甲子的轮回机会时,秦钩也在思虑了许久之后,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嗯啊?”楚歌回过头来,脑袋上的大帽仍然结结实实地盖住了大半张脸,连她向来中气十足的质疑声都被活活憋成了残存的鼻音。

    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小房东的奇怪姿态,像是因为方才劝慰十几个孩童后终于感觉自己力不可支,大汉矮身坐在了大宅门前的石阶上,神情却是如想通一件大事般的释然:“其实小房东你讲的故事太长,我没怎么记住多少但是听起来,甘小甘小甘在把原来的那个我送到下面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走到了没有办法的一条路上,可能比那么多的器灵都要更难过”

    楚歌举起双袖,将脑袋上的大帽稍稍挪高了些,憋得通红的小脸上露出了昨日下午在县太爷房中有过的严肃神色。小房东震惊地看着一直被她视为“废物”的大汉,后者竟娓娓道出了这段长达百年的冤孽中、连她这个转述者都没有意识到的重点。

    “就像树根儿要是只是为了让自己快活些,它早就跑到那个什么冥界去了,怎么还会固执成这样,病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还不肯走?”想到方才在自己手掌下安然离世的老兔,秦钩也在不自觉间轻声叹息起来,“可这也不是什么错,是吧小房东”

    楚歌张张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皱着眉鼓起了腮帮子,没有给大汉任何的回答。

    “树根儿没有错,孩子们也没有错。”虽未得到回答,但大汉在这自说自话之中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相信的解释,言词间的坚定也重了几分,“孩子们不想让树根儿就这么离开他们,树根儿也不想让孩子们因为自己的过世而更加难过谁都没有错。”

    “他们都只是没有办法。”大汉在低喃自语了一大段旁人没怎么听懂的“绕口令”后,模模糊糊地得出了个专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要是秦钩此时转过头来,就会惊恐地发现一直都眯缝着眼的小房东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竟然大睁了双眸——尽管在凡人的眼里仍然太过狭长,但至少已能看到她两个漆黑瞳仁的存在了。

    红尘间生灵万千,在进入冥界后都依着各自的执念找寻着最终的归宿——而其中随着地官踏上奈何桥、甘愿咽下孟婆汤转而投向下一场轮回的生灵们,也并非都是甘愿抛弃了他们爱恨嗔痴的执念。

    他们不过是终于看穿了自己的这一世,明白这些所谓的执念,只会引向无法自救的深渊,都已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我和甘小甘小甘都能忘了那么久之前的事,对我们也都好。”大汉没有意识到,他无意中道破了小房东族群里千万年以来沉积下来的经验教训,前者正满心满眼都为了自己和甘小甘不需要再为这场冤孽难过而高兴不已,“那时的她没有办法,才会狠心送了我们去轮回原来的那个我,也没有办法完全不管自己的冤死就去当下一个爹妈的儿子要是我们两个任何一个现在还能记得,应该也没有办法去道歉、或者原谅对方吧。”

    “所以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啊!”发现了这个“死局”里最为光明的通道,大汉像是被清光了一身的赌债般轻身跳了起来,“我们都不记得,也就是这个冤孽其实也完全不存在了啊!是吧,小房东!”

    被这个不知道怎么就绕到这个结论的强大推论给震惊到的楚歌,又恢复到了原有的细缝双眼,站起身来,像是训练家畜般扔下了指令:“回小楼家等我,不许跑出来。”

    藏青的大袍猎猎地高掠而起,楚歌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光下,抛下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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