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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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渊有珠-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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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光很快恢复如常,道:“魔界有心寻找魔尊湛阳踪迹,兵锋直指仙界,儿臣会留意魔界动向,早做准备。”

    天帝微微一笑,道:“有你在,为父自然放心。”

    遥光沉默着,躬身行礼。

    交谈告一段落,遥光离开了瑶池,天帝看着他走进云雾,弯了弯唇,末了,他转身面向广阔的水面,喝下最后一口酒。

    绣着金文的衣摆无风自动,掺着水汽,生出几分凉意。他抬手抚了抚那丝冰凉,忽而指尖一捻,将白玉酒壶化成齑粉洒进瑶池。

    瑶池寂静,他背对着明亮的光芒,默然伫立。无人看到他此刻的面容,就像无人能知他最深的心思。

    *

    通向琼华宫这条路,遥光未走多久。

    宫门外已有仙侍等候,见到他的身影,赶忙迎上,口中唤道“殿下”。

    来人是一个名叫阿澄的小仙倌,他本是只修炼得马马虎虎的树精,因机缘巧合被带上仙界,稀里糊涂做了神仙,又因无处可去,就被派到了他身边,端茶倒水研墨打扫,能干的他都干,除了不跟着遥光出征,琼华宫里的事和宫人大都由他管着。

    阿澄快跑了几步到他身边,只看了一眼便擦起眼角,十分多愁善感。

    他道:“殿下可算回来了,自您一千多年前在魔界出事,小人无一日吃好睡好,只求上天垂怜,能让殿下平安。”

    遥光叹了口气,略带安抚的拍了下他的肩,阿澄这只树仙其实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凡事喜好夸张,担心他是不假,但看他又胖了两圈的身子,就知“吃不好”这一句,是他应景加上的。

    遥光无心怪罪,便随他去了。

    阿澄抹了两把泪,觉察出面前男子的异样,往日主仆相熟,他作夸张形容,殿下偶尔会打趣他,但今日殿下一句话都没说,似乎重返仙界并不能让他开怀。

    他收了眼泪,脚步加快,紧跟在遥光身后,哪曾想临进书房时被拦了下来。

    “阿澄,今日无事,你先退下罢。”

    阿澄闻言睁大眼睛,不解道:“殿下,这可是出了什么事?”

    遥光沉眸看着他没说话,阿澄为人机灵,很快明白过来,低下头不敢再问。

    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他张大了嘴,又闭上,困惑的摸了摸头发,在台阶上兀自踌躇,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总觉得殿下脸色隐约苍白,情绪很是低落。

    然而这只是他的猜测,为何如此,他也不知。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眼中忽然亮了亮,他可以去找天枢星君问问原由,免得行差踏错,触了殿下霉头。这样想着,他招来一个仙侍候在门外,自己蹿了出去。

    那扇门后,所有的光线都被阻隔,遥光反手将自己关在房间,身子晃了一下。

    仿佛是紧绷的弦松下来,无处着力,他探手扶了下桌子,于无人处,面上的淡然和隐忍全部破裂,被他丢在地上,留下一片惨白。

    钻心的痛楚重新攀据了整个心房,他闭了闭目,手指一颤,终于伸进怀里,将小小的河蚌拿了出来。

    那河蚌的模样如此不起眼,却烙在他心上,看一眼,便痛一下。

    脑海深处,恍惚间尽是她盈盈笑靥,弯起的眉眼。

    一刻比一刻清晰。

    他的手微微颤抖,强自忍耐着低头看去,那上面,她的气息还在,本该恢复原身,做回河蚌,但是现在,这河蚌气息微弱,离死不远,毫无生机可言。

    文澈下了狠手,而他该怎么救她?

第121章 心上牵挂() 
寒渊里;安宁睁开了眼睛。

    密室光线昏暗,只有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光;她却觉得光线太过刺眼,眼底有些酸痛。

    移魂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强行剥离了思绪,从仙界回到了魔界。

    怔怔望着屋顶;她心中一片死寂。没有见到他时,她尚能心志坚定,如今隔着屏风见到了;才知道所有的坚定都是错觉,她连他的影子都没看清楚,只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心乱如麻;慌不择路的逃了。

    她料到上仙界也许会遇到他;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抱着手臂在密室冰冷的石床蜷缩成一团;身子与心口都像浸在冰水里。

    此时,夜明珠光芒忽的一暗,有人轻叩了密室的门,想来艮伯已察觉到她回了魔界。

    安宁眼睫轻颤了一下;脑海空白着;勉力撑起身来,浑浑噩噩的向门口走去。她在仙界停留的时间太短;艮伯必然困惑生疑。

    果不其然;看见她的第一眼;艮伯便问:“小姐在仙界出什么事了么?”他眼中半是焦急半是关切。

    安宁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道:“天帝在瑶池摆宴,席上神仙太多,所言又与魔界无关,我怕被识破,提前回来了。”

    艮伯皱了下眉,随后点头道:“小姐思量的是,以后机会也多,不必急于一时。”

    安宁点了点头。

    密室连接着一条密道,可通往魔尊和魔主所居寝宫,安宁和艮伯一道离开密室,一路无话,只在岔路口停下来,辞别了艮伯,独自转去哥哥湛阳的寝殿。

    这座宫殿很干净,每日都有宫婢打扫添香,若不是太过安静,便和从前哥哥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书房也如安宁记忆里的那样,书案堆满了扇面、宣纸,上面彩绘着许多花鸟,花里胡哨不太好看。她看着满桌的画卷,嘴角动了动。

    移开视线,她伸手扣住书案下的一个暗格,她还记得,这间书房有暗室,暗室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全是哥哥自己酿的酒,他曾对她说,酒是个好东西,若是心中苦闷烦恼就喝上一壶,至悲至喜都化进酒里,没了踪影。

    她随手拿出一壶酒,关上了暗室。酒壶上似乎还系着什么东西,撞在壶身上,发出脆响。安宁闻声看去,那是一枚扁圆的坠子,一面画着一只圆滚滚的鸟雀,另一面写着几个字:

    宁宁,要开心。

    她捏着坠子忽然愣住,鼻子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是哥哥特意留给她的,他知道她不常喝酒,若有一日来此取酒,定是心中难过,他不声不响的留下了这句话,这般,哪怕他不在魔界,也可以安慰她。

    眼底的水珠落在手指上,她看了眼坠子,将它放进怀中。

    门外有回廊,蜿蜒伸向冥池,沿着这条路向前走,能看到一处坍塌的墙壁,安宁扶着砖石,坐在断壁残垣一角,墨色的身影彻底融进黑暗里。

    酒水其实和从前她尝过的没有差别,含着桃花和竹子的香气。但眼下一口入喉,却尝不出一点甜味,又苦又涩十分难喝,她强忍着往下咽,酒灌进胃里火烧火燎,像要烧干净什么。

    比如心里忽隐忽现的人影,还有怎么都忘不掉的回忆。

    她不敢放肆的想他,尤其在这个地方。一千五百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杀了哥哥湛阳,又提剑来杀她,她在光芒里第一次注视那双沉默而冰冷的眼睛。

    每次忆起,都有锥心之感。因为她所熟悉的他,眼中始终存着星光和暖意,望着她的时候全心全意。如今,冷与暖,陌生和熟悉,都是他。

    她不确定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将剑指向他,甚至为了魔界杀了他。

    她无数次的想,要是不曾变成蚌精就好了,不用受那些回忆折磨。

    一壶酒很快见了底,她一口气将它喝了个干净,晃了晃酒壶,觉得酒拿少了,应该把坛子搬出来。

    她扶了下墙壁,打算站起来再去取,手摸到一块石台,倏地怔了怔。石台上正放着一壶酒,瓶子粗糙,并不是哥哥屋子里的。

    她抬眼,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立在不远处,如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没有存在感。

    那是披着黑袍的薛牧。

    安宁清醒了些,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触碰。

    薛牧很快垂下眼睛。

    她打开了酒壶喝了一口,这酒不好喝,许是从凡间而来,比哥哥酿得还苦。

    两人陷入诡异的寂静,良久,薛牧的声音从黑暗里钻出,沙哑的道:“喝酒,无用。”

    安宁顿了一下,微醺着反应过来,嗤笑回他:“既无用,你带着它做甚?”

    薛牧低声道:“世间苦闷无趣,聊以慰藉。”

    安宁没再开口,她并不觉得薛牧这个人有同情心这种东西,会特地找来安慰她,遂不愿和他多说什么。

    “主上是为了魔尊?”薛牧目光闪烁,忽然说道。

    安宁猜不透此人,酒壶停在唇边,斜睨了他一眼,似等着他下一句话,听听他有何图谋。

    薛牧上前了一步,眼底有些冷意和急迫,道:“若是为了魔尊,何不直接攻上仙界。”

    安宁盯着他,手指收紧。

    薛牧又道:“主上要想杀仙界太子,属下愿做马前卒,助主上一臂之力”

    打断他的是“咔嚓”一声脆响,酒壶化作碎片被烈风卷着打在他的脸上,他猛然一偏头让开了,唯独最大的那块没躲开,贴着他的脸飞过,瞬间皮开肉绽。

    酒壶叮了咣啷落在地上,于安静处格外刺耳。

    薛牧抿唇看向女子,见她清丽的面容上眼睛发红,写满厌恶。

    方才一语他自问没有任何不妥,不过是想略表忠心,以借魔界之力寻找兄长薛哲,却不知这话因何触怒了她。

    安宁冷笑了一声,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仙界太子四个字,我就杀了你。”

    薛牧瞳孔一缩。

    再回神,女子墨色的身影已然走远。

    他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女子极其厌恶他,哪怕是四千年前她教薛哲换皮之术时,也只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与今日完全不同。

    这厌恶究竟从何而来?

    薛牧沉默许久,眸中精光一闪,忆及她提到的“仙界太子”莫不是和此人有关?他徒有怀疑,暂且不得而知。

    迈进寝殿,安宁头脑昏沉,心头发闷,方才薛牧确实激怒了她,像在她心里扔了一把火,云山只是一段虚无的记忆,薛牧不会记得那个人曾深入尘鬼巢穴救出他,但她记得,所以她听不得他口出狂言,用那人的性命做筹码。

    他本就是无耻之徒,她不喜他,之所以将他留在魔界,唯一的理由便是心上的那丝牵挂,薛牧和他有关。

    醉意轰然而至,从胸口翻上来,安宁抵挡不住,终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回到云山朦胧的记忆里,那日,他们刚刚打退柳潜,收拾好残局。夕阳西下,她与他并肩而立,俯瞰云山仙派连绵的宫宇屋舍。

    他们聊起程滢和长衡,有许多唏嘘感慨。她便在那时问了他一句,若是有一日她伤了他,他可会原谅她。

    他将她抱在怀里,不假思索就给了答案,还小气的反问回来。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没有回他。其实她是觉得两人一路虽有波折,但必定不会有什么欺瞒,不存在原不原谅这回事。

    却不曾想,当时的难题终究摆在了眼前,最先入局的人是她。

    也许她不会原谅他,除非哥哥安然无恙。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仙界不会轻易放过魔尊,而魔界也不会原谅仙界。

第122章 锁灵之石() 
九天琼华宫;阿澄垂头丧气的在宫院里踢叶子。

    作为一个普通的仙倌;他对修行没什么追求;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侍奉殿下左右;跟着殿下许多年;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这位主子的,待人宽和;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一派淡然的模样。

    但这次从凡间回来,主子好像有点变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起初他猜测约莫是受尘鬼困扰,太过疲乏,然而多时过去,眼看主子将自己关在偏殿书房一声不响,他心头的不安逐渐放大。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去过紫阳洞府;可惜天枢星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人就更不知道了。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打转;胡乱猜测。直到门外有仙侍进来通禀才停下。

    “成华将军前来问安。”仙侍道。

    阿澄一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成华是天帝身边的一名副将,素日傲慢,与殿下统管的诸位将军都不太对付,也是阿澄顶讨厌的一个人;天帝派谁来不好;偏要他来;阿澄不免腹诽。

    想起殿下对他说的“不见客”,阿澄转了转眼珠,道:“殿下方回仙界正在闭关,一切安好,你就这么回吧,不用放他进来了。”

    这话很不客气,仙侍愕然,但他知道阿澄不会假传命令,应是殿下的意思,遂点头记下。

    刚要转身,书房里传来一个声音将他拦下,只道:“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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