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妹,我不是要为阿牧求情,但他从六岁至今,活得太过辛苦,若我是他,恐怕没有这份心志。”
方念暗自咬唇没有回头,却冷冷道:“他活得倒畅快,要疯就疯,仗着自己命苦,也不让别人好过。”
薛哲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些话,方念来到他们家近十年,都是没有说过的,也许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方念说得不错,”安宁闻言,难得深有同感,对遥光道,“我听说过恃美行凶的,没见过恃苦行凶的。”
遥光弯了弯唇,因她这副忿忿样子很是少见,不由让他有点讶异,便道:“你觉得薛哲此人很好?”
安宁微怔,“好”是个什么形容?
“薛哲作为男人是不大行,”安宁忽道,“但作兄长来看,还是不错的。”前者是从方念的角度说的,薛哲分明就是个榆木疙瘩。
不曾想,无脸仙君“嗯”了一声,转头道:“你怎知他不行?”
安宁随口道:“不行就是不行。”
眼前方念已然气到落泪,道:“你去陪你弟弟吧,下次他要杀我你也别拦着!”
薛哲面上一苦,终于意识到这次薛牧是真的太过分,他为他说话,确实不妥,于是凑近拉住方念的手臂,道:“念妹,你你别生气。”
方念又一甩手,道:“你弟弟是个宝,他可怜要人体谅,其它的人要死要活,你都别管。”
薛哲心知方念在气头上,这是她第一次发脾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抓住她的手不说话,一推一搡之间,方念与他越来越近,转眼就跑到了他怀里。
安宁看得愣住。这时忽听耳边,无脸仙君叹道:“你这番再看他,行是不行?”
安宁转眼,目光碰到身边男子含笑调侃的眼睛,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他那点隐晦意思。
她脑海中轰鸣一声,完了,无脸仙君又疯了
莫不是穿进记忆脑子坏了?
第72章 彼此心意()
遥光注视着安宁变幻莫测的神情;弯唇一笑,抽回视线,那样子就像方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安宁顿感五味杂陈,认真品味了一番;觉得自己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无脸仙君未对旁人如此过;忧的是一位好好的太子殿下,性子原是跑偏的。
那侧方念又道:“阿哲哥;这些年你待我好,我知道的,我待你又如何,你可知道?”
薛哲低着头,闷不吭声,真真是闻者着急;见者烦躁。
于是方念“推了他一把”道:“阿哲哥;我喜欢你。”
薛哲如遭雷击;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手一抖;道:“你你说什么?”
方念伸手抱住他;一字一句的道:“阿哲哥,我心悦于你,你怎么说?”
明明是极欢喜的事;薛哲看上去却不大好;脸也红眼也红;嘴唇直哆嗦。
安宁看不明白,这表白一事,难道不好受?她蹙了蹙眉。
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便是最细微的动作,遥光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装似不经意的道:“改日你试一试便知道了。”
安宁愣了半晌,颇觉今日无脸仙君像是受了刺激,难不成他看不得这些东西。
她想了又想,慢慢发现自己的心跳也有点不对,于是同他商量道:“要不咱们出去?”
“为何?”无脸仙君道。
安宁怔住,刚准备苦思冥想寻个理由,就听方念接着道:“阿哲哥,我与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心思,但你于我而言是不同的。你呢,是不是一样欢喜我?”
薛哲额上渐汗,动也不动。
安宁亦是呆怔在原地,脑海中嗡嗡作响,每个字都像落在心上,敲敲打打,声如洪钟。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像在头上蒙着一块布,毫无预兆的被人掀开,阴暗的四周忽而变得异常明亮,让人很不适应。
她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也不敢看身边人神色,生平头一回有这样的慌乱感,囫囵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
遥光失笑,这么久他也算看出来了,她总说别人的性子别扭,其实她才是最别扭的那个,他若毫无动作,她会悄悄凑上来,但若他有所行动,她又会像只小兽一样躲开,小心翼翼的躲远,两人必是一进一退,一动一不动。
是他表现的不明显,还是她不敢相信?
眼见她一副要去静静的模样,他轻叹一声,终是动了。
安宁的手忽然被男子拉住,遥光只用了一分力,便将她圈进怀里,他手臂温凉,气息却是滚烫的。
安宁身子一颤,腿脚几乎发软。
“你你”
遥光一挑眉,再不让她有躲闪的机会,他的气息烫着她的耳廓,道:“不明白?”
再不明白她就是个傻的,安宁咬了咬唇,强拽回自己的神思,兀自挣扎了一下,道:“你此处是薛哲记忆”在他人记忆里这般有些不大好罢。
“嗯。”遥光哑然一笑,却不放开她。
“我们还在地牢,薛薛哲在旁边。”
遥光又是一笑,额头抵着她,道:“那又如何?”
安宁承认自己错了,她以前觉着自己是个遇事还算冷静的人,有时候胆子大的不太像女子,除了对虫子接受无能,对其它的东西抵抗力很强,如今却手软脚软,浑身发烫,哪还有从前的样子。今次无脸仙君分明是不在乎面皮,还要连同她的一道扯下来。
两人的气息一时纠纠缠缠,遥光十分满意女子软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他的唇就在她的额角,若再低一点,便能轻易吻住她。不过他这念头想想也就罢了。
要是吓住了她,下次勾不进怀里了,可怎么好?
他没有更多动作,安宁唇齿心间却已有酸甜味道漫开,半晌,她又想起一桩事,努力抽出手来,轻轻按住他,费力拉开一些距离。
遥光眸光微晃,望着她。
安宁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用的是长衡的身体。”
原来如此,说起来确实有些奇怪,遥光淡淡一笑,只将她又拉近了,问道:“很在乎?”
安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知道是他,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也只能是他,但那么久以来她都没见过他真正的样子,如今长衡出现的时间长了,难免代入得多一些,她总觉得怪怪的。
“你长什么样子,我都还不知道。”
原来是这个
“好奇?”遥光眼中有些促狭,弯了弯唇道。
安宁点了点头,如实道:“嗯。”若长得没有长衡好看,她会很有落差。
遥光定神看着她,思忖一刻,面貌是形容不出来的,偏偏她还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他淡淡一笑,微俯下身,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如酒,道:“那便快随我回仙界,到时就知道了,嗯?”
安宁脸颊发烫,瞬间被那道温柔的目光拢住,困在里面难以自持。
*
幻境肉眼可见的晃了晃,应是薛哲心有波动所致,安宁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离遥光远了些,无脸仙君平日看起来一派清冷君子的样子,看向她的眼眸里却像带了钩子,很懂怎么撩拨她那几根心弦。
安宁越发觉得自己段数不高,盘算着回头多向云泽讨教讨教,争取能撩回去。
她暗自翘了翘唇角,遥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亦是轻笑不语。
眼前薛哲已与方念表明心意,抱着她低声细语的说着话,他为人憨厚,说得话也朴实,一片心意都含在里面,方念心中的委屈早就化干净了。
“念妹,我明日就把咱们的事告诉爹娘罢。”
方念依偎在他怀中,有些诧异,神情颇为忐忑,道:“是不是有些快了,舅舅舅母他们”
薛哲摇了摇头道:“哪里快了,你来我们家都已经十年了,早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爹我娘还能拦着?”
方念面上一红,轻捶了他一下,道:“谁是你家的人了。”
薛哲嘿嘿一笑,摸了下自己的脑袋,道:“本来就是。”
铁树尚能开花,榆木疙瘩转眼就会说情话,委实让人叹为观止。安宁感叹了一会,转念又想到去仙界之事,到时岂不是会见到天帝不知无脸仙君会怎么说,她余光瞄向身边人,心中暗道。
第二日,薛哲果然将两人的事情和薛父薛母说了,薛父薛母起初并不情愿,但拗不过他,最后勉强也同意了,毕竟娶得人知根知底,这些年又将家里人照顾得不错,若方念能嫁过来,还可以继续服侍他们。
薛哲对二老让方念服侍家人的想法不以为然,反驳了几句,其它也就没再多说了,顾自去一旁欢喜了。
傍晚的时候,他坐在房前的板凳上想了许久,最终起身去了薛牧的屋子。
薛牧为人阴沉,情绪很不稳定,但从来不会将薛哲拦着门外。
薛哲推开门时,他正坐在床边阴影里,和往常的姿势一样,半倚半靠在床边,低着头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薛哲看向薛牧的目光有些复杂,但落在面上,依然是笑着的。
他拉过来一个椅子,坐在薛牧身侧,笑了笑道:“阿牧,今天感觉怎么样?”
薛牧如往常那般毫无所动。
薛哲习惯了他的态度,他咧了咧嘴,道:“阿牧,咱家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薛牧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薛哲摸了下鼻子,道:“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我要成亲了。”
薛牧闻言竟有了反应,他身子一颤,几乎就要向薛哲转过头,然后又硬生生的止住。
“下个月就成亲,”薛哲一笑,继续道,“阿牧,你那时若好些了,就出来喝喜酒吧。”
薛牧低着头,沉默的如同一具行尸。
薛哲知道他不会开口与他交谈,也不会走出房间,就算不是亲事,哪怕家里走了水,他也不会踏出房间半步,但他终究是自己的弟弟,这样大的喜事,他是要同他分享的。
小时候,他们可是一块糖掰成两半吃的好兄弟。
薛哲低头笑了笑,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把椅子归到原位,拉开门,忽听背后一个嘶哑的声音道:“什么时候?”
薛哲一滞,霍然回头,结结巴巴的道:“阿阿牧,你说什么?”
薛牧抬起眼看着他,却没再说话。
薛哲眼中微红,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道:“下个月初十。”
薛牧垂下眼眸,嘴唇蠕动了两下,吐出了三个字,道:“知道了。”
薛哲飞快的用手抹了下眼睛,咧着嘴,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后道:“你得来啊,哥等着你。”
第73章 血色初九()
村子里成亲的规矩极多;尤其是同姓同村,更为复杂,成亲前十天就开始置办货物,拜宗祠;光是吃食就用车运了好几趟。薛哲忙得脚不离地;不过每天晚上还是会抽空去和薛牧说说话。
按以往的规矩,成亲前新娘新郎都是不能见面的;但薛哲方念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项规矩就成了摆设。
两人即将成亲,相处更显亲昵;从前很多不便开口的话;如今也能坐下来聊一聊。
近日提及最多的却是薛牧的事。
“阿哲哥,这些日子你别去理他了。”方念与薛哲并肩坐在椅子上;道。
薛哲讶然;道:“怎么说起阿牧来了?”
方念摇了摇头;道:“阿哲哥;你莫怪我,我不是有意为难你,只是觉得不甚好。”
薛哲怔了怔,一时搞不懂她是何意。
“阿牧哥性情暴躁,他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我怕他再伤了你。”方念道。
薛哲想了一会;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
方念却将他的手推开,双眸注视于他,道:“阿哲哥,你不知道。”
薛哲哑然。
“我晓得你心疼他,也不求你其它甚么,就这几日,别去管他,待我们好好成了亲再说。”方念道。
薛哲在这件事上无可辩驳,薛牧暴躁,一贯是不管不顾的那种,若哪一日招惹了他,恐怕亲事都要毁了。他思量再三,点头应了,道:“那我这几日将饭食放在门口,就先不进去了。”
方念点了点头。
随着初十越来越近,薛哲更加忙碌,初八初九两日,房间已焕然一新,门扉窗户上都贴了大红喜字,被褥换成了喜庆的红色,从镇上买的红烛也备齐了,只等初十迎亲拜堂。
安宁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全套的礼数,以前她偶尔经过村镇,遇上喜事,也会坐在树梢看一眼拜堂的新人,虽然热闹,但并不感兴趣,如今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不只这件事,很多事放在眼中,都变得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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