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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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渊有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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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斋醮法事,静,鸣法鼓!”一人高喊一声。

    鼓声里,苏浔整了整衣襟,手执牙笏缓缓走到高台中央。

    没想到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安宁重新打量了这苏浔几眼。

    一身紫衣的苏浔道长双手捧笏,遥拜天庭,又以左手持盂,右手拿着新绿的杨柳枝,沾了盂中圣水,遍洒醮坛。象征着普施甘露,济度亡魂。两侧男子敲钟击磬,念诵吟唱。

    苏浔又从身侧抽出了一柄木剑,剑身古朴,刻着九颗星子,星子排列很讲究,从剑柄延至剑身中央,弯成勺形。

    他折手一挥,供桌上的香短了一截,香灰不落。两个侍立的男子放下手中法器,从台子下抬上来一个古怪的物件,远处看是一个用木头交搭而成的圆球,上下左右径长三尺,每一块木头上面都缠着许多红线,每一根红线上都挂着许多铜钱,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响声。

    两人把木框围成的球搁置在一个木架子上,苏浔左手抱笏,右手捻起指来。随着他口中念出一串法诀,那木球之内霍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光芒,核心处闪闪烁烁,木球在架子上动了一动,竟然凭空飘了起来,线上的铜钱也开始微微颤动。

    众人屏住呼吸,看木球越升越高,所有的红线线头离开了球体表面,像伞骨一样伸展开。

    苏浔低喝一声:“走你!”

    数道红线以迅雷之速冲西面去了,有几根挂于树藤上,有些拴在了几丈外的房梁上,还有一些根本不知去了何处。

    这红线的长度也是匪夷所思。

    耳边铜钱叮叮的声音响而不绝,苏浔指尖微光连闪。

    安宁腰侧热了一下,转头看遥光仙君从珠子里飘出来,立在一根细细的枝丫上。

    他面上浓雾翻腾,偶尔能看见眸光深沉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红线向后院蹿去,有几根晃荡的厉害,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木球醮台晃散架,苏浔一把握住,在手上缠了几圈。

    铜钱一个一个滑向后院,不断发出脆响,红线绷紧,苏浔用力一拽,一根线便绷断了,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再次发力,红线接二连三的断裂。

    在旁一眼不眨注视他的青衣女子,将白衣男子拴在柱子上,飞身上前,她右手一抛,袖口钻出几条红线补上了苏浔的位置。

    “这是在钓鱼?”安宁问道。

    遥光仙君看了她一眼,默然一刻,道:“差不多罢。”

    斋醮台上两人费死老劲,忙忙碌碌,台下众人却是一头雾水,员外和他夫人尤其急切。

    “这位道长,如何了,我儿可有救?”员外道。

    苏浔正全心全力控制红绳,哪有工夫理会他,随口道:“快了快了。”

    员外慌忙点头,道:“好,好。”退到一侧不敢多言。

    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院子里突起一阵喧哗声,几个丫鬟飞奔而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他”

    话只说半句的,一般造成的恐慌大于说完整话的,可见这丫鬟深喑此道,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引人无限遐想,员外脸色大变,夫人转圈晕倒。

    苏浔将法力顺着红线打向另一头,每打一次,地面都震上一震。

    “快,快去看看。”众人簇拥着员外往后院跑,门外一群看热闹的蠢蠢欲动,大约是想跟着凑热闹,被守卫推出门。

    苏浔继续手上的活,在第七次发力时,手上红线大震,竟将他的手震开,红线脱手,连带着木球亦是翻滚在地。

第22章 府外捉鱼() 
后院,员外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家孩子的屋子,绕过假山,便看满地是人的残肢,大半被烧得焦黑。他面上惨白,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两旁小厮赶忙扶住。他咬了咬牙,一跺脚,走进房间,不多时又踉跄着走出来,道:“人呢,人呢?”

    苏浔脸色也不好看,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铜钱和红线,捏了捏,道:“跑了呗。”

    红线乱作一团,一边完好,一边被火焰熏黑。确然是个大的,但没逮住。

    员外一张脸毫无血色,闻言怒道:“你说什么跑了,我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未曾下地。”

    青衣剑灵沅女心肠柔软,观苏浔左顾右盼模样,知他神游天外,于是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劝慰,道:“这位老爷,小公子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既请了我们来驱邪,我们定会做到,将小公子找回。”

    员外身子摇了摇,腿一软歪坐在地上,道:“当真、当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找上熙儿,为何是熙儿啊?”

    几人说话间隙,安宁和遥光两人已先一步进入那屋子,布置的和昨日安宁所见无甚不同,只是寝室里少了那孩子而已,外头正当晌午,这里的光线却十分昏暗,床铺凌乱。

    遥光的视线扫视过每寸被褥短幔。

    “你在找什么?”安宁问道。

    遥光不答。

    安宁心头又将仙界盛景勾勒了一遍,耐住性子,道:“我昨日来过,这孩童身上气息古怪,但本身并无不妥。”

    遥光振袖飘起,在床顶帷幔边细查。

    “被妖魔附身了?”

    遥光声音从床顶传来,道:“不是妖魔,是尘鬼。”

    安宁微怔,这和尘鬼有什么关系?

    “尘鬼还能附身?”

    遥光道:“不只。”不只附身那么简单。

    安宁见他好似并不打算多作解释,但事关尘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甚至隐约觉得,此行寻神器,不仅耽误时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盯着遥光,她咬了咬后槽牙,道:“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就算后面是油锅火海,仙君也得先知会我一声,小女子好有个心理准备。”

    遥光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轻哼了一声道:“你我同行,该做好心理准备的是我罢。”

    仁义礼智信,人皆有一二,唯独这女子一个不占。

    安宁心头蹿出几丝火气。

    院子里闹作一团,遥光化进灰色雾气里,从后窗户飘了出去,安宁自然不愿一头雾水被人卖了,待他身影走得远了,她自去床铺上看了一遭。

    靠近床铺的屋顶上,有一只带血的爪印,颜色偏深,湿漉漉未干,周边还有被火焰烘烤的痕迹。

    她眉梢动了一下,孩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若说是尘鬼,又怎会有烧焦的痕迹?

    一时间,疑点重重,无人解答,但诡谲之处,就知事情绝不简单。

    出了员外府,安宁看着阳光下一团雾气的遥光,颇有些怨念。

    她这些年过得十分安生,要么在水里修行,要么四处游荡,寻找能助道行灵力提升的宝物,偶得一件,化灵气为己用,日子单调却安稳。

    不是未遇过尘鬼,但她都会远远躲开,不曾纠缠。作为一只蚌精,她很有觉悟,只要活下去,天地不灭,她就有机会得道升仙,离开这满目疮痍的凡间。

    自从丢了内丹,捡到这颗珠子,怪事一桩连着一桩,皆是她从未遇见过的。

    比如眼下这孩子,显然不是个人了,乃是一个大写的“麻烦”,依她的性子,是要躲一躲的,能避多远就多远,然而同行还有一位仙君。

    神仙是什么?神仙是六界有难算不到自己头上,无事却得创造点事的那种人,但凡慈悲为怀,六界成不了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位遥光仙君是不是秉承了仙界的优良传统,打算创造点事出来,但现下这等情形,确是去找事的。

    “你要找的不是神器么,难道与尘鬼有关?”

    遥光一张脸看不清表情,无甚表态,安宁面上却是盯着他,渐渐浮起冷笑。

    没反应,就是默认,她又猜对了。怎么说呢,若是她够狠,捏碎了珠子同归于尽是条不错的出路,只是她自认胆气不足,因此只得被人拿捏,哀哉。

    “有间茶楼,上去喝杯茶?”遥光那厢淡淡转移话题,道。

    安宁不知他又安得什么心,她喝茶已经喝了一上午了,这是要灌死她,另找人做买卖?

    “不了,仙君请自便吧。”

    “好。”

    大街阳光明媚,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祥和。安宁摸了一下锦袋,珠子又不见了。

    她身子僵了僵,深呼吸两回,对着遥光背影道:“还是吃饭吧。”

    遥光道:“也好。”

    好你个鬼!安宁心中冷冷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远离这令人生厌的神仙。

    酒楼里人不多。

    “客官上座。”店小二掸了掸木椅,拎着一壶茶就要给她斟上,安宁对这浅浅淡淡的茶叶生了恶心,连忙抬手挡住,道:“不必了。”

    “好嘞,”店小二乖觉的一收,道,“那您吃点什么?”

    安宁斜眼望着重新回到自己身侧的珠子,想起了件事来,眸中微亮了亮,她葱白的手指在桌上一扣,道:“有什么招牌菜?”

    店小二口才伶俐,一口气背诵了十个菜名。

    安宁微微一笑,道:“都要。”

    店小二愣了一下,道:“客官你说什么?”

    他顿了顿,摸了一下脑袋,道:“这位客官,若还有人来,咱们可以换个大桌。”

    安宁道:“就我一个,如何?”

    店小二瞬时面露震惊,满脸只剩一张嘴。他想不通这长得娇娇怯怯的姑娘是不是脑子不甚好,又或者是身上带着什么病症,莫要吃完不给钱是关键,他将念头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掂几下,想着去与掌柜的说一声,防着点。

    这时辰过了吃饭的点,楼上没有人,遥光现出身形,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余光见店小二来去如梭,手脚麻利的上菜。

    遥光负手不语。

    菜摆满了桌子,安宁微笑请仙君上座,道:“仙君莫与我客气,你救了我多次,请顿饭还是要的。”

    遥光嘴角动了动,此时光景正是某人坐着他站着,某人吃着他看着,他与她相处小半个月,不曾发现这水族妖精有这般胡闹幼稚的一面。

    安宁自己显然也未曾察觉,只一路走来心下忿忿,毕竟过往多年头一回遇到半做买卖半是要挟她一同上路的人,总不愿让他好受,于是细枝末节难免失了妖族气度。

    遥光自是不能吃东西,但坐还是可以坐的,他从善如流的坐于椅上,看安宁吃得秀气又流油,午后阳光温暖,从窗棱透进来,点在她的唇上,闪出一片油亮的光泽,遥光视线与她的唇轻碰了一下移开了。

    安宁心知这位仙君肚里多年无油水,故意点了一桌好菜,让他生看着,然而筷子伸着伸着就慢了,心中微微后悔自己脑袋一热,打出生至今,热了没几回,好似全跌在这仙君身上。

    “你很饿?”

    安宁道:“你不饿?”

    遥光默然,神仙很少吃饭,几百几千年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事,何况他自幼修道,口腹之欲约等于无。

    安宁微微一笑,她哪里担心他饿不饿,只不过心底烦厌罢了。

    遥光转开的视线落在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匆。

    安宁看他望得出神,也支着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只猴子般上蹿下跳的由西向东跑过去。

    正是不久前号称要捉妖魔的苏浔,他沿着街道,时而南时而北,在屋舍墙上分别点过三四下,又跳到另一面墙上。

    安宁伸手转了转手中杯子,杯里的水晃了晃,泛起几片波光,她注视一刻,看出了门道,要说苏浔此人,和她很有些过节,凭他乍乍呼呼的性子,就知不是个靠谱的,但这一手布阵的术法倒是不差。传闻沂山仙派,与离山、丘山、云山三派,同为蜀山仙派分支之一,离山、云山仙派覆灭,只存沂山、丘山,虽不及数千年前蜀山之辉煌,不过底子尚留了几分。

    苏浔布的便是旧时蜀山闻名遐迩的清光连环阵,用于网罗妖物的,凡人看不见这阵法,异族夜晚会闻到奇异的味道,来此地探寻,墙上的术法会印在他们身上,自带施法人去老巢。这是要引上孩童之身的尘鬼出来了。

    “我们在此地过夜?”

第23章 迷雾之中()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人世并不太平,有地龙翻身,旱涝灾祸,亦有妖魔作祟,尘鬼肆虐,每逢祸乱将至,必有异象。

    这日夜晚,明月星子都隐进了云层中,安宁在客栈歇息了两个时辰,靠在墙边打开窗户,浓雾扑面而来,还有一股酸腐的味道,她的眉不禁蹙了一蹙,这味道在过去这些年里时常能闻到,极刺鼻,闻得多了让人脑袋发昏。只是这雾比往日浓了很多,灰雾里掺着黑气。

    遥光亦在珠子里休息了片刻,安宁开窗时,他闪身出来,临窗而立,远望天际,以他目之所及,尚能透过浓雾观星。

    天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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