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如今可是将死之人,若是想拉了几个垫背,谁也拦不住。
陌上花眸光不动声色的自每一个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眸底,在掠过其中一人之时,眸光不由得一顿。
这人她见过,是雪姬。
雪姬样貌自是生的不错,只是此时却低垂着头,看不清半点眸中神色,青葱般的细指紧紧捏着袖口,似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陌上花眸色微深,倏的出声,“我如今病中嘴馋,听说雪姬你新得了上好的雪燕茶,我这都是没有的,不知你可愿分我一些?”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雪姬心中倏然一跳,忙匆匆抬头,勉强扬起一抹笑来,“当然,王妃若是想要,我这就命人取了送来。”
她唇角略僵的弧度,陌上花心中疑虑更甚,面上却丝毫不显,捂着胸口轻咳两声,“如此,便多谢了。”
雪姬紧握袖口的手,这才蓦的一松,重新坐了回去。
屁股还没坐稳,陌上花的声音竟是又幽幽传了过来,“对了,我听说王爷前几日刚允了你回家省亲,倒是不知,你可回去过了?”
倒不是她对这位雪姬多有留意,实在是云姬平姬两个整日的来她这里念叨这个受宠,那个受宠,她想不知道都难。
这么一连串的话说下来,陌上花忙又故意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起来,引来周围人一阵假意关心。
陌上花也仅是摆摆手,表明自己无事,眸光投落在雪姬身上。
雪姬掌心起了一片黏腻的汗渍,踌躇了半晌,才略僵硬的扯着唇角,“已然来过了,劳烦王妃挂心了。”
王府内处处都是眼睛,这件事不大不小,却也不是她随意就能瞒的过去的,她不敢撒谎。
“雪姬真是好福气,竟还可以省亲。”
陌上花面上却并无丝毫异样,反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羡慕,苍白的唇瓣轻张着,似是想要说什么,可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在众人不注意间,她悄然给秦雅递了个脸色。
秦雅顿时明白过来,挡在床榻前,恭谨的行过礼后,方才扬声道:“王妃乏了,各位夫人请回吧。”
在场也没有愚笨的,闻言纷纷点了头。
没一会的功夫,便都散了去,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一片。
陌上花满脸不适之色顿时褪去,翻身自床榻之上坐了起来,神色一如往昔淡漠。
“秦林,你去悄悄查一下雪姬的底细,莫要让人察觉。秦雅,你去请柳御医过来。”
秦林秦雅兄妹一聋一哑,两人互相配合着,不用陌上花打招呼,便也明白过来,忙都应了下来,匆匆而去。
柳正来的时候,陌上花已然披了件较厚的外衫坐在了旁厅的美人榻上。
柳正规矩的行礼。
本该说了免礼的陌上花,此时却置若罔闻,不咸不淡的轻缓吐字,“柳御医可知我这个时辰唤你何意?”
柳正面上顿时一片疑惑之色,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微臣愚钝,望王妃指点。”
“自然是柳御医做的好事。”陌上花苍白的唇角轻扯出一抹冷笑,眸色冰凝带雪,“昨日送来的那些个药材,里面可是掺了近一半的假药,这药可是你亲自送来的,柳御医,你可莫要告诉本王妃,你根本不知道此事。”
第1609章 你竟敢撒谎!()
事实上,柳正也的确不知此事。
闻言呆了一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跪了下来,“王妃明察,那些药材送出去前,微臣都有检查过,绝无可能有任何掺假。”
而候在屋内的一应丫鬟小厮也惧是一惊,并非因为假药一事,而是在惊讶,府内威望甚高的柳御医,竟被王妃如此的当众训斥,忙都悄悄的竖起耳朵留意着。
陌上花对丫鬟们的侧目恍若不觉,信手抄起桌上的假药,重重摔在柳正面前,怒道:“难道本王妃还能冤枉你不成?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真是假!”
“嘭!”药材摔在地上,散成一片。
柳正有些诧异这王妃的行为,虽然也觉得冤,却还是捻起了拇指大小的一块药材,凑到鼻端仔细辨别。
没一会,他面色便猛然一变,“怎么会这样!”
陌上花冷笑一声,眸色冰寒无比,只是那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漠然,“且不论到底是谁偷换了假药,单说柳御医你,你可是主要负责此事的人,这假药也不只你眼前看到的这么一点,你且说说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莫不是你想要害死本王妃!”
柳正闻言沉思了几秒,方才低哑开口:“此事的确是微臣失责,微臣愿全力协助王妃调查此事,若是王妃想要惩处微臣,微臣也绝无怨言。”
倒是敢作敢当,极有责任心。
陌上花眸底涌出几分赞赏,面上却是故意冷凝着脸,沉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我的病你也当知道,是拖不得的,你现在就传相关人等过来吧。”
“是。”柳正应下,这才重新站了进来,对自己身后的药童吩咐一番。
没多久,所有经手之人,上至管家,下至小丫鬟都被带了进来。
能接触到药物这类东西,都是府中的老人了,个个都是老油条,任陌上花如何盘问,只互相推来推去,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之错,案情顿时没了进展。
陌上花眉头深深一蹙,沉吟了一会,随手将一个嬷嬷点了出来。
“你说管家让人抓药之时,本是你当值,你却害了病,所以没来?”
张嬷嬷突然被点到,身子轻颤了一下,旋即忙伏低了身子,“是,老奴不敢撒谎。”
陌上花眸光深深的盯着这嬷嬷看了会儿,方才道:“嬷嬷如此年纪了,害些病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嬷嬷当日到底害的什么病?”
张嬷嬷心中顿时一跳,掌心沁了几分汗水,却不敢不回,只随口道:“不过是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了,不打紧。让王妃过问,老奴真是受宠若惊。”
陌上花没有应声,挥手将一旁的秦林叫了过来,附在耳旁低语几句,秦林便点了点头,匆匆下去了。
站在一旁的张枉等人见状,心中都是没由来的抖了抖,心中只觉越发不安,忙将头伏的更低,半句话也不敢多言。
屋内安静许久,陌上花才掩唇轻咳两声,倏尔转了语调,轻声询问,“看嬷嬷的年纪,应当是在府中操劳了大半年了吧。”
张嬷嬷摸不准陌上花在想些什么,犹疑了一会,才道:“是。”
“嬷嬷的大半辈子都葬在了这王府之内,操劳这许久,竟落下这般毛病,可巧今日柳御医也在这里,可一定要让柳御医帮嬷嬷您好生瞧瞧,若不然,传了出去,外人只道我禹王府没人情味呢。”
张嬷嬷身子骨健朗的很,平日欺负丫头小厮都是中气十足的,哪里会有那些毛病,刚才只是她信口胡说,怎能让柳御医来诊?
她顿时吓得面色一白,忙用力摇头,“柳御医是贵人,老奴不过下贱之躯,这可万万使不得。”
柳正瞧了瞧张嬷嬷的面色,又扫了眼陌上花的神色,竟也是出奇的配合,“凡是病患,在我这里都是不分贵贱的,嬷嬷不必如此。”
说话间,他已然走到了张嬷嬷面前,作势要为她诊脉。
张嬷嬷哪里敢让柳正为她诊脉,顿时吓得面色一白,嘴里只会说使不得,两手拼命的朝后缩着。
恰在此时,秦林办了事情回来了,走到陌上花身侧,与秦雅用手语交代一番,转而让秦雅转告给了陌上花。
陌上花苍白的面色陡然一寒,带着凛冽寒气的嗓音响了起来,“嬷嬷,我方才让人去打探了,你的屋子里除了平时你攒下来的金银,可是连一点药味都没有,此事事关重大,你竟敢撒谎!”
常年患病之人,屋内总不可能一点药香都没有。
张嬷嬷被陌上花一番话吓得身子一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才忙磕起头来,“王妃明鉴啊,老奴虽然、虽然撒了慌,可真的没有做别的啊!”
陌上花勾着唇角,冷然一笑,“那你当日到底去没去?”
“去,去了。”
陌上花眸光自站在一旁的管家等人面上一一扫过,眸光恍若凝了实质的刀子一般,直让人心底发寒。
那几个先前同张嬷嬷对了词的人受不住,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哭嚎着开口:“王妃饶命,奴婢/奴才只是怕担罪责,王妃饶命。”
“此事如此重大,你们一干人等,互相包庇,又说了谎话,若是不好好惩治,本王妃日后当如何服众?”
陌上花嗓音冰寒的没有一丝情感,隐隐带着几分怒气,“来人,将这些人全都重打三十大板,扔到杂役间去。”
话音刚落下,秦林便招呼着,将人都拖了出去。
陌上花特意让人吩咐了,将那几人都在院外打。
因此,那几人因疼痛都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屋内,众人也是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这女人,还真是狠毒。
张枉狠狠咽了口口水,掌心一片黏腻。
陌上花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侧目望了过来,带着几分病气的面上,隐隐抽出几分似笑非笑之色。
张枉心中顿时狠狠一颤,咬了咬牙,突然上前一步,在陌上花身前跪下,深深叩首过后。
方道:“王妃,奴才突然想起,当日柳御医检查过药材之后,奴才就将这些个药材交给了王才,让他去送药材,他是这最后经手之人。”
第1610章 凄厉的惨叫()
“噢?”陌上花身子朝后轻倚了倚,似是有几分兴趣。
张枉只想快点结束此事,因此咬死了那人不松口,只道:“王才此人一向心术不正,平日最好赌博,府中之人皆有耳闻,他又是最后经手之人,定然是他为了赌博,悄悄换了真的药材,拿去卖了。”
陌上花还未开口,行列中的王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王妃明鉴啊,奴才虽爱赌博,可这关于人命的事情,可是万万不敢马虎的,求王妃明鉴。”
“王才,我记得你入府之前,可是将媳妇都输了进去,这般禽兽的事情你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张枉眸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
不待王才多说,便忙看向陌上花,“王妃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搜了他的屋子,里面定然有很多借据,如此,便可证明奴才所言非虚了。”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的朝行列中的两个小厮扫了一眼。
两个小厮顿时反应过来,忙都跪了下来。
“禀王妃,这王才先前借了奴才三十两银子,昨日突然就还了,此事也可做证据。”
“是啊王妃,还有奴才的,他也在昨个儿还了。”
张枉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顿时定下心来,不慌不忙的拱手,“证据确凿,请王妃明鉴。”
陌上花明明将管家的小动作都收入眸底,却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垂眸深思了一会,才倏尔开口:“王才,你可认罪?”
王才早已被这连番陷害吓得面色灰败,此时听得陌上花如此说,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不停的磕头,鼻涕眼泪横流,“奴才冤枉啊……”
“当真是冥顽不灵。”陌上花面色微沉,轻咳了两声,喝下一杯水,方才道:“既是证据确凿,便容不得抵赖了,来人,王才偷换假药,罪大恶极,重打五十大板,在废其一条腿,赶出府去。”
此事牵扯甚远,而她原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委实没必要继续追查下去。
张枉心中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而那王才,却是被吓得当场失了禁。
然,任他如何的哭喊,还是被强行拖了出去,没一会的功夫,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陌上花端起桌上的青玉茶盏,放在手中随意的把玩着,蒲扇包的长睫遮住了她眸中光彩,让人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但那副淡定的模样,却仿若半点也听不到外面的惨叫声一般。
张枉暗自抬头打量着,只觉心中生寒,止不住的在心底骂了起来。
这女人简直狠毒至极,这么渗人的声音,她竟也是可以充耳不闻。
正想上前请个令离开,厅外却倏的传来了阎北城带着几分感叹似的声音。
“这好好的中午,外面那是做什么,鲜血淋漓的,叫的又那么惨,单单是看着就无比渗人。”
说话间,阎北城已然大步走了进来,剑眉轻蹙的在屋内扫了一圈,“怎么这屋里也这么热闹?”
屋内之人见是阎北城,忙都跪下行礼,连陌上花也是起身稍稍福身,一时间,竟是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阎北城挥了挥手让所有都起来,挥了挥手,让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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