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之一就是宁卢氏。
宁卢氏在厢房里看着这个月宁府的开销账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当时,宁仪韵和她达成交易,她助宁仪韵出府,宁仪韵便替她保守秘密。
现在,宁仪韵已经离开宁府,也替她保守了秘密,但她依旧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毕竟根据宁仪韵所说,还有一封信在驿站里。
宁卢氏叹了一口气,到现在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相信宁仪韵会遵守她们当时达成的协议。
“娘,你在看账册啊?”宁仪嘉从外头走进了厢房。
“是,仪嘉来了啊。”宁卢氏说道。
宁仪嘉坐到宁卢氏旁边儿的锦凳上:“娘,你听说吗?仪韵现在在隆升街的棋馆里。”
宁卢氏点头道:“听说了,你也知道了。”
“恩,说是珍珑棋馆办了个什么围棋大比,仪韵就是那日在珍珑棋馆被认了出来,”宁仪嘉说道,“我还听说,那日,吏部尚书邢大人提出要纳她为妾,她和她舅舅都不肯,她舅舅还打了邢大人。”
“我也听说了,”宁卢氏随意的应了一声。
关于围棋大比发生的事情,宁卢氏也从其他贵妇那里听说了,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担心宁仪韵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担心宁仪韵会不守信用,把驿站里的信寄给宁贺。
至于宁仪韵在宁府外出了什么事,同她没有任何干系。
宁仪嘉凑了过来,说道:“那邢大人要让府尹衙门抓她舅舅坐牢,娘,你可知道,还是定安侯为她出得头。”
宁仪嘉微笑道:“倒是想不到,这定安侯还有这份热心肠。”
宁卢氏看了眼宁仪嘉笑得娇羞的模样,说道:“仪韵的事,先不去说了,我们先得说说你的亲事,你及笄已经有日子了,你也快满十六岁了。
这亲事啊,不能再耽搁了,我最近正帮你留意着,等有了人选,再让你选选,总得让你满意才行。”
宁仪嘉一噎,说道:“娘,您之前不是说,要等到年底才,才给我物色吗?”
“此一时彼一时,”宁卢氏说道,“原本以为,今年年底,你爹升任从三品的光禄寺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那我们等到年底,你就以光禄寺卿嫡长女的身份说亲,那样,自然可以说一门更好的亲事,就连定安侯府说不定也能上搏一搏。”
宁卢氏顿了一下,看着宁仪嘉的脸,说道:“可是,你也知道,光禄寺卿的人选定下来了,不是你爹。”
宁仪嘉脸色一变:“娘。”
“这回你爹没有升官,看样子今年是升不了的,你总不能等你爹升官了再说亲,若是你爹还要在原来的位置上再任五年呢?”
宁卢氏叹了一口:“你的好年华就这么几年,耽搁不得。这升官的事儿啊,你爹等得,你却等不得。”
“那娘,那我,那您打算物色什么人选?”宁仪嘉支支吾吾说道。
“仪嘉,那定安侯是不可能的了,你爹的品级不过五品,定安侯府这样的门第,我们怕是够不着的。
况且,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定安侯和你外公,在朝堂上,一直是相安无事。这回,为了你爹升官的事儿,那定安侯和你外公在朝堂一番争斗,已经成了政敌。”宁卢氏说道。
宁仪嘉默默的点点头。
“仪嘉,我知你聪慧,我们宁家其实是依附于你外公的,我们宁家需得牢牢跟紧了你外公才是。
如今定安侯和你外公我们也得离定安侯府远着一些,”卢宁氏接着说道,“至于你的亲事”
宁卢氏说道:“女子向来高嫁,不管如何总得找个配上我女儿的门第,我寻思着从京城了高官的子弟中选一个,或者从年轻的官员中选一个。”
“是么?”宁仪嘉低下头问道,“高官的子弟又不是高官,谁知道那些高官的子弟是什么样的?”
“呵呵,”宁卢氏笑了笑,“仪嘉这就说胡话了,京城的高官哪个不是七老八十的,你还想嫁?他们的子弟再不济,也能靠着父辈的权势,谋得个一官半职的。”
宁仪嘉叹了口气:“再说那些年轻的官员,这刚刚入官场,官位平阶肯定世极低的。”
宁卢氏笑道:“那是自然,哪个高官不是从小官做起的,只要是颗明珠,总会熬出头的。”
宁仪嘉默了默,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道,谁知道是明珠还是死鱼眼珠子。这官场中,多少官员都熬死在低品阶的官职的,若是嫁了个没有前途的,便一辈子只能做那小官之妇了。
这么想着,宁仪嘉不由的抓住了自己的一个衣角。
她知道宁卢氏说得是事实,但心中总是有那么些许意难平。
——
另一个关注宁仪韵的,则是杜舒玄。
围棋大比那一日,杜舒玄听温明玉大喊的一声:“你不是宁家的二小姐嘛”,他就知道宁仪韵就是温明玉之前跟他提到过的宁家庶女。
他格外关注宁仪韵,关于宁仪韵的八卦,自然也是入了耳,进了心的。
他已经知道,宁仪韵原是个五品官的庶女,如今她已从宁府脱离。
对他而言,宁仪韵是五品官的庶女也罢,棋馆掌柜的外甥女也罢,都无关紧要。
她就是那个下的一手好棋,长的十分好看,更让他心动不已的女子。
第70章 眼不是向他看,笑也不是对他笑()
这日上午,杜舒玄在屋子里整理了一下书案,便准备出门去珍珑棋馆。
他刚刚走出屋门,便撞见来找他的钟亦青。
见杜舒玄正要出门,钟亦青讶异的问道:“杜先生,这是要出门?”
杜舒玄点头说道:“嗳,正要出门,今日你们是要去上策论课的,我不必给你们上课,这会儿就想着出去一趟。”
杜舒玄是国子监的老师,虽是京城人士,家就在京城,但是为了方便做学问和教学生,一向住在国子监的校舍中。
钟亦青笑道:“杜先生一向喜欢在屋子里念书做学问的,难得见杜先生出门。”
“出去走走,”杜舒玄道。
钟亦青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嘻嘻道:“杜先生是要去珍珑棋馆?”
杜舒玄顿了一顿说道:“亦青,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棋谱看不懂?”
钟亦青扬了扬手里的小册子,说道:“恩,确实是有棋谱看不懂,想来请教下先生的。不过”
他朝杜舒玄挤了挤眼睛:“不过么,若是杜先生是要去珍珑棋馆的话,我还是改天再来问吧。”
“这是为何?”杜舒玄疑惑道,“我先替你解答了,再去也不迟。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的,你跟我进来。”
杜舒玄说罢便转过了身。
他正要回屋,却听身后的钟亦青嘻嘻哈哈的说道:“去珍珑棋馆么,莫说一时三刻,就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我们做学生的怎么能耽搁先生去珍珑棋馆,怎么能耽搁先生去见宁姑娘?”
杜舒玄后背一僵,转身说道:“你浑说什么?许久不抄棋谱了?”
钟亦青见杜舒玄脸颊生出了几许羞恼的红晕,便急忙往后退开了一步:“先生莫气,先生莫气,学生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嘿嘿嘿,”钟亦青嘿笑道,“杜先生,你每次都这样空手而去是不行的,人家姑娘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心意。
我听说醉霄楼的饼食糕点不错,女子多爱吃这些甜食,不如杜先生你带些去,既不唐突,又能讨好了美人。”
不待杜舒玄说话,钟亦青就又连声说道:“学生告退,学先改日再来。”
杜舒玄见一溜烟儿跑没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钟亦青,无奈的摇摇头。
他立在门口,没有进,也没有出。
呆立了一会儿,他突然回了屋子,从屉子里取出了一个竹制食盒。
——
杜舒玄提着食盒去了醉霄楼。
醉霄楼的菜式有名,所做的糕点饼食更是有名。
因为饼食糕点实在受欢迎,醉霄楼就在门面另开了窗口,专门卖糕点饼食。
这糕点饼食,每日限量供应,来得晚了就买不到了。
为了买到这醉霄楼的糕点饼食,许多人都会早早的,到醉霄楼这个专门卖糕点饼食的窗口来排队。
现在正是上午,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糕点饼食没有卖完,但在窗口前,已排出了一条长长的人龙。
长长的队伍看着有上百人之多,因为队伍太长,人龙在窗口前面来回绕了几个弯,像是一条盘旋着的卧龙。
杜舒玄提着食盒,找到了队伍的最末端,站了过去。
这一站便是近两个时辰。
他出门的时候,还是太阳刚刚升到天空东面的时候,等他终于买到一盒醉霄楼饼食的时候,已是接近正午了。
他提着食盒,在隆升街上找了一家饭馆,匆匆吃了一顿便饭,这才去了珍珑棋馆。
可是,当他进珍珑棋馆一问,却被棋馆里的伙计告知,宁仪韵出门去了,她并不在珍珑棋馆里。
杜舒玄心中十分失望,正想离开珍珑棋馆时,却被人喊住了。
“是杜先生来了啊。”
杜舒玄回头一看,正是珍珑棋馆的常客夏东临和季枫。
杜舒玄经常来珍珑棋馆,所以也认识他们,他礼貌了的应了声:“两位也在这里。”
棋馆中的众人听到是杜舒玄来了,便纷纷起身,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打招呼的打招呼。
杜舒玄便尽量一一回应。
“杜先生,又来给我们指导下棋了啊。”那老夏说道。
“杜先生,不如来看看我们这一局。”另有人说道。
杜舒玄是个软和的性子,不忍拒绝,就应了下来。
他把竹食盒往一张空棋桌上一搁,走到一张刚刚开局的棋桌前,说道:“你们接着下吧,我先看看。”
棋馆里的伙计殷勤的给杜舒玄搬来了一把椅子,请杜舒玄坐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盘结束,杜舒玄便开始讲解棋局。
这棋局刚刚讲解完,他便又听到有人喊他:“杜先生。”
杜舒玄一听声音,心中便是一喜,急忙站了起来,寻到那声音的主人,喊道:“宁姑娘。”
宁仪韵向杜舒玄走了过去,杜舒玄便也急忙向宁仪韵迎了两步。
“杜先生,今天儿得空来了啊。”宁仪韵说道。
“嗳,今儿国子监的学生都去学策论了,我便得了空闲,就来珍珑棋馆看看,”杜舒玄说道,“方才,已给棋馆的棋友讲解了一盘棋。”
“辛苦杜先生了,”宁仪韵说道,“现在时辰还早,不如,我请杜先生到雅间儿坐一坐啊?”
杜舒玄急忙应道:“好。”
他同宁仪韵并肩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刚刚走了几步,又急急忙忙回头,把刚才搁到空棋桌上的食盒提了起来,拿在手里,这才跟着宁仪韵一起上了楼。
杜舒玄跟着宁仪韵进了一间雅间,把竹食盒搁到墙角的边桌儿。随后,他在雅间的棋桌边落了坐,坐在宁仪韵的对面。
一个伙计来给他们泡了一壶茶。
杜舒玄和宁仪韵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儿说话。
杜舒玄有些局促,他看了看两人中间摆着的棋盘,心中暗道,当日答应她同她改日再下一盘的,拖了这么久,也没有再,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犹豫了一会儿,杜舒玄说道:“宁姑娘,之前一直说要和你再下一盘棋,耽搁了许多时日,也不知宁姑娘现在有没有兴致同我下上一盘棋?”
“好啊,”宁仪韵说道,“请杜先生赐教。”
宁仪韵不疑有他,只以为杜舒玄解决了自己的心事,可以和她下上一盘了。
于是,两人便各执了棋子,开始下棋。
杜舒玄坐在宁仪韵的对面,本就有些局促,这一下棋,局促就更是厉害。
他看她素手纤纤落子,又瞄了她的脸,见她脸若芙蓉,娥眉娟秀,双眼如桃花含水,这心便是突突了跳了起来。
强稳心神落了几个子,就又开始分心。
整局棋,宁仪韵眉心一直微微拧着。
有时是因为努力思索着怎么下棋,毕竟杜舒玄在正常的时候,落子十分精妙,让她不得不用心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落子。
有时又是因为疑惑,不明白这杜舒玄怎么又失手下了昏招。
这一局棋终了,竟然是宁仪韵赢了。
宁仪韵看了看棋盘,抬了眸,犹豫了半天,说道:“杜先生,心事还未了?还是还输杜先生故意让我的?”
杜舒玄输了棋,本来觉得没什么,被宁仪韵这么一问,反倒是越发的窘迫。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美色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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